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若違此誓,梟死無葬生之地
樓子裳與鳳嘉一起到青衣台之時已是卯時,皇帝率眾人已經到達就候著他們兩個,且等了足有一盞茶的功夫,面上頗有些不滿。
權梟看到樓子裳先是一怔,驀地神色發冷,閉閉眼強壓怒火傳音道,「身子如何?還受得住嗎?」
他沒想到鳳嘉竟是對樓子裳動了手,幸好他方才傳於子裳不少內力……權梟只是想想鳳嘉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對樓子裳欺壓威脅……雙手一翻,強勁內力直擊鳳嘉前胸,鳳嘉猛地後退,臉色煞白,嘴角竟是控制不住的溢出一絲鮮血。
樓子裳一驚,沒想到權梟敢在這個當口動手,然看鳳嘉竟想還手,當即想也不想全力施壓扶住鳳嘉胳膊輕笑道,「祭司身子不適還如此操勞,子裳著實過意不去。」
鳳嘉眸色一厲,只見權梟大步而來,五米的距離似是一瞬,權梟扶住鳳嘉另一隻手,眸如寒冰挑眉笑道,「祭司這是怎麼了?父皇,今日看來大祭司身子不大舒服,也不能怪他遲了些,想必子裳之前也是在照顧祭司。」
權靖與眾大臣皺眉看著三人,片刻後樓芮躬身道,「皇上,大祭司為國勞心勞力,近些年來身子越發不好,今日收徒只怕又要耗損許多,遲了些也是正常。」
「罷了。」權靖嘆氣,「大祭司自己注意身子,莫要過於操勞。」
鳳嘉深吸口氣看向權梟冷笑一聲,繼而閉閉眼道,「謝皇上。」
好啊,這還沒怎麼呢,兩人就開始一起對付自己了麼,鳳嘉雙拳緊握,甩開兩人一步步走向祭台。
樓子裳暗中瞪權梟一眼,怎敢如此胡鬧?!
權梟嗤笑,這是子裳沒事,若是自子裳有個萬一,看他宰了鳳嘉那東西!
大祭司體力不支怪得了誰?!
樓子裳暗自籲口氣緊隨鳳嘉,不時看看權梟生怕他再做出什麼事。
青衣台九十九階皆為漢白玉所成,祭司在此祭天收徒,連皇上都要惻立於旁,文武眾臣皆屏息,鳳嘉走上青衣台,驀地三聲鐘響似從遠方而來,鳳嘉焚香跪拜,樓子裳立於青衣台之下,驀地肅了神色,無論前因為何,從今日起他是祭司之徒,欲戴其冠必承其重,他須負起責任。
鳳嘉不知想到了什麼,唇角帶著一絲輕笑,起身淡聲道,「樓家之子子裳,就日入日,望之如雲,惇厚明德,成而惠敏,男子屬坤乃祭司之陰,本欲收其為徒,然……」
鳳嘉頓珠玩味的看向樓子裳,樓子裳心裡一咯噔面上一派平靜,權梟冷冷的看著鳳嘉猶如看著死人,群臣看向樓子裳的眼神都有些幸災樂禍,樓芮眉頭緊皺,權靖沉聲道,「大祭司這是何意?」
鳳嘉朗聲一笑,正要說話忽聞陣陣木魚之聲傳來,聲音越來越近越來越大,聲勢浩大眾人一驚,權梟不著痕跡的離得樓子裳近了些,樓子裳看他一壓兩人同時回頭,均眉頭緊蹙,晨光微熙,百名灰色衣衫僧人緩緩而來,不疾不徐,口中喃喃,似有梵音傳來,而領頭之人一身破舊灰袍,面上帶笑,正是壇音。
「大相國寺壇音率眾弟子而來,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權靖起身皺眉,他從未聽過壇音此人,然能有這陣勢且是大相國寺,容不得馬虎,揮揮手道,「免禮,不知大師是?」
