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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國之逆光日記》第43章
43、黃金失竊

頤和路21號的"金公館"裡,長穀川綾子剛剛掌摑了三名手下。

"一群笨蛋!"

等了三天終於等來了認屍的人,而且真的是個叫范妮的女人。但是這位被保長拿著甲長和十戶百姓按過手印的證明信扶著來認屍的範妮是位年近六旬的小腳老太太,堅稱死者是她的外孫。保長們也證明老人的確有個外孫,只不過兵荒馬亂的已經多年未見了,老人的子女也都過世多年,這個外孫長什麼摸樣他們這些老鄰居沒人還記得清了。保長可以證明的是老太太的確姓范,祖籍山東,幼時家貧子女多,不給女孩子正經起名,就一直叫小妮子。長大後嫁夫陶某,循例冠以夫姓,遂稱陶範氏。後來有了保甲制度,首任保長登記姓名時覺得陶範氏的諧音實在不雅,這才臨時幫她取了範妮這個名字。

線索至此徹底斷了,長穀川綾子讓人把屍體火化了,隨便抓了兩把骨灰放罎子裡讓老人抱走了。可她心裡到底不舒服,還是給了手下幾個耳光權作發洩。

自從離開奉天以後,長穀川綾子就覺得所有的事情都不順心。先是有模糊的線索說滝本忠夫的弟弟滝本秀樹通共,結果滝本秀樹非但沒有找到,滝本忠夫全家還突然人家蒸發了。前一天她還去了滝本的料理店吃了刺身,結果第二天竟然就人去屋空了!再之後的偽鈔行動也一直不順利,上海的偽幣印製點被炸過一次,南京這裡將假幣向國統區流通的計畫也屢屢受阻,這讓她很是懊惱。

"少佐,我們的人帶到昆明的拿筆錢還沒有使用就被人發現了,人已經被處決了。"剛接完電話的副官躬身在長穀川綾子耳邊低聲報告。

又被發現了......真的是這批偽幣造假的技術太差了嗎?打開辦公桌的抽屜,長穀川綾子拿出真假兩張偽幣,放在手上擺弄著對比,怎麼看都覺得似乎已經到了以假亂真的地步。

如果不是偽幣品質上存在問題,那麼問題會出在哪裡呢?

正蹙眉思索的時候,手下的特務又給他帶來了一個更糟的消息:亨通銀樓出事了!

出事的是銀樓的倉庫,裡面存放的最近收繳上來的上千公斤黃金不翼而飛了!那是綾子正準備湊個整數後運往上海的,沒想到就這打算運走的前一兩天出了事。一起被盜的,還有幾十萬的偽造法幣。

長穀川綾子坐不住了,勃然大怒的站起來對手下一揮手:"去亨通銀樓。"

亨通銀樓的經理室中,蕭冥羽正讓人泡茶招待商會的那位苟會長。

"好茶!真是好茶!"苟會長喝了一口:"洞庭湖的君山銀葉對不對?須得清明前後十天內採摘,還有九不采的繁瑣規矩,經八道工序方可焙乾製成,果然是精品。"

見他把這茶贊的天長有地上無的,蕭冥羽只是淡淡一笑:"其實我不懂茶的,只是圖個解渴罷了。不像苟會長是茶中的行家,聽說早年還專門送令千金去日本學習過茶道?"

"蕭老闆謙虛了,哈哈哈哈!小女學習茶道的事倒是有的。"苟會長不軟不硬的碰了釘子,只好一個人用笑聲掩飾尷尬。不過蕭冥羽並不肯給個面子陪笑,甚至還裝聽不見似的端起茶杯也喝了一口,讓苟會長一個人訕笑的越發尷尬。

中國清朝官場有個"端茶送客"的規矩,蕭冥羽其實是真的不懂這些,但五十多歲的苟會長是留過辮子做過大清國子民的,所以他一下子猜不透這是蕭冥羽不懂,還是打算送客的意思。

