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結局前篇

　白霧瀰漫，木屋外銀緞般的瀑布奔騰不息，花草雖殘敗，可仍有新的發芽、生長。

　「有沒有人啊？」

　木屋內的少年用一件墨綠長袍裹著自己清瘦的身體，緩緩推開木門朝外喊道。一見外面的景象，不由得愣了愣。這裡是……

　沐子岩茫然的看著周圍，這裡沒有*的屍體，也沒有不絕於耳的慘叫聲，更沒有發狂的植物和動物。

　這裡是天堂嗎？還是他在做夢？那個人有那麼好心放過他？

　沐子岩望見遠處華美的宮殿，頓了頓，因為通往宮殿的路是一個個飛在雲端的岩石，而他所在的地方貌似也是飛起來的。

　他果然在做夢麼？可夢裡怎麼沒有哥哥嫂嫂他們？

　沐子岩狠狠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疼得呲牙咧嘴。原來不是夢啊？那若水那個傢伙去哪了？不會等他踏出這裡，若水就出現打他了？或者，若水幫那個大魔王做事去了？

　不管是哪種情況，他都不想再呆在這裡。

　咬咬牙，沐子岩衝出了木屋的所在地，沒有阻攔的東西……

　沐子岩站在雲端的岩石上開心的笑著，他自由了？看也不看木屋，直接跑向遠處的宮殿，那裡應該有人？只要離開，離開得遠遠的，就好了。

　空蕩的神殿，榻上，一個男子安靜的睡著，長發披散，仿若時間全部靜止。雖然他的容貌不是最精緻的，可看著他就會讓人不自覺的信服，然後成為虔誠的教徒。

　墨白羽推門而入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場景，愣了半晌，直到身後的古弋走進去把那人扶起半靠在懷裡才回過神來。

