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黑，無邊無際的黑。沐子昕卻早已習慣了這種令人絕望、惱怒以及無力的黑，他能「看」到黑的不同，濃厚不一，甚至可以「看」到光點，對他來說是光點了，即使拿出去別人怎麼也看不見，可對他來說，那就是光。

　沐子昕感覺自己的身體就像一個無底洞，怎麼也填不滿。靈力充余在他這裡好像成了一個笑話，不管他是拚命吸收還是靜止不動，靈力都源源不斷的往他身體裡鑽。

　沐子昕一天唯一的樂趣就是去識海裡觀察那個灰色光團，看看是不是又長大了一點。

　唔……今天好像又長大了。沐子昕戳了戳灰色光團，軟乎乎的，感覺有毛，這種手感很像……應該不是吧？

　沐子昕把奇怪的想法甩出腦海，繼續盯著光團，是不是要等它醒過來才能離開？

　是的，光團睡著了，沉睡。不管沐子昕怎麼弄都不會醒來，他攻擊，光團委屈而且對它沒有任何傷害，至於揉捏之類的，光團表示自己很享受，最後沐子昕只得放任了這個奇怪的光團。

　沐子昕一想到可能是因為光團沒有成長的緣故才會不能離開，他努力把吸收來的靈力轉移到光團身上，光團很喜悅，別問沐子昕是怎麼感覺到它的情緒的，他自己也不知道。

　雖然很費勁，沐子昕還是堅持著，光團跳躍著，毫不客氣的把沐子昕引導過來的靈力吸收掉。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沐子昕感覺光團吸收靈力的速度加快了，身體不再長大，就兩隻手掌大小，光芒黯淡了許多而且還有加深的趨勢。

　這是……沐子昕靜靜的看著丹田處黑得像這條河的丹呈現漩渦狀，瘋狂吸收湧來的靈力，是充盈的感覺！

　沐子昕頓了頓，終於要到盡頭了麼？

　在這裡這麼久了，終於要結束這種沒有日月的生活，說不激動開心那都是騙人的，只是身體僵硬了太久，他在識海裡也習慣了不說話，面無表情，一時間忘記了笑是怎麼笑來著。

　外界的靈力越來越少，光團……不對，現在應該說是黑團，停止了吸收靈力，只是幫助沐子昕吸收最後一點靈力。

　不一會，靈力吸收完畢，沐子昕感覺有什麼東西飛了出去，自己也「醒」了過來，一睜眼，看到的不是黑河，也不是其它什麼，竟然是一隻黑不溜秋油光水亮的……

　「喵嗚？主人？」琥珀色的眸子亮晶晶的看著沐子昕，要不是種族不同恐怕就要甩尾巴了。

　沐子昕木了片刻，和身上的黑貓大眼瞪小眼，瞪了一會後，沐子昕默默把貓提起，「你是個什麼東西？」

　黑貓受傷的看著他，「我就是貓啊，喵！」

　「你就是莫名其妙出現在我識海裡的……貓？」他本來想說光團的，想了想還是改成了貓，為了照顧一下這只奇怪的貓的自尊心。不知道為什麼，沐子昕就有那種預感，只要他說了「光團」兩個字，黑貓肯定會哭死在角落。

　黑貓聽到沐子昕的話，歡快的甩著尾巴，「是啊喵！」

　甩尾巴……這不是犬類做的動作麼？沐子昕頓了頓，好像貓甩尾巴不是表達開心啊……

　「你是河？」話雖然是疑問句，但語氣很肯定。沐子昕盯著黑貓，周身的溫度降了好幾度。

　黑貓正舔著爪子呢，粉粉的肉墊讓人心裡直癢癢。聽到沐子昕問的話，訕笑道：「主人～」

　「我不是你主人。」笑話！一個隨便什麼東西叫他主人他就相信了？就算在他識海裡住了不知道多久，但也不能全信。修真這一塊，太亂，一不留神就會被人咔嚓掉。

　黑貓嘆了一口氣，舉起兩隻爪子道：「好吧，我就是冥河。」

　冥河？沐子昕皺了皺眉，黑貓的意思是他被一道光送到了冥河裡？什麼鬼！

　「我是冥河，但是你就是我主人。」黑貓又繼續說道：「當年神界大亂，我在這裡等了很久都沒等到主人回來，後來主人的力量全部被封印在了我身上，我才感覺到不對勁，那時候想走，卻被束縛住了，直到現在主人回來。」

