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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之村里村外》第34章
    ☆、3406-05-06

  裴征垂著頭,大生明白他是不高興了,村裡服徭役開始,裴征就變了性子,待誰都冷冰冰的,兩人一起長大,交情深厚,他是瞭解裴征的,感同身受,才更覺得裴老頭和宋氏對不起他,所以並不為裴征臉上的淡漠而不舒坦,繼續解釋道,「鬧起來,你也會落人話柄,咱知道內情的好說,不知曉內情的亂傳一通,何苦呢?」

  「大生,等我將菜地灌了來。」大生為著他好,裴老頭和宋氏生養他一場,再多的怨言旁人也只會說他不孝,孝道大於天,有那樣的爹娘他也無法。彎下腰,叫沈芸諾不用鬆土了,「我灌了先回,你和小洛別過去。」那邊什麼情形他也不知,擔心有人不長眼傷著她了。

  「不若你先和大生哥回去,剩下的我來。」她雖然不喜這個味道,可也沒法兒,一天種著地,一天要和糞接觸,總不能老躲著,髒的累的全扔給裴征,直起身子,深吸兩口氣憋著到裴征跟前。

  見她小臉憋得通紅,緊緊咬著下唇,和小洛吃橘子那會神情差不多,裴征目光一軟,躲開她伸過來的手,笑道,「不若你和小洛先回,我很快就好了。」他渾身有股味,怕熏著她了,微微後退兩步,叫上小洛,「和你娘站到路上,爹爹端著桶潑菜。」

  話未說完,沈芸諾牽著小洛躲得遠遠的,大生看得搖頭,農家婦人,嫌棄這個味道的卻是少見。

  裴征一隻手拖著桶底,一隻手扶著桶沿,前傾著身子,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地將糞水潑了出去,一時之間,空氣中彌漫的味道更重了,小洛捏著鼻子,嫌棄道,「娘,走,臭。」

  白裡透紅的臉蛋憋得愈發紅潤,大生忍不住逗他,蹲下身,捏了捏他小臉蛋,「大生叔也從地裡回來,聞聞大生叔的手是不是臭哄哄的?」

  小洛不可置信地瞪大眼,手捂著臉,眼淚在眼眶裡打轉,再是嫌棄不過的樣子,要哭不哭,看得大生倒是不好意思了。

  「大生叔和你玩呢,走吧,咱回了,娘給你包餃子吃。」比起麵食,沈芸諾更喜歡大米,不知為何,田裡稻穀產量不高,繳稅後剩得更少了,因而,家裡的米多是留著招待客人,甚少會自己家煮來吃。

  聽著有餃子吃,小洛皺巴巴的臉才有了笑容,吸了吸鼻子,聞著臭味又重了,轉過身,就看裴征挑著桶站在身後,他個子矮,正好能看清桶上粘著的黃色,驚叫地趴著沈芸諾大腿要她抱,裴征哭笑不得,識趣的停了下來,等沈芸諾抱著小洛走在前邊了才和大生往回走。

  「劉家兩兄弟鼻青臉腫,你二哥臉上沒有傷嚷著肚子疼,說是被劉文山打的,劉家兩兄弟鬧著要叔身子賠銀子呢,好性子如裴大哥,這回也發火了,折了荊條打裴二哥著呢。」他站在外邊,隱隱約約聽到些,總之,裴家這回丟臉丟得大了。

  還未到裴家院子就聽著院子裡傳來的罵聲,宋氏聲音嘶啞,上氣不接下氣,怕是嗓子壞了,他托著肩頭扁擔,側著身子讓看熱鬧的讓讓。

  他挑著桶,味道大,眾人皆轉過了身,臉上戲謔的神情來不及斂去,見是裴征,悻悻然摸了摸鼻子,讓開了道。

  從大生嘴裡得知劉家兩兄弟傷著了,待見著二人,裴征也愣了一瞬。

  「老三,你可回來了,你看看,外人上門要把咱家底都掏空啊。」宋氏坐在地上,髮髻淩亂,髮絲稀稀疏疏地貼在額頭上,臉上褶子深深淺淺,瞧上去有些扭曲,她手裡拽著劉花兒二嫂的衣衫,見裴征來了,抓到救命稻草似的,蹭地爬了起來,不顧裴征挑著糞桶,雙手晃他手臂,指著地上兩個婦人,有了底氣,沙啞道,「老三,你最是孝順,她們竟然出手打我啊,你說說我活著還有什麼意思啊。」

