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Sweet

就在這時候，戰沖一直的手機響了一聲，提示來了新的資訊。戰沖想肯定是梁修想他了，趕緊把手機拿出來看。

在看到消息的內容之後，戰沖立刻被剛吃下去的飯噎住了，嗆得不停咳嗽，眼珠子都差點掉進螢幕裡。

沈曼給戰沖倒了杯水來，輕輕給他拍著背順氣，戰沖緩過來之後，立刻就憋不住滿臉淫蕩的笑，放下筷子就開始給梁修回短信。

——這是什麼啊，人家可是正經人，看不懂。

梁修很快也回復道：

——我認真的，你選一個啦！要不你今晚就別弄在裡面。

戰沖嘴角都快咧到耳朵邊上了。他光是看著這行字就能想像出來梁修現在的樣子——他肯定特別害羞，白皙的臉會變得通紅，然後還要強裝一本正經，嚴肅地給自己回短信。那個樣子的梁修簡直太可口了，戰沖只是想想就覺得燥，趕緊劈裡啪啦地按著鍵盤回復他。

——那就左邊這個吧，一看就是歐美的牌子，肯定尺寸大。還有，既然你這麼誠心誠意地想買，那我們今晚就把這一盒用完吧！

——走開，再見。

修哥生氣了，真好玩啊。戰沖捧著手機像個傻逼似的笑出了聲，然後餐桌上的氣氛便越發地詭異起來。

戰平咳了一聲，嚴肅地說：“吃飯的時候不要玩手機。”

戰沖應了一聲便把手機給放下，但臉上的笑意還是止不住。

戰平看著他就來氣，突然放下筷子，瞪著戰沖說：“你傻笑什麼？簡直莫名其妙！你以為你還小啊，再過兩年就30了，光長那麼大個子，一點兒不長心。一天到晚幹的什麼破事兒，我都不想說你！”

這下飯也沒法好好吃了，所有人都放下了碗筷。然後戰平又開始對戰沖的教育，翻來覆去都是那些話，說戰沖是家裡的獨苗，必須傳宗接代，別妄想和一個男人在一塊兒，否則他就不認戰沖了。

戰沖摳了會兒手指甲，反駁都懶得反駁一句。

“你態度端正點！”戰平突然用力拍了下桌面，又說，“你看看你把你奶奶氣成什麼樣子了，她整宿整宿地睡不著，都是因為你那些事兒。她多大年紀了，還要為你操心！”

不說這個還好，戰沖還能假裝什麼事兒都沒有，顧及著奶奶是自己的長輩，對她尊重點。

一提她，戰沖就想起她自以為“正確”搞的那些小動作，害得他和梁修分開了十年。她永遠都覺得自己是正確的，就算是現在，她也依然把自己擺在為了一家人任勞任怨的苦情角色上。

戰沖有點煩，想開口說點什麼，又生生忍住了，只是表情越發難看。

老夫人見父子倆要吵起來了，又冒出來做裝作好人，輕言細語地說：“別吵啦，有什麼好吵的，一家人有話好好說嘛。兒子，你也少說兩句，小沖畢竟還小嘛。”

“他還小！他都快30了！”戰平嗤笑著說，但並沒有再繼續用不好的語言加深矛盾。

老夫人又轉頭去勸戰沖，道：“小沖，你也要知道，你爸爸是為了你好，他不會害你的。越是對你關心，才越要囉嗦。要是至親之人對你的事情一句話都不肯說，一直放縱你，那才是再害你啊，你要懂點事！”

雖然老夫人沒有指名道姓，但大家都知道她就是喜歡這麼拐彎抹角地罵人。飯桌上的人都聽出來了，這段話最後的重點已經轉移到了沈曼的身上。

她話音一落，戰沖臉色就變得更加難看了，他沉下聲音道：“奶奶，你說什麼？我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和其他人沒有關係。你……”

沈曼伸手拉了拉戰沖的胳膊，依然非常淡定，甚至還微笑了一下，說：“兒子，別說了。”