「陛下,此乃空寂師叔祖,只是師叔祖平日雲遊四海眾人未曾見過,今日聽聞祭司收徒,特地前來拜賀。」身著袈裟僧人上前回道,語中滿是恭敬,此人正是大相國寺主持,連權靖平日見了也是十分敬重。
眾人聞言紛紛瞪大雙眼,這位早些年可是聞名天下,只是天下人只知道大相國寺主持師叔祖內力高深,卻從不知其法號,大相國寺每每有大事,主持總要說需請示師叔祖不可。
權靖莫測的看了樓子裳一眼,笑道,「原來是壇音大師,失敬失敬,大師不遠而來,還請上座。」
樓子裳與權梟面面相覷,樓子裳不知權梟是否知曉,但他著實不知道壇音竟然是……主持的師叔祖。
權梟輕笑一聲道,「這老禿驢裝的還挺像,不是坑本王桃花釀的時候了,子裳莫要理他,」說著忽然湊得樓子裳近了些,聲音壓得極低,「子裳……那褻衣,滋味如何?」
樓子裳腦袋『轟』的一下,之前刻意忽略,此時被權梟提起,似乎輕輕一動還能感覺到那些硬塊,他面紅耳赤恨恨的瞪著權梟,咬牙低聲道,「權梟你這混賬,平日就算了……你竟敢,我之後與你算賬。」
權梟輕嘖一聲,眉眼俱是笑意,「子裳你還好意思說,平日哪次你應過我,這次算是補全了前頭你欠我的。」
他的氣息似是撲在耳側,「好子裳莫怕,這樣相公今日一日都陪著你呢,想想也是……妙的緊。」
樓子裳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偏偏此時壇音道,「謝陛下,壇音出家之人攜眾弟子前來,與眾人無異,如此便可。」說完轉向樓子裳道,「還未恭賀樓小友之喜,小友這是怎麼了?」
權梟驀地低笑起來,樓子裳從未如此羞恥,就,就像是當眾做了什麼事卻被別人抓包,輕咳一聲道,「無事,只是見到壇音大師有些激動罷了,許久未見,大師身子可還好?」
「多謝掛念,很好。」壇音樂呵呵一笑,「為了留了些雲芽,記得去取。」
樓子裳躬身道謝,權梟看著壇音更不順眼,這和尚話可真多!
兩人一來一往,眾人看的愣了神,那探索的眼神小刀子一樣朝樓子裳飛了過去,權梟只要一想這些人湊在猜測樓子裳和壇音的關係,看著壇音的眼神就更陰冷了些,這一年他不在,這禿驢還沒少找子裳。
鳳嘉被眾人撂在高台,氣的身體直抖,片刻之後冷笑一聲看著壇音,死禿驢!
壇音眯眼一笑,直接帶著眾僧人席地而坐,笑道,「之前打斷祭司之語,是壇音冒失了。」
「無妨。」鳳嘉緊緊盯著他,「大師來的正好,且做個見證。」
說罷淡聲道,「子裳,你過來。」
晾他眾目睽睽之下也不敢做什麼,權梟一語不發看著樓子裳一步步順階而上,驀然發現偶爾樓子裳步子有些彆扭,忍不住暗笑起來。
也不知是不是錯覺,總覺得一步步走著無意中那褻褲某些地方磨著肌膚,說不清的感覺,樓子裳耳根發紅,在這樣神聖的地方……樓子裳喉頭滾動,心底壓不住的彆扭,聽到權梟在自己耳邊發笑,咬咬牙閉閉眼,頭一次恨不得權梟沒這隔空傳音的能力。
鳳嘉莫名的看他一眼,而後緩緩道,「眾人皆知,我這身子怕是撐不住了,子裳年少有為,今日收他為徒,不如……我直接將祭司之位傳於他!」
眾人大驚,樓子裳瞥了鳳嘉一眼,這是讓他與權梟之間再也沒有迴旋的餘地嗎?
權靖皺眉道,「祭司需要高深功力,占卜之術,子裳從未修習,豈能現在擔任祭司之位?」他雖不喜鳳嘉,但這樣豈不是太唐突?