  裴征垂眸,餘光輕描淡寫地掃過她抓著的衣袖,輕輕鬆開她的手,不接話。劉花兒兩個嫂子性子潑辣說話不饒人,在裴家院子還是不敢和宋氏動手的,除非,宋氏先動的手。

  目光略過一側的裴勇,問道,「大哥,怎麼回事?」

  「沒事,聽娘亂說,你先回吧,這邊有我呢。」握著荊條,重重地朝裴萬背上落下,瞬間,衣衫又裂開個口子,依稀可見鮮紅的印子,可見裴勇氣得有多厲害,「大姐的事情我怎麼說的,眼皮子淺的,為著點銀子就什麼都不管了?」

  裴萬趴在地上,比起劉家兩兄弟,他臉上還算乾淨,然而被裴勇抽了幾下,後背火辣辣的疼,不敢哭,嘴裡不住的求饒,「大哥,我知道錯了,以後再也不敢了,你別打了。」他和劉文山打過交道,再老實的人不過,想著借裴娟的手掙點銀子,沒想到說得好好的,去了劉家,裴娟翻臉不認人,他也是氣糊塗了,和裴娟撕扯起來,兩個舅子上前幫忙,裴娟打不過,竟反咬一口說他們威脅她,他氣不過,上前打劉文山,然後,就被劉文山從劉山村扔了出來,他還好些,兩個舅子吃了不少虧。

  出了劉山村,被兩人賴上了,兩個舅子和劉花兒向來不是一條心,這才鬧到了裴家,想著離開時劉文山怒氣衝衝的眼神,他總感覺事情沒完,眼下不認錯,劉文山過來鬧,又是一頓打,心裡通透,嘴裡更不敢喊疼,「大哥,我真的知道錯了,大姐給我的錢我都留著,全給你,我不要了。」

  聽有錢,劉花兒兩個嫂子撲了過來,「妹夫,不對啊,看看花兒哥傷成什麼樣子了,不說看大夫,回去養都得養好些時日,娟姐兒給的錢可得給花兒哥看大夫補身子,不然一頓打白挨了不成?以後,裴家遇著事,誰還敢幫忙?」

  劉花兒大嫂嘴皮子利索,見眾人變了臉色,知道自己猜對大家的心思了,誰家都有個難事,出了事,主家不負責,誰敢幫忙,上前扯著裴萬的袖子,死死盯著他,「錢呢。」

  裴萬不吱聲,爬過去抱著裴勇,一個勁兒的求饒,「大哥,我知道錯了。」

  裴老頭坐在臺階上,冷眼瞧著院子裡發生的事,他倒是想說點什麼,就怕裴勇又提分家的事兒,分了家,老大老四好說,老二怎麼辦?不是他心疼老二,而是不想被兩個兄弟笑話,當年分家,三家人都不富裕,可如今,大哥家住的青磚大瓦,三哥幾個兒子有出息,準備接他們去鎮上,就他,幾個兒子不團結。

  摩挲著手裡的煙杆,他一聲不吭,老大要教訓老二,由著他,只要不分家就好。

  裴娟給了裴萬一百文,劉花兒兩個嫂子看著銀子,眼睛都亮了,十個銅板,三個碎銀子,一百文,擦了擦手就要伸手搶,被裴勇喝止住了,宋氏也扯著嗓子喊了起來,聲音跟鴨子似的,「那是我大女兒的銀子,憑什麼給你們,我還沒怪你們平白無故去我女兒家裡鬧,你們有臉拿我的銀子?」撲著上前奪了裴勇手裡的銀子兜在自己懷裡,惡狠狠地瞪著劉花兒兩個嫂子。

  劉花兒嫂子不是吃素的,尖著嗓門哭了起來,「嬸子說的哪兒的話,不是花兒開口,她兩個哥哥會走這一遭,不去,會被人打成這樣子嗎?瞧瞧兩人的臉,不知道身子有沒有落下病根呢,咱一家老小靠著他們幹活,不養好身子,嬸子是要咱一家餓死不成啊。」

  宋氏捂著銀子,轉身往屋裡跑,「花兒叫你們去你們就去,你們這麼聽她的話怎麼不來幫忙幹農活,我不管,劉花兒開的口,你們問劉花兒去。」銀子到了宋氏手裡哪還有拿出來的份兒,劉花兒跪在一邊左右為難,想為自家兄弟說兩句話,「娘,我大哥二哥……」

