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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國之逆光日記》第25章
25、受受相親

黃包車夫怕惹禍,趁著沒人注意到他,錢也不要了,腳底抹油拉著車就先溜了。

蕭冥羽把白玉樓讓到車上,揉著額頭問他去哪裡,準備好人做到底送他一程。

"我要去昌隆號洋服店。"

白玉樓這一早從梁宅出來,先徒步去了離梁宅不算遠的他那間西藥局,跟守在那裡充當店員的老管家對好了口風,如果丁秉朝問起來的話就說之前的一晚他是在店裡過的夜。而後又從管家那裡拿了些他的私人積蓄,準備去買一身成衣,否則給丁秉朝看到他穿了別人的衣服回去,不知道又會發什麼瘋。

"在哪裡?"蕭冥羽對這裡的街道名稱仍不是太熟悉,雖然他曾花了幾天的時間來努力記熟大多數常去的地方。

"不遠,就在陶爾斐斯路。"白玉樓給他往正確的方向一指。

"能開車麼?"蕭冥羽頭痛,又不認路,不想充當司機了。

當初也是白家的大少爺,十五六歲就纏著父親找人教會他開車了,白玉樓點頭:"我會開。"

跟蕭冥羽換了位置,他很快輕車熟路的到了昌隆號洋服店。蕭冥羽陪著一起進了店門,立刻有店員迎上來接待,想必白玉樓是店裡的常客了。

這個時代大都還是定做衣服,成衣的款式相對比較少。好在白玉樓的尺寸店員已經很熟悉了,立刻為他推薦了幾套適合他身材的西裝。白玉樓依然跟早上蕭冥羽給他找衣服時一樣,對於服裝並不挑剔,隨便拿了一身米白色的西裝就進了試衣室。

試衣室有五六個平米大小,四面裝了鏡子,頭頂有照明的電燈,還很周到的配有吊扇。只不過現在才是早春時節,天氣不熱吊扇還用不上。

蕭冥羽的額頭總算不那麼疼了,回過味來就覺得坐在一邊等白玉樓的情形有點好笑。他們這算是什麼關係呢?按照朋友的朋友也是自己朋友的說法,也許該算做朋友,但情敵肯定不適用此說法。

正胡思亂想著,白玉樓換好衣服出來了,一身素色往那裡一站,讓蕭冥羽小小的驚豔了一下。

人或多或少都是有點小虛榮的,接收到蕭冥羽一閃而逝的贊許目光,白玉樓第一次露出了點笑意:"還穿得麼?"

蕭冥羽點點頭,實話實說:"很襯你。"

"我覺得你穿白色也會好看。"

"是麼?"蕭冥羽只是隨口答音的應了一句,哪知旁邊的店員極有行銷頭腦的立刻迎了上來,附和著說他們店裡也有蕭冥羽可以穿的尺碼。

蕭冥羽本是無心買衣服的,白玉樓卻突然輕飄飄的說了一句:"學長很喜歡白色。"

為這句話沒來由心跳加速了一拍,蕭冥羽掃過店員殷勤為他拿過來的那套衣服,真的在心裡猶豫起要不要買一身來穿的問題。

"去試試吧,我想白色很合適你。"

在白玉樓的慫恿下,蕭冥羽真的接過了衣服,進了先前的那間試衣室。

他這套衣服的款式同白玉樓的並不相同,只是顏色相近。蕭冥羽站在比他想像中要大一些的試衣室裡磨蹭了一會兒,最後還是換上了。對著四面的鏡子各個角度的照了照,店員眼光不差,這身衣服大小長短剛好,他還比較滿意。

沒想到的是,等他從試衣室裡出來,白玉樓已經結了兩套衣服的帳。

白玉樓並不富裕,雖然平安夜那晚當衣服度日被丁秉朝知道後,開始買給他的一堆名貴的服飾、佩飾,但在現鈔方面他一直可以算是捉襟見肘的。之所以還堅持為蕭冥羽買下這套衣服,他有自己不可告人的小心思。雖然已經知道跟學長永遠沒有可能了,但想到當他摟著的人穿著自己送的衣服時,他可以想像被學長擁入懷中的人是自己......

"怎麼可以讓你送我衣服,這無論如何不行。"蕭冥羽堅持要把錢還給白玉樓,兩個人為此爭執的時候,店員已經把他們分別穿進來的衣服包好恭敬的遞了過來。

"就算是謝謝你借我衣服穿。"

看白玉樓實在堅持,蕭冥羽只好暫時作罷,打算送他回家時直接把錢塞給他。

"那改天我請你吃飯吧!"想想這情形越發的好笑了,他們兩個人的關係,竟然可以發展到送衣服請吃飯的地步。要讓林耀庭看到不知會怎麼想,也許還會以為自己可以左擁右抱了。

"你在,笑麼?"

