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4章 連一句別離珍重，都吝嗇施捨？

　在顧長生的心中，北祁一直是一個溫潤如玉的君子，雖然，見面的次數寥寥無幾，甚至，連一句話都不曾說過，但是，這個北祁，就是讓顧長生莫名的覺得親近！

　而此時此刻，北祁一身白色的戎裝，鐵甲在初升的日光之下，泛著寒光，整個人看起來，讓人肅然起敬！

　也是在這一刻，顧長生才想起來，北祁，是這月不落城的王上，是這一次抵禦妖族的將領！

　而顧長生，更知道，這一去，北祁，注定不會再回來……

　戰死沙場，對於北祁來說，或許，是一個好的結果……

　但是，對於他那一生深情來說，終究，只能算是無疾而終……

　嘆息了一聲，顧長生遵循著北祁的目光，往那月不落城最高處望去……

　占星樓！

　月不落城中的至高處，最特殊的存在！

　只因，那是世人眼中的月神婆娑，實際上的祖神之女荒古所在的占卜之地！

　「你也在等待嗎？北祁？等待一個注定不會愛上你的人，來跟你道一聲別離珍重？」

　顧長生低頭，逕自呢喃了一聲。

　可是，這一聲呢喃而出之後，顧長生卻驀然的瞪大了雙眼……

　也？

　她為什麼用也這個字眼？

　難道說，在她的心底，隱隱也期待，神尊荒古的道別離？

　怎麼可能？

　那是神尊荒古，自己雖然和她有過幾面之緣，但是，到底只能算是相識未相見，自己怎麼可能會隱隱之中，期待她的道別離？

　那可是神尊荒古，祖神之女，她心懷天下，心繫眾生，怎麼可能會在乎自己這一個小小的後世來者？

　在她的眼裡，自己不過是一粒塵埃，轉眼，就可以忘記的存在！

　北祁愛慕她一生，在她的心裡，都沒有任何的不同，自己，又怎麼可能會與眾不同？

　自己，也真是想多了！

　這麼想著，顧長生自嘲的笑了笑。

　「如果說，我和她淵源匪淺的話，那也只能說是孽緣吧……」

　她這一路走來，都是為了，開啟神尊荒古的墓穴，如今，卻在神尊荒古生前，期待著與她的再次見面，這是一種多麼詭異的緣分？

　就連顧長生，都有點兒自嘲，真不知道，如果神尊荒古知道了，她顧長生心心唸唸的是打開她的陵寢，擾亂她的安息，會是什麼反應……

　不過，現在這一切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那點將台之上，回首凝望的男人，能不能得到，心愛之人，在他死前的回眸……

