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不過三

船到岸時，已經是日落之後，月已升空，繁星點綴在整片夜空之上，閃爍著它們那微弱的光芒。

谷諾和柏克亞一起離開，留下陸小飛和那些船夫一起待在船上。

單手支撐著臉頰，陸小飛手肘頂在船的窗框上，無聊地看著外面，眼睛滴溜溜地東轉轉，西轉轉，也沒看見讓他感興趣的事物。

唉聲歎氣。

外面一片漆黑，除了天上那點弱弱的星光和月色之外，附近只有這艘船散著亮光，堪堪映亮附近。

這樣的狀態不知持續了多久，突然，他站直了身體，急噔噔地將椅子轉了個方向，霸氣地抬起二郎腿，然後沉沉地呼出了一口氣。

就在剛剛，他腦海裡閃過幾個詞來描述自己此時的狀態：寒夜、輕舟、待良人……

還有莫名出現的一句詩：輕羅小扇撲流螢。

剛才窗邊的自己，在外人看來，完完全全就是一副，等著丈夫歸來的閨中怨婦即視感。

他的思維，簡直有毒。

外面的腳步聲，在此刻靜謐的環境下尤為清晰，他憑著聲音的遠近，猜測著那幾位船夫都在忙碌些什麼，然後，其中一個腳步聲漸近，是往船艙這邊過來。

他看向入口處，剛好瞧見船夫端著盤子進來。

那位船夫低著頭，將東西放到他面前的桌上，然後退後了幾步，站定。

靜靜待了一會兒，船夫正要開口，陸小飛率先提出疑問：“你怎麼還在？”

以往他們送完東西不是立刻就退出去了，這位怎麼還留在這。

船夫依舊是低著頭，所以陸小飛看不清他的長相。

船夫終於出聲：“想問你一個問題。”

想問他問題？陸小飛很好奇地認真打量這人。

陸小飛說：“什麼問題啊？你問吧。”

船夫：“你和谷諾，進展到哪一步了？”

“什麼？”陸小飛以為自己聽錯了，確認般問，“你是在問，我和谷諾的進展？”

船夫承認，直接露骨的問：“上過床了沒？”

“哈？”陸小飛驚恐地看向船夫，這都問的什麼問題！

船夫感覺到谷諾已經回來，他原本以為谷諾會多待在遊那一會，沒想到這麼快就回來了。

正在逐漸接近，時間不多了。

於是，他很強勢地上前幾步，走到了陸小飛面前，再次出聲：“你不喜歡他？”

“啊？”陸小飛反手捏住自己坐著的椅子，一臉防備地微微向後傾倒。

這個角度，他還是看不見船夫的面容。

為什麼他會問這種問題，問得這麼突然，讓他怎麼回答？

啊呸，自己不應該是直接表明態度，何來的猶豫。

於是陸小飛毫不猶豫地回答船夫：“為什麼我要喜歡他！”

難道這個船夫暗戀谷諾？所以才來問自己這種問題。

不對啊，這艘船上的應該都是魔族人，他們會叫自己的王全名？不是都喊他魔王大人，或者吾王之類的尊稱。

船夫稍退後一步：“嗯，我知道了。”

你知道了，你知道個什麼鬼？陸小飛懷疑地看著他，這身型，好像不是他見過的那幾位船夫的樣子，心裡越發懷疑對方的身份。

谷諾已經越來越近，船夫在陸小飛耳朵低語了一句“下次再見”，就從窗口躥了出去。

不小的落水聲。

陸小飛趕緊趴到了視窗往外看，水面的漣漪還在蕩漾著，一圈又一圈地泛開，顯示著那人已經跳入水中離開。

果然不是船上的人嗎。

谷諾迅速進了船艙，看見陸小飛還在，神色明顯一緩。

陸小飛注意到他的表情變化，心中鬱悶。

你那是什麼表情，我像是會想不開，跳水逃跑的人嗎？

可是如果不是陸小飛，又會是什麼落入水裡？谷諾走到陸小飛旁邊，看著窗外。

谷諾問：“你……扔了什麼？”

想了想，也只有這個可能，谷諾進來之前，只感覺到船艙裡只有陸小飛一人，於是下意識沒往有其他人的方向想，側身看了看船艙內的東西，好像並不見少了些什麼。

看著谷諾的行為，陸小飛更加一臉黑線。

自己可沒有隨手亂扔東西的習慣。

他指著那逐漸恢復平靜的水面：“是你的暗戀者。”

谷諾瞬間冷下了聲線：“剛才有人在？”

陸小飛點頭。

谷諾問：“你認識？”

陸小飛：“正臉都沒瞧見，鬼才知道他是誰。”

再說了，他在這個世界認識的人屈指可數吧，那些人跟自己又沒什麼交情，而且都是因為谷諾才會認識。

他並不覺得那些人會跑來船上，問他那種問題。

最重要的是，聲音很陌生，不在印象裡，應該不是之前自己見過的一員。

谷諾：“他跟你說了什麼？”

陸小飛摸摸鼻子，不是很情願地說出來：“也沒說幾句話，就是問了兩個問題。”

谷諾追問：“什麼問題？”

