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相約白頭

　大劉離開的時候，肖曦也跟著一起出來了，他真誠地向大劉道謝：「謝謝劉叔幫我說話！」

　大劉停下來，斜睨著肖曦：「謝什麼，都是一家人。既然回來了，就好好照顧你爸，多體諒下你媽，她不容易。你也少給我折騰！萬一哪天我聽說你們兩個不安分、瞎折騰，我打斷你的腿！」

　肖曦聽到這話，不由得笑了起來，「啪」一下立正，敬了個禮：「遵命！」大劉這是認可他和鄭海飛在一起了。

　大劉走到車邊，回頭看他：「你怎麼走，我送你還是？」

　肖曦指指停在路邊的車：「我開車。」

　大劉瞥見車子：「鄭海飛的吧？你們倆現在住在一起？」

　肖曦撓撓腦袋：「沒有，我現在住在學校。」這段時間他正好在寫論文，每天又要回家探望父母，根本沒時間去鄭海飛那兒，本來以為不會去住的宿舍倒是天天住了。

　大劉對這個回答還算滿意：「先好好畢業再說。跟鄭海飛的事也別太明目張膽了，照顧下你爸的感受。」

　「知道，劉叔慢走。」

　第二天，肖曦直接從學校去了大棚。鄭海飛見到肖曦，有些意外：「你怎麼過來了？今天不回家？」

　肖曦一臉陽光，他豎起大拇指朝大劉的釣蝦館比劃了一下：「我爸一個人在家太悶，被劉叔勸到釣蝦館來了，我就不回去了。」

　「你爸過來了？」鄭海飛嚇了一跳，「怎麼不早說？我過去看看。」

　「別急，我們一起去。不過先得跟劉叔打個電話，不能讓釣蝦館的人叫出我的名字了，我爸以為我已經走了。」肖曦去年暑假在釣蝦館幹了一個暑假，認識他的客人不少，他擔心有人會交出他的名字，讓他爸發現他還沒走。完電話，確信不會有人叫出他的名字了，肖曦這才和鄭海飛一起過去。

　鄭海飛拿了幾盆多肉在手裡，這樣過去理由就冠冕堂皇多了。不是週末，釣蝦館的人不多。大劉正陪著肖宇寰在池子邊垂釣，肖宇寰戴了頂鴨舌帽坐在小馬紮上，弓著背看著水面，看起來跟平常的釣蝦人沒什麼兩樣。肖曦自有記憶起，就沒見過這麼休閒的父親，是以乍一見到還有點愣神。

　鄭海飛朝大劉打了聲招呼：「劉叔。」

　大劉轉過頭，朝他倆招手。肖宇寰也轉過頭來，看了一眼兩人，面上沒什麼表情，他現在看什麼人都是面目模糊的，看與不看其實一個樣。鄭海飛朝他微笑著打招呼：「肖叔叔，您也在。釣到蝦了嗎？」

　肖宇寰聽出了鄭海飛的聲音，不高興地皺起眉頭，轉過頭去不理他。鄭海飛碰了一鼻子灰，並不覺得沮喪，因為肖宇寰並沒有生氣，鄭海飛說：「劉叔，我來給你換幾盆多肉。」

　大劉揮揮手：「去吧。」

　鄭海飛去換多肉。肖曦則拿了支釣竿，在肖宇寰旁邊坐下了，一邊釣蝦，一邊悄悄地看他爸。大劉正陪他說話，肖曦豎起耳朵聽了一下，說的居然是肖曦之前所在的「青山號」的事。

　「……青松自己去了沙特，得把人接回來。造孽，二十多歲的大小伙子，還沒娶媳婦呢，就要癱瘓了。」大劉說著嘆了口氣，又說，「宇哥，跑船這麼危險，你就不擔心肖曦？」

　肖曦心中大震，劉強癱瘓了，治不好了，真的還是假的？他猛地扭頭看著大劉，張嘴想問個究竟，但是看到旁邊的肖宇寰，只好收住了話頭，盯著看父親的反應。肖宇寰聽到這裡，皺起眉頭，過了好一會兒才說：「這是他自己選的，就算我沒讓他去，他自己也死活要去做海員的。」

　大劉看一眼肖曦，說：「這當然，是他自己選的路。不過說不定他現在看到同事出了這麼嚴重的事，有點想回來呢？他要是想回來，還是讓他回來吧。他再不聽話，你和嫂子也只有這麼一個兒子，你無所謂，但嫂子怎麼辦？這事我可沒敢告訴嫂子，你現在這樣，肖曦要是有個萬一，她可怎麼活？」