戰沖立刻從她的口氣裡聽出來，她說這句話，並不是和以往一樣打算不與任何人計較，反倒是語氣很酷，有種仿佛在談判桌上的鬥志昂揚。戰沖震驚地看著她，可她並沒有回應戰沖的詢問的目光。

戰平也在這個時候意識到了情況有些不對，他想說兩句好話來緩解氣氛，但已經晚了。

沈曼看著自己對面那個面露刻薄的老太太，輕聲說：“媽，我與我兒子之間的關係、我們的相處模式、我對他是不是關心，輪不到您來決定。”

她說話的語氣依然是冷靜而且淡然的，但卻像是驚雷一樣炸在了老夫人的耳邊，她臉色微變，正要憤怒地指責沈曼，可剛剛張嘴，就被沈曼給打斷了：“我知道您想說什麼，不過這些年我已經聽得夠多了，您的老生常談，我已經快背下來了。所以這次請您讓我說，反正我也不會說太多，而且就這一次，以後我都不會再說。”

沈曼突然就笑了，仿佛特別愉快。

戰平被她的話嚇到了，慌忙握住她的手，柔聲道：“曼曼……”

沈曼微微歎氣：“你也別打斷我，讓我說，我在這個家裡，一直都不怎麼說話，快三十年了，這次能不能讓我說個夠？”

戰平臉色變得有點難看，無措地看著沈曼。

沈曼看著老夫人，又說：“媽，您不用說您的辛苦，您的不容易，我知道，公公走得早，您獨自養育了一個優秀的兒子，您為此失去了青春美貌，失去很多次可以得到幸福的機會。您的辛苦我明白。你可以自己感動自己，可以以此在您的兒子面前為驕傲。但是，說句不好聽的話，這和我有什麼關係呢？這不是您自己選擇的奉獻嗎？我年輕漂亮家世優越，那是我母親辛辛苦苦把我養育大的，這和您也沒有關係啊，你為此而仇視我，我真的不是很理解。在我和戰平結婚之前，我並沒有虧欠您任何東西。至於我和戰平結婚，是想要認真和他組建一個幸福的家庭，想要和他一起照顧您。我自問我和戰平這些年的婚姻之中，我沒有對不起您和他，我一直在盡力地維持這個家庭，因為我愛著我的丈夫。我也並不是要從您的身邊搶走您的兒子，我從來沒有這樣的念頭，但我知道，您倒是一直想要從我的身邊，搶走我的兒子呢。

“不過，您並沒有成功，我兒子腦子非常清醒。他和我一樣，並不會對您說過分的話，因為我們都知道您年紀大了，便盡可能地順著您，希望您開心，可這也不是您能以此干涉我們人生的理由。

“其實這些話，我本來不打算開口的，因為不管苦累，也都是我自己的選擇，我沒有抱怨任何人。當年我父母不同意這門婚事，是我自己非要嫁給戰平的。您看，這就是我們性格中不一樣的地方，我不會因為自己的選擇遷怒別人，尤其是我兒子喜歡的人。

“雖然我沒有見過那個小夥子，但我知道他是個不錯的人，他們的感情能經歷十年的分隔，依然沒有絲毫改變，還不能說明問題嗎？人生還能有幾個十年！還有，這十年，我兒子過的是怎麼樣的生活，你們看不到也罷。但他是從我身上掉下來的肉，他的痛苦我能感同身受，你們不心疼，我心疼。我這個做媽的，只好親自保護他了。”

沈曼說完了，然後直直地與老夫人對視著。

老夫人和戰平都驚訝地長大了嘴，臉色一會兒青一會兒白，尤其是老夫人，她完全被沈曼戳中了痛腳，血淋淋地撕開她內心的陰暗，她無法承受這樣的狀況，於是臉已經完全扭曲了，像是個老妖怪一樣猙獰可怕，她想反駁，想跳起來給這個女人一耳光，但她什麼都做不了，因為這個一向非常淡然的女人，突然變得氣場全開，簡直像是只護著幼崽的母豹子。這一刻，她完全被這個女人給壓制住了。