　「你認錯人了吧？」沐子昕想了許久問了這麼一句讓黑貓差點吐血的話。

　黑貓深呼吸了幾個來回，咬牙道：「主人身上的氣味，就算再輪迴一百次我都不會認錯人。」

　沐子昕微微低頭沉思，不管黑貓說的是不是真的，當務之急應該是離開這裡。抬眼看去不要緊，要緊的是突然出現的楓樹和橋以及滿地的白色小花。

　粗壯的楓樹夠一百人合抱，橋泛著冰冷的月光……月光？沐子昕抬頭看，只見一輪明月掛在深色的天幕，如同鑲嵌在上面。

　橋下本應該流淌的水已經乾涸……沐子昕下意識的看向黑貓，「河被吸乾了？」

　黑貓點頭，理所當然的說道：「是啊，我在這守了三千零五年六個月四天，主人的力量都被河吸收了，所以，只能用這個辦法讓主人恢復了。」

　沐子昕就說他怎麼吸收靈力花了那麼久，敢情是「喝了」一條河……咳！「你不是河麼？」那他「喝」的豈不是……

　「我？我當然是啊，我是冥河不假，可我也是主人創造的精靈，我只能說我在冥河誕生，我能調動冥河，但是平時冥河對我沒啥影響，就是失去了一個睡覺的地方。」黑貓儘可能的解釋道，也不知道沐子昕聽懂了沒。

　那就好……沐子昕在心裡默默說著。剛起身，沐子昕愣了愣，身上的玄袍繡著金色魔紋，從肩頭垂落的發成了銀白，雙手的膚色白得讓他都驚訝。

　沐子昕畫了個水光鏡，裡面的人擁有一雙清透的紫眸，銀色長發垂落直腰，原本精緻的容顏仿若披上了一層聖潔的光，如同謫仙，不知是什麼材料做成的玄袍平添了一股肅殺。

　裡面的人真的是他？沐子昕感受了一下，如果化神期是大部分修仙者的極限，那麼他已經超越了這個極限。他不知道神是什麼樣的，他只是感覺到彷彿天地萬物都被掌握在手心，隨他控制。

　黑貓崇拜的看著沐子昕，「主人還是一樣漂亮吶。」那個什麼魔王才比不上主人呢，它家主人最好看。

　作為一個男的，沐子昕真的不喜歡甚至是厭惡被人說成漂亮……這簡直就是對他的侮辱，當然了，葉洛辰要是誇他好看那就另當別論了。

　冷冷的斜了黑貓一眼後，道：「現在怎麼回去？你知不知道秦軒國？」他不怕已經滄海桑田，他怕的是回不去秦軒國所在的空間。

　黑貓花痴過後好像想到了什麼，「主人，你可以直接想著去哪裡就能過去了。還有，主人是不是成親了啊？」

　沐子昕聽到最後一句頓了頓，「你怎麼知道？」他首先想到的就是黑貓有卜卦的能力。

　黑貓嘿嘿笑著，得意的說道：「都說成親後脾氣暴躁的人就會變好，果然是真的。」

　沐子昕：「……」抬手就是一巴掌。「能不能回到過去？」

　如果可以回到過去，他是不是就可以阻止葉洛辰離去？他是不是……

　還沒等沐子昕想完，黑貓無情的打破了他的幻想，「不可以，神也有自己的規則，若是可以隨便回到過去改變時間的話，這個世界都會混亂，除非是空間選定的繼承人。」

　沐子昕沉默了一會，「我知道了。」然後，想著秦軒國的太子府，偌大的黃泉之地，一人一貓就消失在了原地。

　夏天的傾盆大雨打在身上如同酷刑，但一個瘦弱的身影直挺挺的站立著，如同一棵雪松。

　廊橋迴繞，亭中的少年自顧自的煉丹，雨中的沐子岩臉色蒼白的盯著少年。

　這個人說哥哥還沒死是真的嗎？為什麼他都等了這麼久這個人還是不肯告訴他哥哥在哪裡？

　沐子岩倔強的相信少年會告訴他哥哥在哪裡，遠遠看著的小乖心裡著急又不敢上前勸說。沐子岩一犟起來，十頭牛都拉不回來。

　要是少年肯告訴他沐子昕在哪裡，又何必對沐子昕出手？小乖想不明白為什麼沐子岩那麼吵，少年還是讓他跟著。在小乖看來，這個奇怪的少年沒有殺了沐子岩真是奇蹟了。

　少年停下手，冷冷的掃了一眼雨中的沐子岩，不滿的皺了皺眉。他怎麼還沒走？

　沐子昕在哪裡他要是知道早就上去補一掌了，還輪到他在這裡纏著自己？少年很想一掌結果了沐子岩，但每次想出手，看到沐子岩那一雙坦然無波的眼睛後，又會下不去手。

　或許是他從未見過這種執著清澈的眼睛，亦或是他對這雙眼睛有著濃厚的興趣，所以他一直把沐子岩留到了現在。

　雷聲轟隆，沐子岩充耳不聞，對於小乖投來的熱切目光，沐子岩當做不知道，只是看著亭中擺弄爐鼎的少年。

　半個時辰，一個時辰……時間飛逝，雨漸漸變小，沐子岩蒼白的臉染上了一抹不正常的紅暈。

　沐子岩看見少年終於起身走了出來，開心的上前一步，還未來得及說出一句話，整個人感到天旋地轉，往後栽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