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王仲的過去（二）

　　十分鐘之後，一群表情嚴肅的標準白大褂人員進入了心理診療室，各種看起來就很高端的器械塞滿了房間。

　　兒童監管機構的工作人員看起來松了一口氣。

　　老人的臉色大變，他盯著那些白大褂。

　　「是誰帶隊？」

　　「是我。哪一位需要穩定性診斷？」帶隊的女人最後走進來，她盤著頭髮，走路的節奏極快，看起來就是一個爽利的女人，「我是中心系統管理局日常部部長。」

　　「日常部？」王仲很好奇，「日常運行還是日常維修，或者日常問題處理？」

　　「看來是你。」女人走到身前身前站立，踩著高跟鞋的她居高臨下的看著王仲。

　　她的視線掃視了王仲一圈。

　　「衣著一絲不苟，鞋子有良好的包養，鞋面上上沒有灰塵，上衣口袋裡有手帕，指甲修剪整齊——潔癖。衣扣扣在最高的地方，外套沒有褶皺，袖口沒有鬆動，不佩戴任何裝飾品，你有整潔的穿衣習慣，而且挑選的顏色沒有任何流行元素——性格固執。沒有耳洞，鼻環，五官沒有整動，眼神清澈，但是有輕微的血絲——是個乖孩子。如果你肯按時上床睡覺，一定會更漂亮的。」

　　女人的脣角勾起一絲微笑，似乎對王仲的感觀很好。

　　「在午餐之前，介意玩一場遊戲嗎？」

　　王仲轉頭看了下老人。

　　「你自己可以選擇。」老人鼓勵王仲，「這將是一次很有趣的經歷。」

　　「如果你能讓我回家，而不是被人看管起來，我不介意陪你玩遊戲。」

　　女人點頭，「我能辦到。」

　　兩人達成了協議。

　　機器被串聯起來，變成了一個龐然大物。

　　「小朋友，坐在中間的椅子上。」

　　王仲依言坐過去，帽子一樣的東西從上空降下，包裹住他的頭。

　　「請記住，你看到的東西不能說出去。」女人站在王仲對面，「這是遊戲規則。」

　　「好。」王仲答應了。

　　「接入加密通道。」

　　——古老的機械合成聲響起來。

　　「四級授權，執行綜合檢測。」

　　機械合成的聲音變成了一個男人的聲音，聽起來很舒服。

　　機器似乎運行起來了，王仲的眼楮猛然睜大，他驚訝的張開了嘴，然後緊緊地閉上，似乎想要說話卻突然中止。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老人坐在一邊看著王仲，他看起來很緊張。