其實以他的身份大可不必在蕭冥羽這裡委屈求全的,不過苟會長顧及到如今這亂世,說不好今天做主的人還能不能當得了明天的家,不願輕易得罪人。大清朝那當初在他眼裡也是鐵打的江山,誰知道八國聯軍一進北京,老佛爺竟然都被趕到西安去了。又是割地又是賠款的平息了沒幾年,一場辛亥革命下來,中國皇帝老子坐了兩千多年的龍椅都被徹底推翻了。沒了皇帝後,苟會長好不容易侍應了"民主共和"的民國社會,結果一會兒剿共,一會兒又融共,還沒折騰完呢小日本又打進來了。遠的不說,就這眼巴前的南京,他簡直都不知道要聽誰的才對了。"八一三"後國民政府遷都重慶,沒多久來了個維新政府,屁股還沒坐熱呢,如今這又跟什麼華北自治政府等亂七八糟的政府合併成了南京特別政府。

他是不管當頭的是姓蔣還是姓汪,當這個商會會長也就是為了保住那點子產業吃碗踏實飯。蕭冥羽年紀輕輕,就跟空降到南京的一樣,頃刻間一座大銀樓橫空出世,苟會長實在不知道他什麼來頭,故而說話很有些諂媚的下作。

咂巴了兩下嘴,苟會長決定既然主人于談論品茶一事上沒有興趣,還是直接說來意的好。

"蕭老闆,你看而今南京特別政府已經成立,我們各家的買賣也又重新恢復了生機,為了維護本地的治安,皇軍也是功不可沒的。因此呢,商會的老闆們決定有錢的出錢,有力的出力,準備拍一部表現日中親善的宣傳片,到時想借蕭老闆的銀樓拍幾個鏡頭,不知道蕭老闆方不方便?"

苟會長要是問現在方不方便給他一個大嘴巴,蕭冥羽能直接連回答都省了就買一送一贈他倆!真想揪著他的領子問問他,人怎麼可以無恥到這個地步?這才幾年的時間,南京城外尚還有累累白骨作為日軍暴行的見證,他身為一個中國人真好意思說得出"日中親善"這四個字!

不過,在臆想中將對方海扁了一通後,蕭冥羽還是很勉強的笑了一下:"既然大家都支持這件事,我沒理由反對的,會長什麼時候要拍,提前知會蕭某一聲就行了。"然後他好遠遠的躲開不出現,他可不想自己的樣子出現在那樣一部恥辱的"日中親善"宣傳片裡,留給後世唾駡。

苟會長目的達到,又寒暄了幾句就起身告辭了。

"蕭老闆留步。"銀樓門前,苟會長客氣著說不必遠送。

蕭冥羽真沒打算送他,他是準備回家的。只是苟會長這麼一說,少不要做做樣子,在銀樓門外跟苟會長拱手作別。

苟會長叫了輛洋車前腳剛走,長穀川綾子的車後腳就停在了亨通銀樓的門口。蕭冥羽看見她下車,忙陪著笑說歡迎,心裡暗罵這些狗漢奸加真鬼子,倒把他弄得比迎新送舊的窯姐還忙。

"綾子小姐,怎麼今天這麼有空?"

綾子小姐的氣色實在不大好,不過對蕭冥羽,她一直還算和善。人活一世,總有一癡,長穀川綾子所癡迷的就是跳舞,蕭冥羽是她學會跳舞以來,配合最為默契的舞伴。但是今天,她是絕沒有心情跳舞的。

讓蕭冥羽在銀樓的經理室等她,綾子先帶了人繞去了後面的倉庫。倉庫雖然美其名曰是銀樓的,但其實銀樓的店員根本進入不了倉庫所在的後院,因為兩者之間的那道門早就被封死了,所以黃金失竊的事綾子才並未疑心到蕭冥羽身上。

果然,倉庫裡幾隻裝黃金的箱子還在,可裡面的東西全不見了。

"什麼時候發現東西不見的?"仔細檢查了幾道門鎖,絲毫沒有外力強行打開的痕跡,綾子用鑰匙逐把試了試,鎖還是完好可用的。

"剛剛發現,立刻就報告少佐了。"

"上次檢查是什麼時候?"

