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葉府，廳堂內，傳來一陣瓷器碎裂的聲音，所有人都放輕了呼吸，兩個婢女安靜的收拾地上的碎瓷片。

　「豈有此理！不過是個玉人，還真把自己當回事了？」一個老太太身著深藍繡花長裙，頭戴翡翠飾品，怒沖沖的從大門進來。

　葉睿緩和了一下情緒，上前扶住老太太，低聲道：「娘。」

　這裡發生了什麼事，老太太自然是知道的，她掌管葉府後宅多年也不是吃素的。外面的事，她雖不出大門，可多多少少也會傳入耳朵。

　老太太拄著深褐色枴杖在葉睿和婢女的攙扶下坐在堂上，一雙厲眸掃視著底下的女眷。

　「怎的不見柳姨娘？」老太太問道，看向主母顏氏。

　顏氏起身微微福禮道：「娘，我已經讓人請過了。」

　老太太眯了眯眼，把手裡的枴杖砸得直響，「請過了還不來，難道要我這把老骨頭親自去請？」

　顏氏斂眸，將眼底的笑意沒入陰影之中。「娘切勿動怒，我再派春桃去請過便是。」

　誰都沒注意，一個小丫鬟從門外急急忙忙跑了。

　「柳姨娘！不好了！」

　小丫鬟被嚇的臉色煞白，衝到柳姨娘的屋子，連忙扶起病歪歪的人。

　柳韻輕聲咳著，疑惑的看著自己的小丫鬟，被動的穿好衣服。「冰兒？」

　冰兒連額頭的汗水都來不及擦，手腳麻利的給柳韻穿戴好，「老太太方才在廳堂找您呢，主母說她已經請過您了，惹得老太太十分生氣，現在派了春桃過來，咱們還是快些過去吧。」

　「老太太找我？咳咳……」柳韻微微蹙眉，心裡有種不詳的預感。

　冰兒給她梳了一個簡單的發髻，用桃木簪子一挽便弄了上去。「估計是為了四少爺的事，聽說老爺讓三少爺去請四少爺回來祭祖順便上個族譜，被四少爺拒絕了，現在正發火呢，等會姨娘過去切記不要頂撞他們，有什麼都應下，好過吃苦頭。」

　柳韻聽罷不由得笑了笑，「讓不讓我吃苦頭還不是他們一句話的事，咳咳……」

　冰兒撅著嘴把人扶下床榻，給她披上素白的風衣便走，「小心點便是。」唉，上次就是給顏氏斟茶的時候不小心打碎了個茶盞，就在佛堂裡跪了整整一夜，病了大半個月還沒好。

　春桃剛走到一半便看見了柳韻和冰兒，微愣後瞪了一眼冰兒，不知死活的丫頭！她故意走的慢些就是為了讓柳韻誤了時辰，沒想到……

　柳韻低眉順眼的對春桃道：「主母讓我過去，還是走快些吧。」

　春桃幾乎咬碎一口銀牙，冷笑道：「自然。」

　當柳韻出現在門口時，顏氏愣了愣，怎麼會來的這麼快？一看柳韻身旁的冰兒便什麼都明白了，這個死丫頭，寧願挨打挨罵干重活也不肯聽她的話，平日裡也沒怎麼見就沒當回事，若是要對付柳韻，這丫頭是不能留了。

