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當時那輛小轎車經過路口原本就已經減了速,又及時踩了剎車,因此江靜蘭幸運的只是輕度骨折,另外摔在地上的時候身體各處小面積擦傷、以及輕微的腦震盪。
江靜蘭已經不年輕了,這種傷對她來說無異於要了半條命。等救護車的時候,劇痛令她頭腦空白意識模糊,她不停的喃喃:「我是不是要死了……」
匡牧人不知江靜蘭到底傷得重不重,救護車一直不到,他心裡著急,對她沉聲道:「不會的!」
江靜蘭臉色蒼白的看著他,扯出一個虛弱的苦笑:「如果媽媽死了你就肯原諒媽媽,那也挺好……」
匡牧人面對她的笑容,皺緊了眉,低聲說:「不要亂想!」
救護車終於到了,匡牧人跟著一起去了醫院,江靜蘭被推進了手術室。匡牧人在手術室外的走廊上來回踱步,直到江靜蘭被推出來,僵硬的身體才終於放鬆下來,同時才想起讓醫院通知秦子夜。
秦子夜急急忙忙趕到醫院,推開病房的門,就看見匡牧人十指交叉坐在病床邊的椅子上,神色複雜的看著熟睡中的江靜蘭。
秦子夜跑得氣喘吁吁的,胸膛一起一伏,他的手上還攥著車鑰匙,寂靜的房間中只聽到清脆的金屬聲,車鑰匙掉在了地上。
匡牧人轉眼看過來,對上他震動的目光,儘是沉默。
秦子夜滿腦子混亂,看向病床上的江靜蘭,緊張道:「我、我媽她……」
「她剛做了手術,麻藥還沒過去,醫生說一會兒就會醒了。」匡牧人道。
病房的門在秦子夜身後又開了,韓東探頭進來,小心翼翼道:「子夜,伯母怎麼樣……你怎麼在這兒?」
看到匡牧人,韓東第一反應除了吃驚還有些不好的聯想,敵意從語氣與表情中流露了出來。
今天秦子夜沒去韓東家,兩個人是在外面意外遇上的。韓東見秦子夜從個工地出來,很好奇,硬是要坐他車上,秦子夜趕不下去就沒理他了。兩個人找了兩處建築工地,就接到了醫院的電話,說江靜蘭出車禍入院了。
這時江靜蘭發出一聲低吟,昏昏沉沉的醒了過來,張口就叫:「小牧……」
匡牧人道:「我在。」
江靜蘭手上還紮著針管兒,就要去拉匡牧人,匡牧人站起身避開了。秦子夜走過去,握住江靜蘭沒有輸液的那隻手,輕聲問:「媽,你感覺怎麼樣?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小夜……快,幫我抓著你哥,不然他又要跑了!」江靜蘭有氣無力的說。
秦子夜默默看向對面的匡牧人。
匡牧人無奈的嘆了口氣:「我不跑,你別操心了。」
江靜蘭道:「你又要躲著媽媽了。」
「你都找到我工作的地方了,我還能往哪兒躲?你別胡思亂想了,好好休息,我改天來看你。」匡牧人說完,不等江靜蘭再說什麼,離開了病房。
從頭到尾,沒有多看秦子夜一眼。
秦子夜聽著他的腳步聲從病房外空曠的走廊上消失,壓抑下追出去的衝動。
秦子夜仔細問了醫生江靜蘭的情況,醫生說江靜蘭動過手術後傷勢已經沒有大礙,但身體還很虛,而且畢竟年齡大了,嚇得不輕,需要住院一段時間。
秦子夜去交了手術費與預收的住院費,然後找工作人員把江靜蘭轉到了樓上的單人病房。並不是秦子夜嫌棄普通病房,而是醫生說了,最好家人能常來陪陪江靜蘭,秦子夜身份特殊,普通病房遲早會有別的病人入住,被認出來就不方便了。
韓東幫著秦子夜跑上跑下交錢開單子辦理各種手續,總算是把一切都安排妥當了。六點多鐘,秦子夜下樓去給江靜蘭買晚飯,順帶送韓東出醫院。
醫院的電梯不好等,兩個人走的樓梯。樓道里空無一人,說話都有回音。
韓東支支吾吾道:「那什麼……匡牧人是你哥?」
秦子夜「嗯」了聲,算是承認了。
韓東還是不死心,「親生的?」
「……嗯。」
「對不起啊……我不知道你們是兄弟,以前說了過分的話……」韓東不好意思的撓了撓後腦勺,「你們怎麼從前都不說呢?」
秦子夜沒有回答。
親兄弟,不同姓,明顯成長環境天差地遠,而且看匡牧人對江靜蘭挺牴觸的,再加上這兩兄弟一起生活了半年都沒公開關係……
韓東瞬間腦補了一出家庭倫理大戲,而且匡牧人就是最無辜最悲慘的那一個犧牲品。
送走了韓東,秦子夜開車去附近一家高檔的粥店打包了養生粥跟一些清淡營養的菜品,回醫院陪江靜蘭把晚飯吃了,一直到晚上十來點才離開醫院回家。