"這個......"手下猶豫了一下才膽戰心驚的開口:"是昨天早上。"

"渾蛋!"揚手就是一記耳光,打的手下"はぃ"的一聲立正站直,"不是叫你們每天早晚都要檢查一次的嗎?齋藤在哪裡?"

齋藤是這個倉庫的真正負責人,平時扮成銀樓店員在前面招呼客人,綾子很奇怪今天過來竟然沒有看到齋藤。

"少佐!"齋藤剛進來就聽見綾子叫他,忙快走了兩步來到綾子面前,端正的垂首立正。

"昨晚為什麼沒有例行檢查?"

"是我的失誤,請少佐處罰我吧!"齋藤的頭垂得更低。大日本帝國的軍人是不能為自己的失職尋找藉口的,所以他不準備說出昨晚自己脫崗的理由。

這時有人悄悄湊近綾子的耳邊低聲耳語了幾句,讓綾子因為聽不到合理解釋而更加難看的臉色好了一點。

"你太太昨晚生產了是麼?"

抬頭看了綾子一眼,齋藤很快的又低下頭去:"是的,內子昨晚生了個女兒。"

為了讓齋藤有更好的掩護身份,他有家眷在南京是綾子一早就知道,所以並沒有因此而特別責怪他。

她很清楚趁著齋藤去醫院的功夫把那麼大數量的一筆黃金和偽幣盜走絕不是一人就能辦到的事,這樣有組織有行動能力的作案手段,不會是普通的毛賊,而現在時間已經過了一整晚加一個白天了,她認為把這筆錢追回來的希望不大。

而問題的關鍵在於沒有任何破壞痕跡的門鎖耽誤了黃金被盜的發現時間,那麼竊匪是怎麼拿到鑰匙的呢?進入這個後院倉庫的三把鑰匙只有兩套,齋藤自己負責拿完整的一套,而那三把由另外三個當晚在院子裡值夜班的人分別拿著,白天他們回去休息時就把鑰匙交給下一組守夜的三個人。

命令立刻把昨晚守夜的三個人找來,結果去打電話的人很快回來了,說他們並沒有在住處,這三個人失蹤了!

"少佐,要通知警察局找人麼?"齋藤認為這是一起裡應外合的盜竊案件,他一直覺得中國人靠不住,尤其是這些從76號調來南京的特務。

擺手制止了這個提議,綾子冷峻的開口:"這件事不要驚動南京政府,你帶一隊我們的人親自去查那三個人的下落。"而她自己則要回趟上海,讓上司向汪偽政府施壓,丟了這些黃金並不是頂要緊的,她可以再讓中國人幫他們從中國的老百姓身上百倍千倍的拿回來。

銀樓二層蕭冥羽的經理室裡帶有一個休息室,裡面有個不大的獨立衛生間,為了採光和換氣,衛生間的高處有個很小的氣窗。蕭冥羽踩在馬桶蓋子上從氣窗看下去,後院裡的情形可以盡收眼底。

見綾子帶人從倉庫出來了,他下來擦乾淨馬桶蓋子回到了自己的經理室,把這個月的收入明細拿出來,準備一會兒給綾子看這個月的營業額。

不過蕭冥羽覺得綾子不會高興看到這份帳目的,因為同上個月的業績一眼,還是虧損賠錢。南京城不比上海,這是座徹頭徹尾在廢墟和屍體上重新掙扎起來的城市,試想現在百姓吃飯都還艱難,新政府的各項稅收又層出不窮,誰還有這個閒錢去買首飾戴?

結果他等了很久,綾子似乎把他忘了,直接帶著人回了21號並沒有上來。

收起帳本伸了個懶腰,蕭冥羽知道他們肯定忙著去找那失蹤的三個特務去了。不過,那三個人都已經去了閻王那裡報導,想要找到他們,恐怕要地獄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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