　葉睿看了一眼拜倒在堂下的一身素白的女人，冷哼一聲，將手中的茶杯丟了過去，「穿的這麼白，是在弔唁誰！」

　茶杯砸在頭上，柳韻一聲不吭，冰兒也縮著頭。其它顏色的衣服根本不會給柳韻，因為葉睿不喜歡白色，所以顏氏不會給柳韻其它顏色的衣服。

　「啞巴了？」葉睿更加不喜的看著她，果然小戶人家的出身就是沒規矩。

　柳韻仍舊不語，她知道，這時候她越說葉睿就會越生氣，當然了，不說話也會生氣，相比之下，她保持沉默是最好的選擇。

　葉睿鄙夷的看了柳韻一眼，撇過頭，再也不願施捨一個眼神給她。

　「柳姨娘，你好大的架子！」老太太不喜的看著這個女人，一副弱不經風的模樣，還總喜歡一身素白，一看就讓人覺得不舒服。

　柳韻對這類的呵斥已經無感了，跪在地上眼神空洞如木偶。

　老太太對她的沉默十分不滿，起身拿著枴杖就開始打，冰兒見狀連忙撲到柳韻身前，枴杖打在身上生疼。

　「柳姨娘已經病的很重了，求求您不要再打了。」冰兒忍不住哭訴著。

　老太太冷笑一聲，「果然是有什麼樣的主子就有什麼樣的奴婢，我教訓你家主子關你什麼事？不懂規矩的東西！滾開！」

　冰兒哭著搖頭，以柳韻瘦弱的身體根本承受不住，這麼打幾下恐怕都活不下去了。

　「冰兒，你讓開。」柳韻淒涼一笑，費勁的把人推開，她苟延殘喘這麼久為的是自己的孩子，她只要知道葉洛辰過得好就行了，放心也滿足了，死又算什麼？對她而言反而是解脫。

　「柳姨娘……」冰兒嗚嗚的哭著。

　柳韻看著冰兒，十三四歲的小姑娘罷了，她死了，不知道這些人還會怎麼折磨冰兒。

　「哼！好一個主僕情深！」老太太不屑的坐下，自己動手太累，也不值得。「來人！一併打二十棍！」

　柳韻這才抬起了頭，蒼白著臉。「冰兒是無辜的，要打就打我一人好了，咳咳……」

　老太太慢悠悠的喝茶，「肯說話了？」和一個婢女說話也不理會他們，這有把他們放在眼裡？呵！

　葉睿瞥了一眼門口站著的護衛，「怎麼？還不動手？」

　兩個護衛進來正要把人拖下去，一個人搶先一步到葉睿面前說道：「父親，不能打柳姨娘。」

　葉睿給了護衛一個眼神，兩個護衛暫時停住。「為何？」

　葉澤淇抿著唇，「葉洛辰可有不少靠山，若是動了他的生母，孩兒恐怕會給葉家帶來麻煩。」

　聽了葉澤淇的話，打瞌睡的葉澤瑞哈哈大笑，「你說什麼？三弟，你算賬算多了，腦子也糊塗了吧？一個玉人而已，沒有利用價值怎麼會有那麼多人罩著？不過，就算是罩著他也不可能對他的母親有多照顧吧？三弟多慮了。處置一個姨娘罷了，能帶來什麼麻煩？」

　葉澤淇看向他，冷道：「現在葉洛辰的風頭正盛，難保不會出事，柳姨娘人就在這，什麼時候處置不好，偏偏要在葉洛辰勢大的時候，這不是在老虎頭上拔毛麼？」

　葉睿低頭思索著，現在竟然還要受制於一個玉人，氣憤是肯定的，但葉澤淇說的也不無道理。

　柳韻垂眸，心中有些震撼，雖然葉澤淇話裡話外都是為葉家考慮，但就像葉澤瑞說的那樣，她其實是一個無關緊要的人，死了也沒關係。想到葉洛辰出嫁那天決絕的眼神，柳韻就一陣心疼。

　「夫君，何不先把柳姨娘帶回院子日後再做處置？至於這個冰兒打一頓就發賣了吧。」顏氏勾了勾朱唇，柔聲道。

　葉睿眯著眼，點點頭。「那就按照夫人說的辦。」

　冰兒頓時臉色煞白，雙眼無神的看著柳韻，冰涼的淚水流了一臉。

　柳韻聞言爬到葉睿腳邊，重重的磕著頭：「老爺，我求求你不要把冰兒發賣！你要我死我現在就死好不好？求求你不要賣了冰兒，她還小，求求你……」

　葉睿厭惡的踹了她一腳，「我葉府的婢女，我想發賣就發賣，輪不到你做主！來人！把這個女人關到柴房，沒有我的允許不准給她吃的！」

　柳韻被踹翻在地，額頭一片青紫，她仍舊掙紮著起來去拉葉睿的衣角。

　「是！」兩個護衛，一個拉著柳韻一個拉著冰兒就拖走了。

　葉澤淇蹙眉，長袖中的手捏成了拳頭。

　葉澤瑞挑了挑眉，似是無意的說道：「三弟，你可不要去告密啊。」

　「告密？」葉睿不由得皺眉，眼神銳利的看向葉澤淇。

　「啊！父親還不知道是麼？」葉澤瑞挑釁般看了一眼葉澤淇，擺弄著大拇指上的玉扳指。「三弟之前就去了一趟葉洛辰家還送了他最愛的玉珮呢，後來去一趟也帶了不少禮品過去巴結，只可惜，人家要了禮品就把他趕走了，呵！」

　葉睿瞪著葉澤淇，「我不是讓你過去傳個話，你帶禮品做什麼！」

　葉澤淇低著頭道：「禮數。」

　葉睿被噎了一下，擺擺手道：「罷了罷了，這兩天你就在家休息吧，順便讓玲兒早些給你尋一門親事。」

　顏氏淡笑著應下，葉澤淇行了一禮便走了，等回到房間，坐下倒水時才發現自己的掌心都被抓破了。

　變相的禁足麼？哈哈……真是可笑！葉澤淇在想，什麼時候他也可以像葉洛辰那樣做自己想做的事？

　在葉府，他就是一個賺錢的傀儡罷了。

　將苦澀壓下，他不能就這麼看著柳姨娘去死，就算是為了那一個包子的恩惠吧。

　「小三。」葉澤淇喊道，一個小廝麻溜的進來了。

　「少爺？」小三不解的看著葉澤淇，叫他進來應該是有重要的事。

　葉澤淇從腰間拿了一包碎銀和一張五百兩的銀票出來，低聲道：「小三，偷偷置辦一輛馬車，帶冰兒去找四弟。」

　小三咬了咬牙，應下。他這個少爺除了自己之外，也沒有能夠信任的人了吧？

　「若是被他們發現，你就帶著人跑，切記，不要回來了，餘下的銀錢也夠你吃用。」

　「那少爺……」小三有些不忍，他若是走了，葉澤淇就真的沒有一個能說話的人了。

　葉澤淇疲憊的搖搖頭，「再說吧。」

　「少爺保重！」小三忍住眼淚道，狠了狠心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