  進屋的宋氏聽著這句話,嘴角一咧,算抓著劉家人把柄了,折身跑回來,指著劉花兒太陽穴罵道,「好啊,進了咱裴家的大門還想著娘家,咱裴家是短了你吃還是短了你穿,養不熟的白眼狼,你既然放不下娘家,還待在裴家幹什麼,今日你娘家兄弟嫂子在,收拾東西給我回去。」

  她早就看劉花兒不順眼了,趁著這個機會,攆了人,省得自己看著心煩,看劉花兒嫂子撩袖子,宋氏也不怕了,挺著胸脯道,「怎麼樣,想打我是不是?我可告訴你,老三媳婦娘家兄弟會來,看看誰怕誰。」

  她嘴裡的老三媳婦不是別人,正是沈芸諾,沈聰的名聲大家都知道,劉花兒嫂子不敢動了,偏著頭,眼神四處看,見裴征在,心有忌憚,氣不過宋氏仗勢欺人,一屁股坐在地上,「不給錢是不是,不給錢我們就不走了,俺家漢子傷了身子回家也幹不了活。」

  意思是賴上裴家了。

  裴勇抿著唇,揮著手裡的荊條,怒不可止,「娘,將銀子給她們。」鬧了這麼一出,裴家的名聲算是完了。

  宋氏捂著胸口,對上裴勇陰沉的目光,知道裴勇是真的氣了,猶豫好一會兒才不情不願的拿出個碎銀子,「只有這個,要不要隨你。」

  劉花兒嫂子不接,眼神四下逡巡著,逮幾隻雞回去也不吃虧,可籠子空空如也哪有什麼雞。

  「娘,全部給她們。」裴勇聲音又沉了幾分,一百文,他鎮上半個多月的工錢,裴娟手裡有銀子猶不知足,將來有她後悔的時候。

  聽裴勇動了真格,又想起他說分家的話,宋氏心裡也怕了,在兜裡磨磨蹭蹭好半天才全部掏了出來,劉花兒嫂子撲上前全部拽在手裡,雙眼放光,嘴裡忍不住抱怨宋氏,「嬸子一早拿出來不就什麼事都沒了嗎?咱何須鬧,還是裴大哥懂人情世故,嬸子不是我說,年紀大了,該放手讓裴大哥當家就放手,拽著糧倉的鑰匙真覺得高興?」

  莊戶人家,都是誰當家誰管糧倉的鑰匙,韓梅當了家,遇著事,就是韓梅做主,強勢慣了,宋氏哪受得住,上回裴老頭讓給把鑰匙給韓梅她都沒應,何況是分家。

  不得不說,某一方面,她和裴老頭想到了一塊,都不想分家。

  手裡有了錢,劉家嫂子也不計較了,扶著劉花兒兄弟準備回了,宋氏卻咽不下這口氣,「把劉花兒帶走,咱裴家沒有胳膊肘往外拐的媳婦。」所有的火氣全撒到劉花兒身上了,她想起裴萬小時候,可聽話了,都是從娶了劉花兒進門才變了性子的。

  「嬸子說的什麼話,不管怎麼說我家妹子也為裴家生了個兒子不是,裴家真要休妻可要給咱個說法,沒個說法就讓把人領回去,難不成裴家就是這麼對娶回來的媳婦的?」劉花兒嫂子可不怕宋氏,目光有意無意掃過裴征,生怕得罪了他,宋氏狐假虎威,拿沈聰出來說事她不怕,誰都明白裴征分了家,得罪了裴征才是得罪了沈聰,她方才有所忌憚也是摸不清裴征性子。

  見宋氏不應,得意的挑了挑眉,抖了抖身上的灰,扶著人快速走了。

  熱鬧看夠了,院子裡的人交頭接耳,嘀咕起來,裴勇心裡窩著火,語氣也不好「沒事的話大家也回了吧。」

  家裡丟了臉,裴勇心裡不好受,待院子裡的人都走了,他扔了手裡的荊條,眼角微微起了細紋,黝黑的臉閃過一抹痛色,「爹,明日咱也分家吧。」

  裴老頭手一頓,煙杆應聲落地,雙眼無神地看著他,動了動唇,聲音略微哽咽,「老大,現在分家,你是要別人戳著我的脊樑骨罵啊。」分了家,裴秀跟著老大還是老二還是老四?出嫁的嫁妝誰置辦?由著裴勇分了家,以後他在村裡就別想抬起頭來了,「老三,你勸勸你大哥,老二做錯了事兒,打也打過了,罵也罵過了,都是親兄弟,哪有隔夜仇的?」