陸小飛歎了一口氣，雖然不情不願：“都說了是你的愛慕者，還能問出什麼其他問題，無非就是那些咯。”

谷諾堅持讓陸小飛將事情的經過都說一遍，因為他之前明明沒察覺到，這裡除陸小飛外還有其他人，能這樣在他面前隱秘身形氣息的人，不得不讓他在意。

“一開始我以為他是船上的人，因為他是端著東西進來的。”

聞此，谷諾看向桌上，那被蓋著的盤子，走到桌前，指著它：“這個？”

“嗯。”

谷諾打開蓋子，露出了裡面的東西，是一顆純黑色的種子，正是自己命人去找卻遲遲沒有找到的。

谷諾將種子拿起，問：“然後呢，他跟你說了什麼？”

“他站在那好一會兒，才跟我說話，問我跟你發展到哪一步了……”自己口述這種經過感覺好羞恥，“估計是察覺到你回來了，留下一句‘下次再見’就從窗口出去了……”

另外那句話，他是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

想不通的是，為何要跳進水裡惹出動靜？明明可以悄無聲息地離開，讓谷諾毫無察覺。

神秘人表示：我只是一不小心……腳滑……

此時他已經從水裡出來，站在岸邊，這已經是他今天濕掉的第二件衣服了，真是出師不利。

岸上一片漆黑，憑藉著天上的微弱月光，勉強能看見一個巨大的黑影棲息在他不遠處，突然，黑影之中睜開了一雙巨大的眼睛，反射著點點的微光。

低沉的、獸類獨有的喘氣聲，正在低吟。

屬於龍的聲音。

他伸手摸了摸黑影的頭部，安撫它：“不急，不急。我都等了這麼多年，現在終於看到了成功的苗頭，也不在乎再多等一些時間，你說是吧？”

這些話，更像是說給他自己聽的。

這邊，繼續航行的船上。

聽完了陸小飛的述說，谷諾變得安靜。

陸小飛的事，除了萊斯、闇達和尤利卡，不應該還有人知道，可是手上的這顆深黑色種子又在提示著他：還有人知道這件事。

於是，谷諾跟陸小飛事先聲明：“接下來的日子裡，你不要離開我的視線範圍內。”

“哦。”陸小飛抽了抽嘴角，想了想，他走到谷諾身邊，好奇地問，“剛才全身是血的那個人，出了什麼事？”

谷諾回答：“不知道。”

這麼沒有誠意的回答，陸小飛表示不滿，纏著谷諾繼續問：“那你剛才和他一起去了哪裡，他是誰，你們什麼關係？”

谷諾嘴角隱隱有了笑意：“你很在意？”

陸小飛撇撇嘴：“有一點點好奇而已。”

谷諾繞到陸小飛身後，將他按坐在凳子上，然後附耳，低聲輕語：“吃醋了？”

陸小飛好笑地微抬臉，看著他：“你想太多，謝謝。”

谷諾恢復正經模樣，將軟榻上沾血的絲被等物都收拾乾淨，換上新的後，躺了下去。

他開始解釋。

“我父親的朋友，一直住在雪的石像底下，負責看護石像。既然路過，我就去看望下他，我到的時候，他就已經是那個狀況了，我想追傷他的那人，他攔下了我。”

不過，若是那人真的有柏克亞說的那麼厲害，不可能會被區區鬼鳳蝶群困住這麼久，就算加上一個自己出現，為什麼會直接走人？

陸小飛想起柏克亞那一身的血：“什麼深仇大恨啊，把人傷的這麼重。”

“我沒問他，所以我也不知道。”

“難道你就不好奇？”

谷諾把手臂遮在眼前，語氣淡然：“他不想說，我又何必問。”

因為今天睡了很長時間，陸小飛到現在還是很清醒，安靜的坐了一會兒，實在是無事可做，便想找谷諾嘮嗑。

“你們這邊又沒什麼娛樂項目，你們又活的那麼長，真的不會無聊嗎？”

許久，沒見回應。

陸小飛看向谷諾，這才發現對方似乎是睡著了，呼吸平穩。

又安分地坐了一會兒，陸小飛開始時不時地瞄向谷諾，最後實在沒忍住，輕手輕腳的走到了谷諾身旁，蹲下來看著他。

從側臉這個角度看，谷諾棱角分明的臉，似乎更好看了些。

也不知道自己走過來是要做什麼，陸小飛腦袋趴在軟榻邊上，一臉糾結地看著谷諾。

蹲了太久，突然起身的時候，腿一麻，陸小飛直接就撲到了谷諾身上。

尷尬。

谷諾睜開了眼睛：“你在做什麼？”

扭過臉，對上谷諾的視線，立刻移開目光，陸小飛扯出一個笑容：“意外，意外。”

還沒等站起來，因為衣服一角卡在軟榻的縫裡，他再次跌倒在谷諾身上。

而這次，谷諾明顯的悶哼了一聲。

內傷……

陸小飛欲哭無淚地趕緊把衣角扯了出來，忙不迭地道歉：“我真不是故意的。”

好不容易把衣角扯了出來，陸小飛站直了身體，趕緊轉身快步離開，然後，腳後跟踩到垂到地上的衣服部分，向後仰倒。

此刻，他的腦子裡只留下了五個字：完了！第三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