　一說到老婆，肖宇寰就不作聲了，臉上的神色也逐漸緩和下來。

　大劉趁機又說：「肖曦聽說你一住院，急急忙忙地從國外趕回來看你，結果你劈頭就把人給趕走了。真是浪費了這孩子一片孝心，你也真是狠得下心去。」

　肖宇寰扭過臉去不說話。大劉接著說：「父子間哪有隔夜仇的，什麼時候他打電話回來了，你跟他透露一下口風，讓他回來算了吧。」

　肖宇寰不滿地哼了一聲。大劉看見他的反應，朝肖曦抬了一下下巴：「那這樣好了，讓嫂子去跟肖曦說，你就別再為難他了。說實話，跑船辛苦得要死，我還真擔心我侄兒的小身板能不能經受得住呢。」

　肖曦聽見大劉說自己，無聲地朝他做了個鬼臉，被大劉瞪了一眼。肖曦含著笑，轉過臉去看鄭海飛。鄭海飛已經換完了所有的多肉，回到這邊來了，他看見肖曦的釣竿，無聲地笑了笑，說：「劉叔，多肉已經換好了。肖叔叔釣到蝦了嗎？」

　肖宇寰提起手裡的釣竿，上面空空如也，連蝦餌都沒有了。大劉在一旁笑起來：「他呀，釣了一上午了，就釣了三隻蝦，還不夠塞牙縫呢。」

　肖宇寰臉上第一次出現了不自在的神色，嘴裡說：「我又不能吃，釣著玩而已。」他現在身體沒完全康復，禁了一切魚蝦。

　鄭海飛笑起來：「釣勝於蝦，肖叔叔享受的是釣蝦的過程，不是結果。」

　肖宇寰明知鄭海飛是在奉承自己，但還是十分受用，得意地朝大劉挑一下眉：「聽見沒？」

　大劉和肖曦都忍不住笑了起來，肖曦還悄悄地朝鄭海飛豎起了大拇指，拍馬屁拍到家了。

　鄭海飛笑了笑：「那肖叔叔您慢慢玩，我先回去了。有空就來隔壁大棚坐坐吧。」

　大劉在一旁說：「他那最近不少花開了，怪熱鬧的，你要是想去看看，一會兒我陪你去走走。」

　肖宇寰不置可否，專心致志地盯著池子裡看。

　鄭海飛先回去了，肖曦過了一會也過來了。鄭海飛問他：「怎麼不陪你爸了？」

　肖曦說：「劉叔陪著他，而且他現在挺能自得其樂的，我又不能跟他說話，在那乾坐著，挺傻的，還不如過來幫你的忙。對了，我看我爸對你好像態度還可以啊。」這是個好信號。

　鄭海飛挑了下眉：「我那陣子忙裡忙外地跑腿不是白跑的，你爸吃人嘴軟，拿人手短。」

　「那也不錯，沒白付出。我過兩天得給我媽打個電話，透露個想要回來的口風，試試我爸的態度，不然老這樣也怪難受的。」今天大劉說了那些話，他爸的態度好像有些鬆動，肖曦決定趁熱打鐵，否則父子見了面只能當個陌生人，總不能一直這樣僵持下去。

　鄭海飛點頭：「也好。」

　肖曦說：「我來幫忙吧，現在要幹什麼？」

　鄭海飛說：「我最近打算育一批苗，你來幫我吧。」

　「好啊，要拌土嗎？」肖曦問。

　鄭海飛猶豫一下：「拌土還是我來吧，太髒了。你去幫我整理一下架子，騰出地方來。」

　肖曦一挽袖子：「跟我說髒，我什麼活不能干？」想當初在船上的時候，天天都鑽機艙，那身上經常是黑乎乎的機油，拌土這點髒完全是小菜一碟。

　鄭海飛笑了，沒再推辭：「那就來幫我的忙吧。」

　羅眷正在大棚裡檢查多肉，看見他倆戴著口罩，一個倒土一個攪拌，忍不住嚷嚷來：「喲喲，早就該這樣了。你搬土來，我和泥，夫夫恩愛苦也甜。」說著還哼起了黃梅調《天仙配》。

　肖曦看一眼正在彎腰鏟土的鄭海飛，灰頭灰臉的，還真像個農民，再看自己身上的泥灰，跟鄭海飛也差不多，不過這有什麼關係，跟他在一起，當農民也開心。

　忙到半個下午，鄭海飛停下手裡的活：「不忙了，去洗澡。」

　肖曦看著鄭海飛：「還早呢。」

　鄭海飛說：「你不是說你媽一會兒要過來接你爸，我去做幾個菜，一會兒去劉叔那兒一起吃飯，免得她回到家還要做飯吃。」

　肖曦一聽鄭海飛的話，頓時豎起大拇指：「你咋想得這麼周到呢？」

　「我一會兒還得去超市買點菜，你先去洗澡，抓緊時間。」

　羅眷在一旁小聲地擠眉弄眼：「一起洗，節約時間又節約水。」

　肖曦瞪了一眼羅眷：「羅姐，你還真敢說。」

　羅眷掩著嘴偷樂：「哈哈，我還敢想。」

　肖曦搖著頭，趕緊跑後頭去了，比污他還真比不過早就結婚生子的腐女羅眷。

　肖曦拿了衣服進了衛生間，剛要關門，鄭海飛的大手抵住了關門的動作：「等等，一起。」

　肖曦瞪他：「還真一起洗？」

　鄭海飛說：「羅眷說的對，現在快四點了，來不及了，所以得抓緊時間，別磨嘰！」

　這是肖曦回來之後兩人第一次共浴。肖曦看了一眼鄭海飛，也不扭捏，抬手將衣服脫了。鄭海飛也很乾脆利落地將衣服脫了。兩人赤條條地站在並不寬敞的浴室裡，肖曦斜眼看著鄭海飛，忍不住吹了聲口哨：「真有料！」鄭海飛身材健碩，寬肩窄腰，臀部挺翹結實，看得人直流口水。