  裴萬也聽出其中利害了,顧不得身上疼,抱著裴勇大腿,眼淚抹了一臉,「大哥,我真的知道錯了,以後我會好好聽你的話,你可別拋下我啊。」他心裡明白,家裡如果不是有裴萬裴俊撐著,早就散了,劉花兒好吃懶做撐不起事兒,他也是個沒本事的,去鎮上幹活,對方也是看裴勇裴俊踏實,給兩人面子收了他。

  沒了裴勇裴俊,他什麼都不是。

  「老大,你二弟知道錯了,分家的事兒,別提了。」撿起地上的煙杆,裴老頭像是老了好幾歲,佝僂著背,緩緩地往屋裡走,想起什麼,回過身問裴征,「聽說你在山裡摘了好些橘子,酸澀得很,怎麼想著摘那種東西。」

  村子裡的人看裴征掙了錢,有樣學樣,摘回去的橘子沒人吃,問到他這邊了,他不想搭理,看在同村的份上,隨意問問,剛靈光一閃,裴征能說要橘子拿來何用,指不定,那些人感激他,能挽回裴家在村裡的面子。

  裴征沉眸勾了勾唇,他和沈芸諾忙活了兩日,哪會和外人說,「爹還是操心大姐的事情吧,姐夫性子好,這次鬧得大打出手,接下來不知道會怎樣呢。」

  劉文山性子好不代表就是等著被欺負的,將人從劉山村扔出來,必然是撕破臉皮了,裴娟,日子怕是不好過了。

  裴征挑著桶轉身回了,視線掃過陰晴不定的裴勇,忍不住想,幸好他不是家裡的長子,否則,一輩子都掙脫不得。

  不用裴征說,沈芸諾也猜著個七七八八,「爹可說了什麼沒?」

  「沒說什麼。」看裴老頭的意思不以為然,劉家富裕了,休了裴娟,劉文山不是娶不著媳婦。

  裴征猜得沒錯,第三天,劉文山就帶著裴娟回來了,裴娟臉色蒼白,唯唯諾諾地跟在劉文山身後,見著宋氏,也不敢大聲喊人,扁著嘴,無聲落淚,還未見過這樣子的裴娟,宋氏慌了神,拉著她的手,「娟兒,是不是發生什麼事了,怎麼成這樣子了?」

  蓬頭垢面的裴娟,還是剛和劉文山成親,整日忙地裡的農活沒空梳理才是那樣子的,劉文山掙了錢,裴娟走哪兒髮髻梳理得一絲不苟,衣服也整整齊齊的,哪像現在狼狽。

  沈芸諾和裴征趕集去了,不知曉院子裡的事兒。裴征背了一罎子罐頭,酒樓的水深,她還是先去了於宅,有些時候沒來了,朱紅色的大門又上了漆,顏色愈發鮮豔,上前敲響門,守門的婦人還記得她,「你又來賣菜?」

  「不是,賣點平時的零嘴,剛做的,新鮮著,想問問玉翠姑娘要不要。」往回都是和玉翠說的,沈芸諾只得抱了她的名字。

  掃了眼背簍裡的罎子,婦人熱絡道,「你等著,我問問去。」府裡買了地不用買菜,吃了幾回木耳菌子,主子們還念叨著,玉翠也問過她好幾回了,哪知曉裴娘子沒有再來賣菌子。

  玉翠來得快,一身桃紅色長裙,髮髻上插著只木簪子,妝容精緻,想來在宅子裡日子過得不錯,「玉翠姑娘。」

  「你來了,可還有什麼新鮮的菜?」地裡種出來的蔬菜倒也新鮮,主子們還是喜歡菌子,她也沒法子,認識路就去村裡找沈芸諾了。

  沈芸諾眸光一動,「不瞞你說,在山裡找了些白木耳,之前忙,也沒來得及問玉翠姑娘要不。」答著話,找出準備的勺子和碗,解釋道,「玉翠姑娘要白木耳的話明天能送些來,今日來鎮上賣零嘴,做的橘子,你可要嘗嘗?」雖是問句,已經舀了一勺出來,從旁邊拿出兩根木簽,一根遞給玉翠,一根遞給守門的婆子,「昨日做的,玉翠姑娘嘗嘗。」