第二天秦子夜早早起床買了早飯送去醫院,在醫院陪了江靜蘭一整天。
江靜蘭有些神不守舍,每隔一會兒就往門口看一眼,然後失望的轉回來。秦子夜知道她在等匡牧人。
匡牧人說了會來看江靜蘭,卻一直沒有來。
第三天,江靜蘭終於忍不住了,對秦子夜說:「你這幾天都沒工作嗎?」
秦子夜正在給江靜蘭削蘋果皮,「請假了。」
「好了,別削了,再削就沒了!太浪費了。」江靜蘭把秦子夜手裡那只剩獼猴桃大小的蘋果拿過來,說:「你別為了我耽誤工作,你去把你哥找來吧!」
江靜蘭一直不喜歡秦子夜做藝人,才不在乎是否耽誤工作,後半句才是重點。
這三天不光江靜蘭在等匡牧人,秦子夜也在等,只是江靜蘭就他一個人陪,他走不開,才一直忍著沒去找他。江靜蘭這句話,正是秦子夜最需要的。
秦子夜按照江靜蘭給的地址找到匡牧人工作的工地,工地外整條路都坑坑窪窪的,秦子夜只好把車停在路口走過去。
他到的時候是午休時間,大熱天的,工人們大都在房間睡午覺,只有個別幾個在一株大樹下打撲克乘涼。
秦子夜推開大鐵門進去,四處看了看,樹下那幾個工人中有人問:「找誰啊?」
「你好,請問匡牧人在哪間房?」秦子夜問。
「你找阿牧啊?」一個小個子男子站起來,對他一招手,「走,我帶你過去。」
匡牧人的屋子比其他工人的小了許多,離得也特別遠,因為他來得晚,房間已經沒了,劉強就讓人把以前的雜貨間騰給他住了。不過也因此,他的房間成了工地上唯一一間單人房。
小個子男子走在前面,頭也不回問秦子夜:「你是阿牧什麼人?」
秦子夜道:「我是他弟弟。」
小個子男子回頭意外的看了他一眼。雖然秦子夜戴著特大號的墨鏡遮住了半張臉,但精心打理過的髮型與時尚優雅又昂貴的裝扮,一看就是不缺錢的人。
說話間來到匡牧人的屋子外,小個子男子敲了敲門,沒有回應。門沒鎖,他直接把門推開,裡面空無一人。
小個子男子回頭道:「天太熱,阿牧可能沖澡去了,你進去等吧。」秦子夜覺得主人不在直接進去人家的屋子不妥,然而小個子男子已經滿不在乎的轉身走了。
秦子夜走進去把門關上,打量這間房間。
工地的房子都是臨時搭出來的,建材不防冷不隔熱,整個屋子像個小蒸籠。房間很小,大概只有十坪左右,一張單人床、一張舊書桌、一張木椅加一個臉盆架擺下,就沒什麼剩餘空間了。秦子夜在角落裡看見匡牧人那個不大的行李包放在鋪著的幾張報紙上,這才讓他有了點真實感,這真是匡牧人的屋子。
秦子夜心頭莫名的緊張突然就鬆了下來,取下墨鏡,伸手輕輕摸了摸單人床上的床單,然後又摸了摸枕頭,最後忍不住靠進了枕頭裡。
這麼久以來,心裡始終缺失著的什麼似乎終於被填補上了。
秦子夜用臉頰蹭了蹭並不柔軟的枕巾,緩緩閉上眼,小屋子裡沒有任何聲響,漸漸的他就睡著了。
匡牧人赤著上半身開門進來,看見多了個大活人躺在自己床上,吃了一驚。他站在床邊看了秦子夜一會兒,俯身越過他用一隻手掌撐住床,去拽床那邊臉盆架上的毛巾。
秦子夜睡得不熟,感到身邊有動靜就醒了。
秦子夜躺在匡牧人高大的身體投下的陰影中,被匡牧人的身體與床板夾在窄小的空間裡,彼此呼吸可聞,四目相對
沐浴乳被人的體溫蒸騰散發出清香,匡牧人的上身還沒有擦乾,水珠泛開誘人的光澤從強健硬實的胸膛上滑落下來,正好滴在秦子夜的唇上。秦子夜迎著背光處匡牧人深邃的雙眼,就像被蠱惑了般,舌尖將那一滴水珠舔去。
匡牧人的目光驀然更深了。
匡牧人很快就伸手把臉盆架上的毛巾抽下來,直起身。
秦子夜坐起來,整理了下凌亂的衣服與頭髮。意識到剛才自己做了什麼,臉頰有些發紅。
匡牧人邊用毛巾擦拭身上的水珠邊問:「找我幹什麼?」
秦子夜有很多話想跟他說,但現在匡牧人站在面前,他卻不知道該怎麼說,說什麼。
匡牧人見他發呆,又問了一遍。
秦子夜回過神來,問:「你午休到什麼時候?」
匡牧人拿起搭在椅背上的藍色工服,「兩點半。」
秦子夜看了下時間,還有一個小時,說道:「出去坐坐吧。」
匡牧人穿上工服,扒了兩把還沒幹的頭髮。秦子夜以為他不會答應了,卻見他走到門邊把門打開,說:「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