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5章 人性的抉擇

　靜！

　顧長生的話音落，整個中軍帳都陷入了詭異的沉寂中！

　所有人，都抬頭，驚疑不定的看向上站的那個女子！

　紅衣灼灼，如血似幻！

　這是他們的王！這是他們心中所向披靡，無所不能的王！

　可是就在這一刻，他們的王告訴他們，她做不到！

　她也做不到！

　這一席話，若是一個普通的百姓說出，是多麼的矯情，可是說出這些話的，是他們戰功赫赫的王！

　這一刻，他們的內心，是震撼的！

　因為，他們第一次直面一個王矛盾的心理！

　一個積威積重的王，告訴他們，她不是不知道他們投誠來降抱有的小心思，她不是不知道他們是因為懼怕，才不得不做出投降的選擇，她知道！她都知道！可是她依舊選擇了接納和寬恕！

　只因為，她不想看到生靈塗炭，血流成河……

　在無上的皇威，滔天的權勢之下，她做出了最殘忍，也最人性的選擇……

　「一將功成萬骨枯，我已經用二十萬人的枯骨，來成就我了我名將之名，還有更多的人，在我的後方，因為我的緣故，浴血疆場！我為了我的兒子，兵發南疆，我為了復興母族，在這南疆之地點起了戰火，一切都是因為我！因為我打破了四國的制衡，鑄就了天下的動盪！我是何等的自私！又是何等的殘忍！」顧長生垂眸，看著下跪的數個城主，輕聲開口，「你們所求，不過保住性命，保住你們手中的高官厚祿，我之所求，不過是速戰速決，讓一切重歸平靜！人都說，無情最是帝王家，我從沒想過，有朝一日，我會成為那個生在帝王家的人，可即便是如此，我也做不到，為了權勢而泯滅了人性！我不會出兵赫羅城，我不會讓這二百萬軍民，在我手下化為一抔黃土，我會滅了他們的後方，讓他們六神無主，自動來降！你們說我優柔寡斷也好，孤傲託大也罷，我心意已決！」

　「吾主……」

　「巫主……」

　「……」

　數個城主伏地，一時間竟有些哽咽！

　是他們自私！他們固守權勢，以為為了權勢犧牲一些人，犧牲許多人，都是理所應當！

　可是這一刻，他們突然發現他們錯了！

　他們為的，不過一城城主之位，而眼前之人，為的可是整個南疆的皇權！

　捨近而求遠，位處皇權之巔，而人性不滅！

　這才是他們南疆的王！

　心悅而誠服，這一刻，他們突然就覺得，王，本該如此，本應如此！

　這，才是真正的王！

　「巫主所言，讓手下自慚形穢！」

　「手下自慚形穢！」

　「……」

　數個城主伏地，從這一刻開始，他們決定，獻上他們所有的忠誠！

　「巫主既然有此決定，紅扶蘇不敢質疑！請巫主將六婢賜與紅扶蘇，紅扶蘇願替吾主前往大澤山，為巫主千里擒王！」紅扶蘇看著上站的女子，眼中微濕，堅定的開口！

　「手下願替吾主千里擒王！」一個城主聞言，膝行上前一步，焦急開口，「吾主，大澤山艱險非常，手下年已過半百，一生浸淫權勢，本就是戴罪之身，死不足惜，可是手下即便是死，也不願吾主深陷險地，求吾主恩准，恩准手下將功折罪，許手下替吾主遠赴大澤山！」

　「手下也願意！求吾主許手下前往！」

　「求吾主許手下前往！」

　「……」

　一個接著一個，跪滿了顧長生身前。

　他們所求，不過一死，替如此之人死，此生無憾！

　顧長生看著眼數人，鳳眸連眨，眨去了眸底的濕潤，心底，突然前所未有的釋然，嘴角微勾，淺淡的笑意逐漸襲上風華絕代的小臉，「有你們此言，可見我還沒有失去人心，還沒有混到孤家寡人的地步！你們能為我甘願冒險，這讓我很感動，也很欣慰！可是……」

　「可是香卡天姬劫走的是我的兒，這一戰終歸是因我而起，我這個人，就算再自私，也不會連敢作敢當的勇氣都沒有，我不會讓你們為我去送死，我會親赴大澤山，去接回我的兒子，去瞭解前朝之怨！」

　「吾主！」紅扶蘇聞言，當即瞪眼，一臉焦急！

　顧長生見她如此，當即抬起一手，一臉堅定不移的開口，「此事已定，還望你們能夠拋棄成見，聽從月西樓所言，為我牽制赫羅二百萬軍民，待我處理完大澤山之時，便是南疆穩定之日！」