  橘子顏色鮮亮,泡在水裡晶瑩透亮,玉翠略有猶豫,集市上賣的橘子有甜的有酸澀的,拿給主子們吃,她也說不準哪些甜哪些酸,酸了惹來罵,吃力不討好,因為今年沒買過橘子,「都剝好了?」

  「嗯。」沈芸諾不說話,等玉翠嘗了口,才將碗轉向守門的婦人。

  比橘子多了種甜味,該是加了糖,各行有各行的規矩,她沒有問橘子的做法,如實道,「味道好,主子們該是喜歡的,不知道你準備如何賣?」

  「今日來帶了一罎子,眼下正是橘子成熟的時候好說,過些日子,市集上沒橘子了,罎子裡的橘子也還是能吃的,我想連著罎子一併賣給玉翠姑娘,你覺得如何?」

  橘子是山裡摘的,不花錢,往裡邊加的冰糖卻是不便宜,想了想,開口要四文一斤,罎子裡的橘子大概是二十斤,也就是八十文。

  玉翠一怔,「倒是不便宜。」她管著採買,市集上的橘子一文錢兩斤的比比皆是,她開口四文,舌尖回味了番味道,說起沈芸諾口中的白木耳來,「你說的白木耳長什麼樣子?」

  沈芸諾明白她的用意,嘴角笑意不減,不卑不亢道,「和一般木耳差不多,不過更大,顏色偏白,吃法也多得很,玉翠姑娘感興趣的話,明天我可以帶些來。」

  玉翠心念一動,心想難不成是銀耳,村裡人沒有見識,認不出銀耳也是自然,白木耳,越聽越覺得是銀耳,如果真是銀耳,那可是珍貴的,吃了銀耳美容養顏,清水鎮雜貨鋪子沒有賣銀耳的地方,他們都是從府城買回來,雖說花不了多少時辰,價格卻貴得很。

  「橘子四文一斤我買了,不知道白木耳你準備怎麼賣。」試探地問沈芸諾,若是便宜,她多買些,主子們每日和一碗,心裡也記著她的好。

  沈芸諾看她對銀耳感興趣,斟酌道,「我見鎮上也沒那個東西賣,原本想著去府城問問,物以稀為貴,它又長得大,一朵燉湯出來就有不少,我想賣兩文錢一朵,就怕沒人賣。」

  守門的婦人蹙了蹙眉,覺得沈芸諾獅子大開口,再大也是木耳,兩文錢一朵,誰捨得花錢買,玉翠是夫人身邊的陪嫁,為人最是精明,兩文一朵是沒戲了。

  「你家裡有多少?」兩文一朵,和府城的比起來便宜可不只一星半點,她想夫人來這邊沒停止過抱怨,哪知曉,這種窮鄉僻壤的地方,有好貨大家也不認識,反過來便宜了她們。

  沈芸諾比劃出了個數,「差不多一百朵,木耳還有二三十斤,玉翠姑娘要不?」

  玉翠面色一喜,瞬間又收斂了去,沉穩道,「要的,明日你讓你相公送過來吧,我看看是不是白木耳,真的是的話,我就全要了。」一百朵,吃到明年夏天沒有問題了,擔心沈芸諾轉手賣給了別人,先給了一百文定金,罎子十文,橘子賣了八十文,湊個整數,給了沈芸諾兩百文。

  裴征在邊上不發一言,四文錢的橘子都有人買,他想家裡說不定要走大運了。

  走遠了,裴征還愣愣地沒回神,沈芸諾側目問他,「你怎麼了?想著什麼呢?」

  「我看玉翠姑娘是認識白木耳的,否則也不會如此爽快。」四文錢一斤的橘子玉翠明顯遲疑了,待聽說了白木耳,雙眼又亮了起來,甚至多給了十文,誰家做生意都不曾有過的事兒。

  事情反常即為妖,他擔心其中有事。

  經裴征提醒,沈芸諾也明白些事兒,白木耳的名字是她說給裴征的,真正該叫銀耳,大戶人家夫人小姐最喜歡銀耳蓮子湯,玉翠管著廚房一塊,肯定是知道的,她以為占了便宜,不想是人家撿了她的便宜。