　是真的死亡啊！

　這一去，北祁根本就不可能回來，歷史就是如此，根本就不可能更改的！

　「別等了，北祁，她不會來跟你道別離的，她心懷天下，心繫眾生，卻獨獨不會心繫一人，哪怕，那人是她自己，是你……」

　看著點將台上，北祁寂寥的身影，顧長生不知道為什麼，心中無比的淒涼……

　愛別離，求不得，北祁這一生，全沾了！

　對於一個凡人來說，還有什麼，是深陷愛別離，求不得之苦中，不能自拔，來的更加生無可戀？

　或許，北祁之所以會戰死沙場，也是，因為此刻盲目無望的等待吧……

　「荒古，如果，你還有一點兒心，就出來，跟他道一聲別離吧！或許，如此，一切都會改變，他也不會戰死沙場……」

　顧長生的心底，在默默的祈禱。

　愛別離，求不得的痛苦，能夠讓一個人生無可戀，同樣的，愛人的一個眼神兒，也能讓人迸發出無限的求生慾望！

　這一個瞬間，如神尊荒古出現，或許，這已經注定的一切，會有所改變……

　可是，不論顧長生的心底，是如何祈禱的，占星樓上，依舊一點兒動靜都沒有……

　戰鼓之聲，響徹天際，四周，列隊的將士們，群情激奮，鬥志高昂，唯有點將台上的北祁，和最角落的顧長生，心中，說不出的失落……

　占星樓一如既往的萬年沉寂……

　北祁所等待的那一抹白色的人影，終究是沒有出現！

　催將鐘響了三聲，顧長生隨著那鐘聲響起，心一點一點的變涼，想必，此時此刻，北祁的心中，亦如是……

　沒有出現！

　那一抹熟悉的白色人影，終究是，沒有出現！

　「哎！」

　催將鐘響過三聲，顧長生低頭，無聲的嘆息。

　北祁，注定要失望了！

　他所等待的人，終究，是沒有給他一個回眸！

　「整軍，出發！」

　終於，點將台上的北祁，自嘲的一笑，然後，轉頭，手中的長劍對天一指，號令三軍！

　「此戰必勝！」

　北祁的聲音，將月不落城門口的氣勢，再次點燃。

　「必勝！」

　「必勝！」

　「必勝！」

　「……」

　呼喊必勝的聲音，此起彼伏，淹沒了戰鼓之聲，淹沒了一切……

　而顧長生，在這響徹天際的呼喝聲中，回頭凝望著占星樓……

　神尊，果然生而無心，根本，就沒有七情六慾……

　連一句道別離，都不肯施捨給愛她的人！

　這何嘗不是一種殘忍？

　點將台上，北祁接過戰馬的馬鞭，躍上戰馬的瞬間，回頭凝望，一眼……

　這一次，他只看了一眼，就再沒有回頭！

　這是，徹底的死心了吧？

　站在偏僻的角落，顧長生嘆息一聲。

　昨夜，她曾親耳聽到北祁說，若有來生，只盼和荒古不相遇，如此，便可不相愛……

　或許，就連他自己，也已經猜到了結果……

　大將軍北祁動，三軍開拔，氣勢如虹！

　顧長生跟在三軍的最末尾之處，一步三回首……

　北祁不肯再回首，那麼，讓她回首來看看好了……

　看看，那個冷血無情的神尊，到底會不會出現……

　可是，及至顧長生的人，都快要走出月不落城門的時候，她都沒有看到，那一抹白色的身影出現……

　「你果然，是這個世上，最合格的神尊！」

　搖了搖頭，顧長生心情複雜的下了總結。

　如果過不是這般的殘忍絕情，或許，她根本就不會是祖神之女，神尊荒古了！

　「你是在怪本尊嗎？」

　而就在顧長生這聲音落地之時，一道聲音，在顧長生的耳邊響起。

　聽到這聲音的瞬間，顧長生驚疑不定的回眸，就看到，月不落城中，那高高的占星樓之上，一抹白色的身影，赫然站在樓頂之上……

　白色的仙衣，在她的身後飛舞，雲卷雲舒，雋永如畫……

　「為什麼？連一句別離珍重，都吝嗇施捨？」

　站在大部隊的最末尾，顧長生張了張嘴，無聲的開口。

　她相信，神尊荒古，法力無邊，一定能夠，聽到自己這一句話！

　「因為，本尊終究，給不了他想要的！此時此刻，站在這祭台之上，看著他離去，才是本尊宿命軌跡之中，該做的事情……」

　神尊荒古，居高臨下的看著在城門口，渺小如一粒塵埃的顧長生，緩緩開口道，「凡人有凡人的命數，本尊雖身為祖神之女，可是壽與天齊的無盡生命，也自有其命數！」

　「本尊能參透命數，觀過去未來，卻不能為了一己之私去改變什麼，你可明白？」

　顧長生聽到神尊荒古這話，無奈的搖了搖頭，「是啊，我怎麼忘記了，你是神尊荒古，你能觀過去未來，只是，不想改變而已……」

　「所以，你就這麼殘忍的看著一切發生，無可挽回！你就這麼眼睜睜的看著，一個傾盡一生戀慕你的男人，去死！」

　「神尊荒古，你是我見過的，最生性涼薄之人！」

　「你這樣的人，根本就不配被愛！更遑論兼愛眾生！」

　忍無可忍，顧長生終究還是怒了，將心底最深處的想法，給說了出來。

　她知道，自己這些話，無疑是大逆不道，可是，看著那離去的北祁寂寥的樣子，看著他的落寞，顧長生是真的為他感覺到憤怒！

　愛上誰不好？

　非要愛上這麼一尊神？

　這樣冷血無情的薄涼神尊，有什麼值得愛的？

　「後世的來者，你僭越了！」

　占星樓上，神尊荒古的氣息，果然低沉了許多。

　隔了這麼遠的距離，顧長生都能清晰的感覺到，從神尊荒古身上，傳來的隱忍的怒氣……

　但是，那又如何？

　「僭越？是啊，你是高高在上的神尊，我說這些，本來就是僭越，或許，在你的眼裡，北祁如此愛慕你，也是一種僭越吧？」顧長生自嘲的笑了笑，然後，搖了搖頭繼續道，「可是，神尊荒古，從今以後，就連這麼一個僭越愛慕你的人，都不復存在了！你就在你無盡的壽命之中，慢慢的去體會，這諸天之上的孤寂吧！」

　說著，顧長生轉身，不再看占星樓上的人影一眼，往大部隊離開的方向，追去……

　不值得！

　這樣的神尊，哪怕是再高高在上，都不值得去愛！

　北祁，還真是愚蠢，愛上了一個不該愛的人！

　如果，世間的神明，都是如此，如此的冷血涼薄，那麼，顧長生覺得，她這一生，大抵都邁不出那一步，成不了神了！

　因為，她有血有肉有心，他七情六慾不絕，也並不想斷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