　「愣著幹什麼？關門出去一下，好了叫你。」古弋知道御卿落在元手裡不會好過，但沒想到元竟然會如此喪心病狂的把他的靈魂封印。

　墨白羽乖乖照做，這個時候的古弋說的話不容置疑。

　可，他們是什麼關係？神魔不應該是對立的嗎？怎麼感覺他們關係很好呢？錯覺嗎？

　不管墨白羽在外面怎麼胡思亂想，裡面的古弋想死的心都有了，三重法咒加禁咒，元這是愛還是恨啊？

　元在魔界他是知道的，變成廢墟後的魔界也是歸他管，因為藜君慕他們在，所以古弋暫時不擔心，可難保時間久了他們撐不住吶。

　濃厚的魔氣源源不斷灌入御卿的身體，希望御卿是想出來的，不然古弋也沒辦法，因為他只能借力，並不能替御卿衝破禁咒。

　身後的力量浩如煙海，墨白羽的身體僵了僵，這個人和之前跟他講故事的人是同一個麼？這就是古神的力量？在古弋面前，他渺小的如同一滴雨水。

　星辰移位，沐子岩看著遠處的異變皺了皺眉，那邊有人，可……不對，那不是若水他們弄出來的，他們身上的是暗紅，這是黑，濃墨般的黑。

　那就是說還有其他人活著！沐子岩略顯激動的朝著那個方向跑去。

　過了好一會，白的光芒大盛，纏繞著黑衝向天際，一黑一白捲成一個巨大的圓盤，周圍的星星均勻的散落在圓盤四周。

　葉洛辰像是感覺到了什麼，抬起頭。「太極圓……」什麼鬼？

　元冷冷的看著圓盤。呵，最終你還是選擇背叛我……

　異象持續了一刻鐘左右才消失，墨白羽還沒反應過來，「吱呀——」身後的木門開啟。

　他回過頭，看到之前的男子站在面前，不用遲疑不用任何介紹，墨白羽幾乎是看到御卿的那一刻就知道他是神主。

　「神主。」墨白羽微微彎腰恭敬的說道。

　御卿淺笑，道：「你還是和以前一樣呢。」

　以前？墨白羽微怔，他們見過？不待墨白羽想清楚，古弋不耐煩的把他拉走：「快點，別磨磨唧唧的，不然你那好弟弟恐怕會徹底發狂，到時候就全死了，補個幾萬年都補不回。」

　御卿略帶哀傷的看向遠方，「元，以前不是這樣的……」

　「還不都是你自己慣出來的？若不是真的知道你的性格，我都要懷疑你是不是捧殺了。」

　古弋說話不留半分情面，御卿自知有罪，垂眸跟了過去。

　「誰！」墨白羽一道符飛了過去，在半空被御卿截下。

　沐子岩已經做好被傷的準備了，疼痛遲遲沒來，他還以為是他沒感覺到，睜眼一看，之前說話的三個人全部都看著他，莫名有一種想跪拜的衝動。

　「沐子岩？」墨白羽在記憶中搜尋了一下，道。

　「啊？嗯。」沐子岩乖乖的點頭，國師啊，心裡有點小激動。

　古弋微微側身，擋住了沐子岩看墨白羽的視線。「你在這做什麼？」

　御卿淡道：「他是被若水變成石雕帶過來的。」

　沐子岩再次點頭，是了，他是被若水帶來的，可不知道為什麼，若水放過了他。看他太無趣了？

　沐子岩微微抬頭，恰好碰到御卿似笑非笑的目光，不知為何，心裡有點發虛。

　古弋只要確認他不是敵人就好，至於其他的，沒興趣瞭解。

　「快走，再晚一會，不知道你那弟弟把我的魔界弄成什麼樣了。」

　御卿也沒想其它，跟著古弋就走，墨白羽自然也是這樣，只有沐子岩停在原地，不解的看著他們。

　「走？」墨白羽朝他看去。

　沐子岩弱弱的問道：「你們不會飛……呃，瞬移之類的？」好像若水他們都會啊。

　御卿、墨白羽同時看向一直帶他們走的古弋，後者極為淡定的說道：「習慣了。」

　三人：「……」

　魔界的廢墟上，元停止了攻擊好像在等著什麼，全場的氣氛詭異且凝重。

　龍拓嘗試著和面前的小乖溝通，身上的傷痕他都不在乎，只要孩子好就行，可，事實卻是就算他死了，他的孩子也無動於衷。

　糰子全身緊繃，雖然葉洛辰幫他把奈花控制住了，但裡面的人寧可把自己傷的體無完膚也要衝出來，那股子狠勁，丫的，他以前咋就沒發現呢？或許是以前的奈花和他在一起的時候，徹底壓抑了？

　好歹也是相處幾千年的人，糰子現在才發現，他從來都沒看懂過這個人。

　窄小的空間裡，綠藤蔓重複著撞擊的動作，中央的奈花全身被藤蔓纏繞……不，那些藤蔓就是由他的血肉化成，頭髮是枝條，骨頭是枝幹，兩隻手都是綠藤，原本只在左眼附近的的曼陀羅花爬滿了整張臉，淺綠的瞳孔變為妖冶的血紅。

　糰子試著跟他建立意識海交流，可奈花的意識是錯亂的，好不容易撲捉到了，卻聽到他說：「只要你死了，就永遠不會跑了。」

　接下來就是徹底凌亂的意識，印記將他的狂暴因子催化到極致。糰子也是第一次知道，這個人把他看得到底有多重，就算毀滅也要留住。

　糰子看著奈花，突然就笑了。說到底，元創造的生物和他還是很像的，就算印記消除，內心深處也是一樣的。

　奈花不停的撞擊空間屏障，綠的濃漿噴濺的到處都是，在他的眼裡始終只有一個目標。

　糰子伸出手隔著屏障輕撫著奈花的臉，他一直以為奈花只是依靠本能找高階妖獸挑戰，事實卻是想永遠留住他。他之前還在笑龍拓，兒子發瘋了，大不了暴打一頓然後關起來任其自生自滅唄。