戰沖也被震驚地啞巴了，一直目瞪口呆地看著沈曼。

沈曼拍了下他的頭，然後從包裡拿出一份資料夾，放在桌上，在詭異的寂靜中接著說：“本來想等著大家吃完飯再說，但看來你們都不是很想吃，那麼我就現在說了。戰平，這是離婚協議書，我已經簽好字了，財產方面應該不會有爭議，你的東西我不帶走，我自己努力所得，當然你也不屑。不過如果你有異議，請聯繫我的律師。”

“曼曼！你胡說什麼！”戰平臉上露出極度驚恐的表情，慌忙就要拉沈曼的手。

沈曼面無表情地躲開了他，起身去拿自己的外套。

“媽，你認真的？”戰沖都嚇了一大跳，感覺眼前的一切都不真實。他是知道的，他爸媽雖然很無奈，但感情是有的，怎麼也不至於走到這一步啊。戰沖想說點什麼，又覺得不該他開口，只是有些傻地看著沈曼。

“早就想這樣了。戰沖，你不要覺得有負擔，不是因為你。你的事情不過是最後一根稻草而已。”沈曼低沉地說著：“不過的確也是受了你的感染……想來想去，都覺得自己白活了這麼些年，居然沒有小輩們有勇氣，一直窩囊著，非常不符合我的性格。然後又想，我也向你們學習，勇敢地追求自我，任何時候重新開始，都不算晚。對嗎？”

戰沖不再說話了，他和沈曼是互相理解的，沈曼真的想從婚姻的束縛中解脫出來，他就算是不支持，也不可能反對。

戰平卻嚇壞了，立刻就要去追她，但被氣急敗壞的老夫人一把抓住了，她宛如發瘋了一般驚聲尖叫，聲音像是指甲劃過玻璃一樣刺耳：“讓這個狐狸精滾！臭不要臉的！你敢給我叫板！你也不看看你是什麼身份！要滾就滾！拿著你的東西，給我滾出去！”

戰沖猛地站起身擋在沈曼面前道：“奶奶，我不准你這麼侮辱我媽，請你給她道歉！”

老夫人齜牙咧嘴地朝著戰沖怒吼：“還有你這個小白眼狼，是誰把你帶大的！啊！是我！這個狐狸精罵我，你就向著她，她要是要殺我，你是不是要給她遞刀啊！別忘了你是姓戰的！”

戰沖臉色發黑，厲聲道：“奶奶，請你不要讓我失去對你的最後一點尊重。”

戰平完全慌了，根本顧不上戰沖和老夫人的爭執，沖到沈曼面前，拉著她的手慌忙地請求她的原諒：“曼曼，你別胡鬧了！”

“我沒有胡鬧，我只想離婚，離婚以後我們就沒有什麼關係了，你就別管我和我兒子的事情了。”沈曼非常無情地開口

戰沖依然和老夫人對峙著，她看著眼前的兩個男人，突然打了個寒顫，感覺自己被全世界拋棄了，然後頹然地坐回了椅子上，眼眶有點紅了。

她的兒子和孫子，怎麼能和那個女人親近呢？為什麼會這樣，她已經為他們付出了一切。

沈曼依然面無表情，她沒有難過，也沒有高興，並沒有顧忌戰平的挽留，又開口，扔出了一個炸彈。

“媽——抱歉，在離婚協議生效之前，我依然要叫您‘媽’。”沈曼頓了頓，又道，“最後一件事要說。真的不要再把戰沖當成小孩子來看到了，你們根本不知道他有多麼聰明、多麼隱忍。你們真的以為他還是和當年一樣，任由你們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嗎？”

戰沖臉一僵，回頭看著沈曼，神色複雜，但他想了想，並沒有阻止沈曼繼續說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