　鄭海飛忍不住抬手在肖曦屁股上拍了一下：「你小子還敢調戲我！」

　肖曦一扭頭就咬住了鄭海飛的下巴：「我不調戲你調戲誰去？」

　鄭海飛攬住肖曦的腰，將他往懷裡帶，張嘴吻住了他的唇。肖曦鼻腔裡「嗯」了一聲，抬手圈住了鄭海飛的脖子，伸出舌頭回應起來。鄭海飛被肖曦的主動勾得心底火苗騰地就旺盛起來了，不過他還保留著理智，一手扶住肖曦的脖子，用力吮吻了幾下，然後鬆開，沙啞著聲音說：「不鬧，我們還要去買菜呢。等晚上。」是真的沒時間，否則就在這裡把他辦了。

　肖曦嘻嘻笑了一下，轉身去抹肥皂。兩人迅速洗完澡，然後穿戴整齊出來。羅眷看著兩人都沒幹的頭髮，腐女之魂熊熊燃燒：「這麼快！你們真的洗過了嗎？我嚴重表示懷疑！」

　鄭海飛趕緊拉著肖曦走了，再晚肖媽都過來了。鄭海飛開車，對肖曦說：「你打電話跟劉叔說一聲，說晚上在他那吃飯。說好了再跟你媽說。」鄭海飛本來是想邀請肖曦父母來自己家吃飯的，但是他家這邊太窄了，而且肖宇寰未必肯來，只能曲線救國了。

　大劉自然滿口答應，他本來就打算留肖曦一家子吃飯的，更何況鄭海飛還這麼識相。肖媽當然也同意，老公兒子同桌吃飯的機會難得，為什麼要反對？

　這還是兩人頭一次一起上超市買菜，肖曦發現鄭海飛非常會買菜，比如選魚，他知道每種魚肉質的特點，選肉，他還能認出不同部位來。肖曦推著車跟在後面，臉上露出迷弟般的崇拜：「你真是宜家宜室，太賢惠能幹了。」

　鄭海飛回頭看他一眼，臉上露出略無奈的表情：「我媽出門不太方便，很多時候都是我買的。買的多了，自然就懂了。」

　肖曦俯身趴在推車上，笑眯眯地說：「太好了，媽媽再也不用擔心我會餓肚子了。」

　鄭海飛抬起手，寵溺地在肖曦頭上摸一下：「那當然，不出一個月，保準養得白白胖胖的。」

　肖曦一聽，趕緊搖頭：「算了，我還是維持現在的身材吧，出門回頭率都高了不少。」

　鄭海飛扭頭乜他：「你要那麼多回頭率幹啥？」

　肖曦調皮地擠眼：「讓某人時刻都有危機感，才會一直對我這麼好。」

　鄭海飛的眼神柔和起來，然後笑了，輕聲笑罵：「瞎操心！」

　肖曦也一個勁地傻樂，他很喜歡這種日常居家的感覺，滿滿都是被寵愛的幸福感，他皺著鼻子，說：「如果有一天，我長胖了，身材走了形，頭頂變成了地中海，你還會像現在這樣愛我嗎？」

　鄭海飛忍不住「噗嗤」笑出了聲：「該操心這個不該是我嗎？我比你大了好幾歲。」

　肖曦倏地睜大眼，打了個響指：「可不是嘛，該有危機感的人應該是你喲喲喲！」

　鄭海飛看著充滿孩子氣的肖曦，這張年輕俊朗的臉龐縱使異常熟悉了，每每看時依然還是會讓他心悸，這麼好的男孩是自己的，上天真是待他不薄。「所以，等我老了丑了，你是不是會拋棄我？」

　肖曦笑眯眯地看著他：「怎麼會！劉叔昨天跟我說了，要是我和你敢瞎折騰，他要打斷我的腿。」

　鄭海飛莞爾：「劉叔真這麼說的？」

　肖曦認真點頭：「對。劉叔對你認可度還是很高的。」

　鄭海飛彎起嘴角笑了，也不去糾結等他們老了劉叔可能已經作古了這個問題，年輕時好好愛他，讓他沒有多餘的心思去考慮別人，等老了，兩個人都折騰不起了，就可以相互扶攜著一起到白頭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