  不過,兩文一朵,她也沒吃虧,「明天我和你一起來,說了給玉翠姑娘一百朵,咱回去數一百朵出來,剩下的問問哥那邊。」

  想要賣東西給酒樓飯館子不是容易的事兒,家家戶戶有親戚,人人都照顧熟人生意,哪會買她手裡的,貿然上門,說不準還會得罪人,沈聰那邊沒消息她也認下了。

  裴征想說不用,張了張嘴,舌頭打轉,笑道,「好。」

  東西賣出去了,兩人去鋪子拿了棉被給了剩下的銀子,又去雜貨鋪買了二十個雞蛋。

  背簍裝得滿滿的,裴征走在左側,沈芸諾走在右側,中間牽著小洛,一家三口,陽光暖暖的照在身上,洋溢著濃濃的幸福。

  村子裡的人都盯著他家的動靜,走時背簍裡裝著罎子,回來換成棉被,而且,上次趕集他們才買了棉花,如今又彈了兩床棉被,可見是掙大錢了,裴征買棉花的事再次在村子裡炸開了鍋,有家裡堆著橘子的人家不由得猜他們賣橘子掙了錢,可橘子味道不好,幾經打聽,得知裴征借過糖,都各個回家搗鼓去了。

  有了新棉被,沈芸諾將床上的舊的換了下來,被套是成親時沈聰送的,還新著,和裴征套上新棉被,小洛躺在床上捨不得離開,拉著沈芸諾在床上打滾。

  裴征手伸到他腋下撓他癢癢,弄得他咯咯大笑。

  「三弟,在嗎?」兩人鬧得歡,東邊傳來動靜,裴征正了正神色,「大哥,在的,這就來。」兩人剛到家,裴征不知道劉文山和裴娟來的事,打開門,看裴勇滿臉愁容,裴征擰眉,「是不是發生什麼事了?」

  「大妹和妹夫回來了,中午過來吃飯吧。」往屋裡看了眼,聽裡屋傳來小洛的說聲,裴勇頓了頓,將劉文山休妻的事情說了,「三言兩語說不清楚,吃飯的時候聽爹和你說吧,上回,還好你拉住我了。」不然,去劉山村丟人的就不是裴萬而是他了。

  裴征微微點頭,想說點什麼,裴勇已經轉過身不見了人影,今個兒趕集,買了肉和骨頭,和沈芸諾商量,兩人炒了個回鍋肉送去上房,宋氏當家,飯菜可想而知,如果不是顧著裴征的面子,她想自己煮了飯端過去。

  走之前,蒸了碗雞蛋羹讓小洛吃下墊個底,擔心去了上房他吃不飽,裴征沒說什麼。

  堂屋,裴老頭宋氏坐在上首,飯桌上擺著兩大碗青菜,個人碗裡的是清粥,沈芸諾抽了抽嘴角,和她想得差不多,平日劉文山和裴娟回來,宋氏說不定還會買點肉,劉文山鬧著休妻,宋氏自然不會好言好語的接待他,粗茶淡飯免不了。

  眾人都被裴征手裡的肉吸引了,剛才院子裡就飄著香味,宋氏以為裴征他們在家裡吃好吃的,不過來了,「嫌棄家裡伙食不好不吃就是了,端著肉來給誰看呢。」

  宋氏饞得流口水了,嘴裡仍舊說不出好話,裴征頓了頓,端著盤子回去了,宋氏急了,「老三,你幹什麼呢。」然而,裴征跟沒聽見似的,進了西屋,再出來,兩手空空。

  劉文山垂著眼瞼,若有所思。

  裴老頭和宋氏臉上掛不住,「看看你做的好事,孩子孝順你,你收著就是了,眼下好了?」沈芸諾廚藝好,上次的回鍋肉裴老頭還念念不忘,要知道,裴征手裡的盤子可比之前的大多了,心裡如何不生氣。

  裴征和沈芸諾在邊上的凳子上坐下,小洛坐在中間,抬眸,一臉波瀾不驚,「大哥說爹有話要說,什麼事,說吧。」

  裴老頭緊了緊手裡的煙杆,瞅著面如死灰的裴娟,咳嗽道,「找你來是說你大姐的事,因著之前和你姐夫鬧了點誤會,你姐夫說要休了你大姐,自幼你大姐疼你們,你說說你怎麼個看法。」