看著白玉樓詫異的站在街邊望著自己,蕭冥羽才想起來,他的確是從來沒有給過白玉樓好臉色的。不過現在這樣一笑反倒讓他自己有些尷尬了,生怕白玉樓誤會是因為平白收了一套衣服才偷著樂的。

"突然想到了一件好笑的事。"很敷衍的隨便一說,蕭冥羽就做了個請他上車的手勢。

白玉樓剛往前邁了一步,天上突然落下樣東西,蕭冥羽條件反射的把人往自己這邊一拉,白玉樓就撞進了他的懷裡。

什麼東西哐當一聲掉在地上,兩人同時轉頭向下看去,一盆金心吊籃摔碎在腳邊。頭頂喵嗚一聲,兩人往上一看,三樓上惹了禍的小貓從窗臺躥了回去。

白玉樓小臉嚇的快趕上衣服白了,驚魂甫定後才發現自己鑽進了蕭冥羽懷裡,忙退後了兩步。

"謝謝。"

"不客氣。"

"把你褲子弄髒了。"白色最不耐髒,花盆裡的土濺到了蕭冥羽褲腳上一些,白玉樓說著就很自然的彎腰去幫他把土撣掉。

他的舉動親密的太過自然,反而讓蕭冥羽極不自然起來:"我自己來就好。"

"好了,乾淨了。"站起來拍拍手,白玉樓友善的一笑。

坐進車裡,換回蕭冥羽來開。問了白玉樓的住址,兩個人都沉默著沒再說話。

他們唯一的話題也許就是林耀庭了,但這個人絕不適宜由他們兩人來共同談論。

安靜的開了大概有十五分鐘,白玉樓突然說了句就停在這裡。

"停在這?"踩下刹車前,蕭冥羽疑惑的又問了一句,這離他報的住址還有一段距離吧?

"這裡就好,我自己走回去。"如果讓丁秉朝看見他坐別的男人的車回來,又要生出事端來了。

蕭冥羽也很快領悟到了這層意思,沒有點破,只是靠路邊把車停了下來。

"如果有機會,還是離開他吧!"心念一動,生出了幾分惻隱。跟76號的漢奸特務在一起,結局幾乎是蕭冥羽可以想見的。

去打開車門的手頓住了,白玉樓保持著半側著身子的坐姿,半天沒有動。

"謝謝......"

遞上一條手帕,蕭冥羽知道自己這是觸到了白玉樓的傷心處。其實聖誕夜那晚就看出來了,他並不是真心願意跟著丁秉朝,也因此在心底把他劃歸到了潛在情敵的位置。

接過手帕,卻並沒有用到,白玉樓讓淚水倒流回眼底。縱然外表再怎麼柔美,始終還是有著屬於男人的堅強。

"嚇到你們了吧?我身上的痕跡。"白玉樓面對蕭冥羽轉過臉來,平靜的開口。

知道他誤會昨晚是自己同林耀庭一起幫他洗澡換睡衣了,但蕭冥羽並不想告訴他那是林耀庭一個人獨自完成的工作。

"有什麼能夠幫你的麼?"看的出他被踐踏的不止是身體,還有尊嚴,蕭冥羽是誠心想給予他一些幫助。

輕輕搖搖頭,白玉樓苦笑一下:"幫不了的,他乾爹的勢力很大,車站碼頭都是他的人......除非丁秉朝自己膩了我。"否則連逃掉的機會都沒有。

幾乎不忍看白玉樓的眼神,一種淒然的絕望被脆弱的堅強掩飾著,努力微笑的神情很讓人心酸。

"如果有機會離開上海,你願意走麼?"惻隱之心一動,蕭冥羽脫口問出。

雖然並沒有十足的把握可以送走白玉樓,但他想試試。當然這個計畫不能驚動林耀庭,白玉樓一失蹤,丁秉朝最先懷疑的物件肯定就是林耀庭。所以唯有他不知情,才能讓丁秉朝查無可查。

驚愕的瞠大雙眼,白玉樓有驚無喜,他不認為自己存在背著丁秉朝離開上海的可能性。

"願意麼?"蕭冥羽求證似的又問了一遍。

"可以麼?"白玉樓是難以置信的,以他跟蕭冥羽的關係,實在很難想像對方會主動提出幫自己。

"我想想辦法吧!"不敢把話說的太死,這事操作起來難度很大:"有了消息怎麼聯繫你?"

白玉樓神情黯淡了一下:"我住在他那裡,不方便接打電話。"

"這樣啊......"蕭冥羽正另想辦法,白玉樓卻先想到了。

"他每週六都會陪我去大光明看九點一刻的那場電影,如果你方便的話,我們可以在那裡見面。"

"我應該沒問題。"這也是他跟林耀庭當初見面的方式吧?

兩個人剛敲定了聯繫辦法,後面傳來汽車開近的聲音。白玉樓轉頭向後車窗看了一眼,立刻就俯下身子,趴到了蕭冥羽的大腿上。

那輛汽車從他們旁邊開了過去,蕭冥羽也儘量低下了頭擋住自己的臉。

"起來吧,已經走遠了。"看著車子過去的遠了,蕭冥羽才確定性的又問了一句:"是他的車?"