　現在輪到他了，做不到啊。奈花對他來說是什麼，他也不知道，他唯一知道的是自己能到處跑是因為他知道只要他累了回頭就有一根綠藤遞上小魚乾，要是哪天沒了這根綠藤，還真不習慣呢。所以說啊，習慣真是個可怕的東西。

　葉洛辰一回頭就看見糰子解除了奈花的空間禁錮，因為葉洛辰的力量不夠，就把奈花空間禁錮的「鑰匙」給了糰子，他竟然解除了！

　瘋了嗎？葉洛辰來不及下新的咒法，滿是倒刺的綠藤貫穿糰子的身體，他也不反抗，反而張開雙臂將藤蔓的身體抱住，任其越纏越緊，靈力源源不斷奔向藤蔓，修補著那些傷口。

　「小花……」糰子輕笑著在奈花耳邊道：「你會開花嗎？」

　奈花眼眸中的火紅漸漸消退，臉上的曼陀羅印記一點點消失，他呆呆的看著懷裡生命在極速流失的糰子，這是他做的？他殺了自己最愛的人？怎麼會……

　「啊——」尖銳的聲音在廢墟傳出很遠很遠，其他人默默的看著，不加言語。

　藜君慕完全沒有感覺到糰子的生命特徵，他感到了……瞳孔驀地緊縮。

　糰子顫抖著手輕撫著奈花的臉，一遍一遍，似乎想徹底記住。「替我，好好活著……」黑的絨毛越來越長，他的聲音也漸漸弱下去，「吶，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的印記在哪麼？不是我不想說，是、不好意思……說。」

　九條尾巴一根一根斷掉，最後就只剩下一根，顫顫巍巍伸到奈花手裡，尾尖的曼陀羅花印記灼傷了他的眼。

　龍拓皺著眉，眼中是不加掩飾的驚訝。命運轉換……這個禁咒，別人做很正常，現在那個不是一般人，那是洪荒出了名的自私鬼，為了活下去什麼都願意做的落月啊！

　陽光燦爛，一隻黑的小貓跳上一根手臂大小努力往上爬的藤蔓身上，還沒做啥，一個聲音就響了起來。

　「呀！你踩到我的腰了！」聲音空靈從身下傳來，小貓試探性的用爪子按了按，那聲音又道：「你還按！下去！」這回明顯是生氣了，不斷的扭啊扭，想把小貓甩出去。

　小貓像是找到什麼好玩的東西，不但不下去還在上面跳跳跳。

　於是，一隻貓和一根藤蔓的故事就開始了，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和好的，反正就是說上話了。

　「誒，我叫落月，你呢？」小貓某天躺在藤蔓身上閒聊道。

　藤蔓的聲音有些氣喘吁吁：「奈花。」

　「哦～小花啊，那你會開花嗎？」小貓隨口問道，有個床真舒服吶。

　藤蔓把自己綠的身體憋成了紅，好半天才道：「元大人說我會開花的。」

　「這樣啊……元大人騙你呢，你只是一根藤蔓，怎麼會開花呢？」

　「元大人不會騙我的！」

　……

　奈花動了動唇，聲音沙啞道：「我會開花的。」

　糰子看著他，從他眼中落下的，是世上最美的花。縱橫交錯的藤蔓上，開了一朵又一朵紅的花，很美。

　莯柒，藤蔓狀，全身倒刺，只在生命的盡頭開一次花。

　每根藤蔓都有一棵支撐它的樹，樹倒了，其它的藤蔓也可以選擇再找一棵樹，可洪荒的藤蔓不會，它也不會趴在地上活著，它會選擇死去，有尊嚴的死去。

　奈花一直以為他是最厲害的藤蔓，不依靠樹的力量生長，原來他錯了。落月，一直都是他的樹啊。離開樹獨自存活，他做不到，真的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