　一句話說完，顧長生不再看他們，轉身往中軍帳外走去！

　「吾主！」

　「主！」

　「……」

　紅扶蘇和數個城主對著那離去的決絕背影，焦急的伸手呼喚，終究是沒能攔住她離去的步伐！

　「沒用的，別看皇主大人整日笑呵呵，看似什麼事兒都好商量，可一旦她下定決心，那就是十頭牛也拉不回來！」紅扶蘇看著空蕩蕩的中軍帳門，難掩擔憂的無奈開口。

　「那怎麼辦？難道就讓皇主隻身前往大澤山千里勤王？大澤山是什麼地方？香卡天姬是什麼人？三宮長老高手無數，是何等的危險，皇主大人不知道，難道紅扶大人你也不知道？」年過半百的老城主，一臉焦急的開口。

　「她是風凰的皇，身繫南疆未來，身繫我們所有降城軍民的性命，她若是有何閃失，紅扶大人可知後果如何？」另一個城主也聲色俱厲的開口，「皇主可以心懷黎明，難不成你以為香卡天姬也會如此？我告訴你，一旦皇主有何閃失，我們誰都逃不過，所有頭像城池的百千萬人命，也全部都逃不過！」

　香卡天姬的手段，二十餘年前，他們見識過一次，若是再從來一次，那才是真正的滅頂之災！

　在場的所有人，無比確定！

　相比於人性未泯的風凰之皇，香卡天姬，那就是一個殺人不眨眼的狠歷之王！

　「一肩挑起千斤擔，吾主既然還能下如此決定，那必然是有必勝的把握！」紅扶蘇雙眼微閉，輕聲開口。

　「萬事總有個萬一，萬一呢？萬一吾主出事了呢？」

　「不會！」紅扶蘇聞言，當即睜開眼，堅定不移的開口，「天神眷顧風凰皇族，吾主絕不會出事，我們只需眾志成城，牽制住赫羅城百萬雄兵，吾主就絕對能千里勤王，平復南疆之亂！」

　說到這裡，紅扶蘇頓了頓，難掩滄桑的嘴角勾起一抹苦笑，輕聲繼續，「如若不然，那等待我們的，只有追隨吾主而去，人生在世走一遭，能有如此之主相陪，縱然是死，我紅扶蘇也無怨無悔！縱使成王敗寇，南疆後世之人，也會記得，我們曾經追隨的王，在皇權霸業之前，還能保有最後一絲仁心，不忍揮下屠刀！」

　紅扶蘇音落，中軍帳中，再次陷入沉寂。

　數個城主垂眸，若有所思！

　月西樓從主位邊緣走下，深深的看了紅扶蘇一眼，抬步緩緩往顧長生離去的方向追去。

　「罷了！左不過一死，成也好，敗也罷，能追隨這樣的主子，我也不枉此生了！」

　「罷罷罷！且隨她賭上這一把，大不了就是個同生共死！又有何懼！」

　「又有何懼！」

　「……」

　群情激奮屬於那幾個城主的聲音，從月西樓的身後傳來，月西樓抿唇而笑，看向站在山坡上背對他二站的紅衣女子！

　「丫頭，你倒是選了一個好謀臣！」走到顧長生身邊，月西樓五彩斑斕的衣衫在風中搖曳，美勝過妖的臉上揚著笑意，「字字珠璣，句句誅心，下謀伐兵，上謀伐心，這紅扶蘇，到不失是一個宰輔之才！」

　三言兩語，就為他家丫頭換來幾位城主的死生相隨，這樣的謀心之臣，果然是他家丫頭慧眼識珠！

　「搞定了？」顧長生回頭，挑眉看向身後宛如天成的男人。

　「你決絕而去，留下了紅扶蘇在裡面，不就是等著她用臣子的平等地位，來換那幾個老城主的絕對臣服之心嗎？」月西樓聞言也是挑了挑眉，輕笑開口，「或者說，你是寄希望與我？」

　「且！」顧長生聞言，當即冷嗤了一聲，分外不屑的睨著他開口，「就憑你？還是免了吧！你一不是南疆之人，二不是歸降之臣，能服眾才怪！」

　「哈哈！」月西樓聞言，頓時就笑了，笑聲頓時，神情卻嚴肅了起來，站在她的身邊輕聲問，「去大澤山之事，你真的決定了嗎？」

　「嗯！」顧長生點頭。

　「哎！」月西樓嘆了口氣，看著遠處的重巒疊嶂，吶吶開口，「大澤山離此尚有千里之遙，你若是出了什麼事兒，那才是真的孤立無援，丫頭，你若是出了什麼事兒，周沐那小子回頭管本樓主討要媳婦兒，本樓主可該拿什麼賠他？」

　「滾粗！」顧長生聞言，當即翻了個白眼，「你這是狗嘴裡吐不出象牙啊！你就不能盼我點兒好？」

　說到這裡，顧長生的聲音沉了沉，閉了閉眼繼續，「此時，他應該深陷三國重圍之中，分身乏術吧……妖孽，你說，念她能抗住南陳百萬精兵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