白玉樓直起身往前看了一眼才點點頭:"我得回去了。"

知道他的難處,蕭冥羽也沒多說什麼,然而目送他下車沒走出兩步,蕭冥羽又追了下去。買衣服的錢他是無論如何不能讓白玉樓出的,當下拿出了皮夾裡的現金全部塞給了他。

就在兩個人在街上一個堅決要給,一個堅持不收的時候,剛開過去的那輛車意外的去而又返掉頭開了回來,刷的停在了兩人身邊。

丁秉朝搖下車窗,看西洋景似的看著他們倆:"玉樓,都到家了,不請人家去家裡坐坐,穿的這麼體面在街上拉拉扯扯的像什麼話?"

話雖然是笑著說的,丁秉朝實則早已怒從心中起,惡向膽邊生了。當然他的怒意並不是針對蕭冥羽,他是親眼看見過蕭冥羽是被壓的死死的那個,所以他並不認為這兩個人在一起能幹出點什麼。而之所以會動怒,那是因為看到兩個人穿了兩身白,遠遠一看跟雙生子是的,就不由的聯想到這會否是林耀庭的惡趣味,故意讓他們穿成一樣,一次玩兩個。

丁秉朝忽而有些恨起玉樓來,自己不過昨天一晚沒回來,他就夜不歸宿了。既然現在是跟林耀庭的人在一起,連衣服都已經不是昨天的那身了,那昨晚是在哪裡過的夜已經不言而喻了,他想裝傻都做不到。

知道丁秉朝醋勁大,蕭冥羽儘量不動聲色的收回手,把那疊已經卷成一圈的現鈔留在了白玉樓的掌心。這一次,白玉樓總算沒有推拒。

"我先走了。"輕聲對白玉樓說了一句,蕭冥羽並不跟丁秉朝打招呼,返身就上了自己的車。

"我們處長請你去家裡坐坐呢,是沒聽見還是不給面子呀?"車子還沒來得及發動,丁秉朝車上就下來了一個特務,狀似不經意的玩弄著手裡的那把王八盒子,有一下沒一下的敲著蕭冥羽的車窗玻璃,明顯是威脅。

"丁秉朝,你有什麼沖我來,不要為難不相干的外人!"白玉樓兩步沖到丁秉朝的車窗旁,瞪圓了眼睛怒目而視。

一把勾住他的脖子把頭拉低,丁秉朝隔著車門狠狠的吻了白玉樓一通,末了又懲罰似的在他下唇不輕不重的咬了一口,才輕輕耳語道:"床上再跟你算帳。"

這話讓白玉樓幾乎一哆嗦,那邊蕭冥羽已經被強制的帶下了車。

跟脅迫著蕭冥羽的手下低聲吩咐了句什麼,丁秉朝的車沒有回家,好像有事又開走了。

林公館這邊,林耀庭一整天都強迫自己刻意不去關注蕭冥羽的存在,所以他接到長穀川綾子的詢問電話後,才知道蕭冥羽失約了,他並沒有去百樂門跟綾子跳舞。

是和自己賭氣故意躲起來了麼,這麼想著,卻一轉念就否定了自己,蕭冥羽不是這麼孩子氣的人,他恐怕比自己還要公私分明的多。

按鈴叫來下人問管家什麼時候出去的,卻被告知蕭冥羽根本就沒回來過,只有司機去萬宜坊那邊給他送過車。

"去把小許叫進來。"小許就是他給蕭冥羽安排的專用汽車司機。

然而小許還沒等進來,下人先帶進一個十四五歲的少年來,少年手上捧著個盒子。

"先生,有人來給管家送東西。"

僕人的話剛說完,少年就很不屑的把盒子重重的放在了林耀庭前面的茶几上。莫名其妙的抬頭看了少年一眼,後者卻趾高氣揚的一句話不說,轉身就往外走。

"站住,誰讓你來送東西的?"沒敢輕易的去碰那盒子,林耀庭叫住了那少年。

"我姐姐。"少年撇撇嘴。

比起關心他姐姐是誰,林耀庭眼下先關心是這盒子裡面裝了什麼:"這裡面是什麼?"

"自己打開看看不就知道了。"給了一個膽小鬼的眼神,少年回來一把打開盒子,裡面是蕭冥羽大年夜借給攔車救父女孩穿的大衣。

沒時間追究關於少年對他這種不友好態度的緣由,林耀庭採取餅乾加糖果攻勢,總算問出了蕭冥羽午前到過顧家宅公園的一點線索。

既然人是開著車出去的,車總比人的目標大,林耀庭立刻安排了幾路人馬從找車入手。

對蕭冥羽失望歸失望,但于公于私林耀庭都不能讓他出事。於公,他們兩個的身份對彼此都沒有秘密可言,如果其中一人落在漢奸特務或者日本憲兵手裡,另一個人也就危險了。于私,林耀庭承認,他捨不得蕭冥羽受苦,即使,他騙了自己。

可是,這個讓他的心都快碎成豆腐渣的男人,現在到底跑哪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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