  裴娟年紀不小了,劉家家境好,被休回家可遇不著下一個劉文山,他鐵定不答應劉文山休妻的,休回家,秀秀的名聲也跟著壞了,以後小木他們長大,家裡有個被休的大姑也會被人詬病。

  裴征將跟前的碗推到小洛面前,宋氏沒有準備勺子,只有讓他將就著筷子吃,「我畢竟分出去了,大姐的事情還是爹您拿主意吧,姐夫什麼樣的人我們都知道,即便是誤會總有個對錯。」裴老頭問他,他也是沒有主意的,裴娟來事,之前是劉家窮,大家整日忙著幹活養家,後來劉文山很少在家裡,裴娟什麼性子他也不清楚。

  「老三啊,你可不能這樣,你大姐小時候就稀罕你們,好吃好玩的總是給你們留著,你這番話,不是將你大姐往絕路上逼嗎?」裴老頭心裡想的是裴征為裴娟出面,他背後有沈聰,劉文山不會不考量這個。

  哪知,裴征不接話。

  看小洛喝著湯,碗裡不見一粒米,裴征眸色漸沉,裴老頭打什麼主意他何嘗不明白,看不起沈聰,強行將他分了出去,如今遇著事情了,就想借沈聰的力,世上哪有那麼好的事情,冷冷道,「大姐的事情還是爹拿主意吧,我當弟弟的能說什麼。」

  「我休妻也是被逼得沒有法子了,爹,娘,娟兒跟著我吃苦我心裡念著她的好,但凡她開口能滿足的我都滿足她,手裡也未短了她一文錢,如果不是她鬧騰的厲害,我也不會有此下舉。」聽出裴征話裡的意思,劉文山插話打斷他們。

  手裡有了銀子,裴娟看他和誰說話都不痛快,逮著人就污蔑,他買了頭牛,向一起長大的秋財請教,大庭廣眾的,裴娟指著他鼻子罵,說他和人家妹子有了首尾,秋月今年十五歲,正是說親的時候,她一嚷嚷,全村都以為他和秋月有什麼,鬧得秋月上吊自殺,她不知悔改,跑回娘家和裴萬商量著奪他的銀子,劉文山心冷了,沒想到有一天,那個陪他過苦日子的裴娟會是個心腸歹毒不近人情的。

  和裴征猜得沒有多大的出入,一切都是裴娟自己自作自受,他更不會幫裴娟了。

  裴老頭歎了口氣,勸道,「可她畢竟是壯壯他娘,看在壯壯的份上,你就領著她回去,我保管她不會再生事了。」裴老頭也明白是裴娟過分了,逼得人上吊自殺,還在人沒事,否則,裴娟不就背著條人命了嗎?

  「爹,我爹娘說了,這樣的媳婦無論如何也不能要,否則他們就投河自盡,他們含辛茹苦地將我養大,我哪能眼睜睜看著她們死?」裴娟鬧的兩回,村裡人對她抱怨也大得很,秋財家裡不差錢,秋月性子溫和乖巧,外村的許多大戶都看上她了,秋月娘正挑著呢,裴娟一鬧,秋月的名聲壞了,那些說親的人家也打了退堂鼓,秋財娘上門鬧過好幾回了。

  飯桌上一陣靜默,裴老頭也沒了法子,只能說自己女兒,「娟兒,你跟著文山回去,好好伺候你公婆,別使小性子了,至於那家姑娘,你也上門賠禮道歉,好好和人家說,人家不是不明事理的。」

  裴娟縮著身子,抬眼掃了桌上的人一圈,淚流不止道,「我又沒做錯什麼,憑什麼要我給她道歉,我不回去。」

  「說什麼呢。」裴老頭重重拍著桌子,嚇得喝湯的小洛手打顫,碗裡的湯灑了出來。

  「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回去和文山好好過日子,壯壯年紀小,你要別人指著他罵是個沒娘的孩子是不是?」裴老頭一句話是說給裴娟聽的,同時也是說給劉文山聽,壯壯是劉家長孫,劉文山爹娘看在壯壯的份上也該原諒裴娟。

  因著裴老頭開口,事情就敲定下了,劉文山並未多言,不知道是有其他的打算還是默認了這句話。

  「事情解決了,我們也回了。」宋氏舀的飯,碗裡沒有一粒米,既然捨不得,何須舀一碗湯充臉面,裴征站起身,推開凳子,抱著小洛準備回了,宋氏抬起頭,在大家不解的目光中,硬著頭皮道,「我和你爹只能窮一輩子了,你要是嫌棄,以後過來端著飯菜來。」