眾文臣武將紛紛不滿,鳳嘉笑道,「皇上,您以為子裳真的不會嗎?您且問問壇音大師?」
權靖看向壇音,壇音不緊不慢道,「樓子裳與我為忘年之交,在此頗有造詣,壇音曾指導一二,子裳極有天賦,陛下可放心,再者說,大祭司雖是將死之身卻也能撐些時日,足以教導。」
這話……樓子裳差點沒忍住笑出來,鳳嘉氣的恨不得宰了壇音,權靖忽然道,「梟兒,你覺得如何?」
權梟低笑道,「祭司與壇音大師所言,自是不會差。」
直接登上祭司之位,當真是少了許多麻煩,權梟睨了鳳嘉一眼,他可不覺得鳳嘉會是什麼好心。
「子裳,你意下如何?」鳳嘉問道。
樓子裳看了權梟一眼道,「子裳自是聽大祭司的。」
鳳嘉一笑,「過了今日,你就是我大齊的大祭司了,既然入主青衣殿,子裳,我青衣殿殿規你可明白?」
樓子裳點頭,鳳嘉驀然轉身朗聲道,「祭司傳位儀式,開始!」
他袖擺一揮,青衣台一片繚繞,木魚之聲陣陣,樓子裳緩緩跪下,鳳嘉道,「大齊祭司,須為國盡心盡力,造福於民,護我國土,保我疆域……」
樓子裳跟他朗聲和念,擲地有聲。
最後鳳嘉冷笑一聲,「……青衣殿最後一則,大祭司眾生不得娶妻生子,不得私下與人結親,若違此誓,其妻其子受萬箭穿心之痛,死無葬身之地!」
樓子裳心裡一咯噔,胸口驀然發緊,一時竟是不能言語,心臟似乎都被人摘了去,五臟六腑發疼,眾人等了許久,不聞其語,紛紛皺眉,鳳嘉冷喝一聲,「子裳!」
「子裳莫怕。」聲音響起,權梟似乎就陪在他的身側,樓子裳驀然濕了眼眶,喉頭發疼,聲音發啞,「樓子裳今日起誓,一生不得娶妻生子,不得私下與人結親,若違此誓,其妻其子……受萬箭穿心之痛,死……無葬身之地。」
他話音剛落耳邊權梟驀然低笑,一言一語擲地有聲,「我權梟今日起誓,一生不負摯愛子裳,一生一世一雙人……」
「權梟!」樓子裳頭腦發懵,驀然起身,周身功力暴漲,雙目赤紅,公開層層突破,怒喝聲直擊權梟耳膜,「權梟!你給我住口!」
「若有一日梟能登大寶之位……」
「權梟!我不稀罕!不稀罕!誰要與你一生一世一雙人!」
「子裳必為吾妻吾後」
「權梟!我不做皇后……權梟……」樓子裳聲音發啞,恨聲道,「堂堂男子漢!你拿後位折辱我嗎?!」
「若違此誓,梟死無葬生之地!」
樓子裳淚流滿面,聲音黯啞無力,全身發冷如墜冰窟,倏地閉上雙眼,聲音讓人聽不出情緒,「權梟,你太看得起我,我樓子裳……承擔不起你的生死。」
忽的天邊似有金光閃現,實在太過刺眼,他怔怔抬頭,天空赤紅一片,朱雀翱翔,緋羽鋪滿半空,鳴聲陣陣,倏然到了樓子裳身前,匍匐在他腳下,遠方百鳥朝賀,群集而來,周圍眾人張大嘴巴,樓子裳徹底怔愣當場,若他沒記錯,這是五鳳之一
——朱雀,然而此時卻似是孩童,在他腳邊蹭蹭。
權梟驀然發笑,在他耳邊低語道,「子裳,朱雀……鳳位天生就是你的,你注定是我的皇后!」
樓子裳揮揮衣袖,心間發冷,臉上淚痕不見,微微躬身,有些不可置信……然不等他摸到,朱雀猛然飛起,在半空中似是臣服點頭三小,一陣清鳴,消失不見,百鳥緊隨而去。
眾人猛然回神,權靖厲喝道,「祭司,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鳳嘉不可置信的看著樓子裳,竟是……
難道有些事是注定的不成?看看權梟,權梟笑的挑釁,鳳嘉一口血猛地吐出來,漢白玉上點點血珠……竟是有些滲人。
壇音緩緩起身,哈哈大笑,「天祐大齊,天祐大齊,祭司為陰,朱雀為陽,陰陽調和,大齊國運昌盛,皇上,上天屬意樓公子為祭司啊哈哈哈,天祐大齊,天祐大齊!」
鳳嘉恨恨咬牙,強笑道,「壇音大師所言不錯,天祐大齊!」
權靖看著樓子裳哈哈大笑,「賞!今日起,樓子裳即為我大齊祭司!」
樓子裳卻心頭一片涼意,遠遠看著權梟,那誓言猶如在耳,不斷迴蕩,整個人似被掏空一般,撇過臉揉揉眼睛,權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