　　女人這時走到了老人身邊。

　　「高教授。」

　　「很久沒見了。」老人看著女人的眼神帶著懷念。

　　「你那個時候還只是一個小不點，跟在你的父親身邊，在古籍裡面吃住。我還以為你會繼承他的事業，沒想到你進了那裡。轉眼間，又一個孩子長大了。」

　　老人的眼楮慢慢的濕潤起來。

　　「人老了，容易傷感。」

　　「前輩說過，您很久沒有來過中心控制塔，他很想你。」

　　老人抹了一把眼楮，擺擺手。

　　「別說了，我是老人家，我的眼楮不好，不能流淚。」

　　「您可以帶著這個孩子一起，前輩很想見一見他。」

　　「也許吧，以後總會去一次的。」

　　「您收養這個孩子的時候，前輩就知道了，他一直關注你們。」

　　「丫頭啊，你是來當說客的嗎？別難為我了，我也沒幾年好活了。」

　　女人沉默了半響。

　　「是我逾越了。」

　　王仲感覺自己進入了一個奇怪的世界，和虛擬網絡的體驗不同，這個世界很混亂。

　　這個世界更像是某個古代文獻中描繪的原始世界，色彩斑斕，非常漂亮。

　　在這裡，樹上的一片葉子上就有三四種顏色，地上石頭有著各種形狀各種紋路，唯一一點奇怪的，就是沒有動物。

　　「過來這裡。」

　　一個男人突然出現，他留著長長的頭髮，金色的長髮編成了鬆散的麻花辮垂在胸前，他的樣貌很有特點，用形容詞來講述，就是精緻，這種樣貌的辨認度極高，一見難忘。

　　「你好。」王仲慢慢走過去，「這裡是什麼地方？」

　　「這是我的世界。」男人伸出手，牽起王仲，「歡迎你你到來我的世界，我們可以好好談一談。」

　　「你想要談什麼話題？」

　　「談一談感情的話題。」男人牽著王仲的手，帶著他踏過一條淺淺的小溪，走在茂密的叢林裡面，「談一談對不同人類的看法。」

　　「這個問題太籠統了。而且我對感情沒有研究，我只喜歡文字和數字。」

　　「不，我們可以談論一個共同的話題。」男人找到了一個碩大的葉子鋪在草地上，「試著做下來？」

　　王仲看了看濕潤的草皮，再看看嫩綠的葉子，慢慢坐下去。

　　和預想中不同，樹葉很柔軟。

　　男人放開了王仲的手，他隨意的坐在王仲對面的草皮上，

　　「喜歡什麼水果？」男人問。

　　「都可以。」

　　各式各樣的奇怪植物果實憑空出現，堆放在王仲身前。

　　「在這裡吃下的東西不會影響你的身體。你不想試一試？」

　　王仲摸起一串小巧的果實，摘下來，放進嘴裡。

　　甜甜的味道在嘴巴裡面炸開。

　　「味覺模擬度……」

　　「別告訴我數字。」男人打斷了王仲脫口而出的內容，「是不是很甜？」

　　「……很甜。」

　　「在需要說話的時候，你可以直接說出最簡單的答案，這樣才是能和普通人交流。」

　　王仲皺起眉頭。

　　「這種表述不完整。」

　　「和你聊天的人並不需要那一份完整，他只是想和你有一個共同的話題，他想要了解你，或者推銷自己，讓你了解他。」男人拿起同樣的水果，吃了一個，「唔，好甜，真是太好吃了。」

　　「好假。」王仲直言不諱。

　　「錯，我沒有說假話。」

　　「但是你的表情非常虛假，你的眼楮裡面沒有興奮，不對，是沒有喜悅的情緒。太複雜的情緒我分析不了，但是我能看得出你是不是真的想笑，或者真的在生氣，」

　　「不需要觀察的那麼仔細。」男人搖頭，「在做出這種表情的時候，我只是想告訴他，我感覺到食物的美味了。這種在你看來很假的話，是對食物的最大讚美。給與你食物的那個人，也會心情愉悅。設想一下，一個和你一樣使用數據表述生活的人站在你面前，你們如何交流？」

　　「……」王仲的眉頭皺的更緊了。

　　「根本不用交流！哈哈……小朋友，世界上能跟得上你的思維步伐的人，只有極少數。我們是活在平凡的人之中，我們應該融入他們的世界，和他們相處。」

　　「我也可以選擇不和他們相處。」

　　「不行的。」男人的笑容消失了，他的眼神卻突然變得很溫柔，他在看著王仲，又似乎不是看著王仲，「如果不打開世界的大門，就會看不到門外的人。你會錯過很多很多，你會怨恨過去的自己，怨恨自己的曾經的任性。」

　　王仲看進男人的眼楮，那雙眼楮很漂亮，但是他看不懂裡面含著的情緒。

　　「我會記住你的話，但是我不會變成你。」

　　「交談結束了。」男人收起了溫柔又悲傷的表情，「接下來，才是正題。」

　　當王仲脫離了那一台機器的時候，已經錯過了午餐。

　　女人什麼都沒有問王仲，她帶著人離開了心裡質詢室，兒童監護機構的工作人員看著女人給出的穩定新診斷數據，不怎麼情願的離開了。

　　王仲沒有任何異常的表現，他走到老人身邊，抬起頭。

　　「我們可以回家嗎？」

　　老人揉了揉額頭，他的手已經皮膚松弛，布滿了皺紋，他的臉上也只能看到歲月留下的痕跡。

　　「我們回家。」

　　聽著王仲一點點講述自己的記憶，就像是在聽一個故事。

　　王仲講故事的功力太差了，他說出的內容更像是一場學術報告。

　　這個故事是王仲自願打開的窗口，他允許了景明借由這個故事了解他的生活，了解他的過去。

　　「你在裡面看到了什麼？」景明問道，「那個機器是做什麼用的？」，

　　「是一些潛意思的畫面，只是風景，色彩豐富的植物，那裡沒有動物也聽不到我們兩人之外的任何聲音。」王仲垂下眼簾，回憶這那些片段，「我猜測這應該是那個人營造出來的場景，目的是讓我放鬆。斑斕的色彩可以測試出我有沒有焦慮症，也能測試出我的色彩偏好。我一直注意的顏色他一定猜到了……」

　　「親愛的，我更想知道，他說的正題是什麼。」景明打斷了王仲的發散性思維，他喜歡聽王仲說話，但是他真的接不上進王仲的「科學理論」相關的話題！

　　「他對我做了測試，我從他口中知道了s級這個已經消失了一百多年的權限等級。」王仲的眼楮緊緊地看著景明，他的語速變快了，「老師沒有告訴過我s級的存在，他代替老師教了我很多東西，我聽到了已經死去的那些s級的故事，我也知道了……我死亡後的歸處。」

　　景明瞬間明白了給王仲做測試的男人是誰。

　　這個猜想讓他感覺驚悚！死後還不能安息，這是死不瞑目啊！

　　王仲看到了景明臉上的表情變化，臉色一下子陰沉下來。

　　他靠近了景明，摸了下景明的眼角。

　　「景明。死後的世界會不會很孤單？我如果想你了，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