  裴勇聽不下去了,裴征做錯了什麼惹來宋氏如此嫌棄,「小洛正是長身子的時候,今年收成不差,煮飯的時候多點米怎麼了?」尤其,家裡還來了客人,虧宋氏做得出來,裴勇只覺得臉上無光。

  宋氏面上不愉,最近,人人都和她不對付,老大也不聽她的了,「家裡收成怎麼好了,你二弟損了家裡多少糧食你又不是不清楚,他能掙錢了,孝順我和你爹怎麼了,我說錯了不成?」

  裴征拉著沈芸諾,不發一言的出了門,裴老頭坐在上首,一下兩下的抽著煙,煙霧繚繞,看不清他臉上的神色,裴勇氣得不輕,轉身扛著鋤頭出去了。

  「一個個翅膀硬了能忤逆我了是不是,總有叫我逮著機會收拾你們的一天。」宋氏不甘心的碎碎念道。

  下午,劉文山就帶著裴娟回了,相比之前的言笑晏晏,宋氏坐在屋子裡了,送得懶得送,一個人坐在屋子裡生悶氣,朝旁邊的裴秀道,「你成了親可要記得,哪怕再有錢,娘家人才是靠山,你姐那會手裡那麼多銀子,回來才給我十文二十文,對外人倒是大方,出手就是一百文,結果呢,哼……」

  見裴秀不理睬,伸手掐了她一把,「我說的聽進去了沒?」

  「聽進去了,放心,以後我手裡有銀子都給娘管著。」裴秀面色扭曲,疼得不輕。得了這句話,宋氏才笑著鬆開了手,「這還差不多。」

  原本以為裴娟的事情解決了,裴老頭以為松了口氣,結果裴娟回來了,這一回,劉文山沒跟著,裴娟坐別人的牛車回來的,手裡提著一大包袱,裴老頭額頭突突跳得厲害,「你怎麼又回來了?」

  「劉文山休了我,我就回來了。」裴娟跳下牛車,讓車夫將她的東西遞下來,臉上不覺得悲戚,相反,容光滿面,裴老頭拎起手機的煙杆打過去,「被休回家你還有臉回來,你讓我老臉往哪兒擱,給我回去。」

  裴娟到處躲,「爹,說什麼呢,劉文山休書都給我了,公婆對我不好,壯壯也不理我,我還留在劉家幹什麼。」見裴老頭的煙杆又要落下,拎著包袱進了屋。

  沈芸諾和裴征忙著自己的事兒,夜裡聽著上房傳來說話聲才聽出裴娟回來了,「大姐又回來了?」

  「估計是的,看大姐夫的心思,這一回,大姐估計不會回去了。」否則,上房也不會鬧了。

  蓋新被子,夜裡稍微動動身子就全身是汗,尤其,裴征胸膛滾燙,她往裡挪了挪,故作和裴征說話,「咱手裡有錢了,你想做點什麼?」

  家裡的銀耳全賣了,賣給於宅一百朵,賭場一百五十朵,賭場木老爺家裡有錢,府裡也不是日日都喝銀耳,沈聰讓木老爺身邊的小廝問問酒樓那邊,不知怎麼漏到木老爺耳朵裡,將沈聰叫過去詢問一番,說他手裡有多少買多少,木老闆四處忙,沈聰不敢高了價錢,還是按著沈芸諾說的兩文一朵,木老闆爽快,一百五十朵,給了七百文。

  沈聰高興,在木老闆跟前露了臉,以後做什麼,忌憚他的人就更多了,當了一輩子惡人,他沒想過做好人。

  賣銀耳總共得了九百文,沈聰請人吃飯喝酒花了三十文,還剩下八百七十文,加上之前的,有三兩多銀子了。

  裴征跟著她往裡挪了半分,手搭在她腰上,「你想做什麼?」

  三兩多銀子,可以重新起個屋子,屋頂的稻草是有的,木材可以去山裡砍,打地基壘牆上樑,算下來二兩銀子就夠了,想著,裴征說了自己的心思,「咱去外邊起個新院子吧。」

  住在這邊,耳邊鬧哄哄的,他也厭煩了,重新起個三間屋子,小洛自己睡一間,他和沈芸諾做什麼也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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