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Day7

杜奕怔楞了片刻，然後再看了一眼戰沖身後的梁修，發現對方的目光根本一絲一毫都沒有落在自己的身上，湧上心頭的挫敗感讓他分外難受，他知道再多說也是自取其辱，嘴唇抖動了半天，最終選擇了沉默，陰沉著臉轉身上車，很快便消失在雨幕之中。

直到完全看不見那輛車的影子，戰沖才放下了攻擊的姿態，轉過身來，看著梁修露出溫柔的神情。

梁修臉紅得簡直都要滴出血來了，漂亮的眼睛忽閃忽閃的，滿是錯愕和慌亂。

“修哥，怎麼啦？”戰沖趕忙靠近，想要觸碰梁修的臉，可在他手快要碰到的時候，梁修便拂開了他的手，瞪著他的眼裡滿是氣惱。

“修哥……”戰沖歡喜得不得了，他就想立刻抱著梁修，對他訴說自己的感情，可梁修不接受，似乎還受到了很大的驚嚇。

“你、你為什麼要說那種話！你簡直……簡直……”梁修完全失去了往日從容的態度，急得直結巴。

戰沖一步上前，認真地說：“我就是那麼想的，就那麼說了，我喜歡你……”

“不許胡說！”

“我沒有胡說，我就是喜歡你啊！”

“你還說！”梁修羞憤地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可戰沖還覺得自己委屈，嘴都撅起來了，小聲念叨著什麼。

梁修沒聽清，但他能想像一定是那些不靠譜的話。梁修渾身都在發燙，根本不敢看戰沖一眼，恨不得馬上消失，在他不知所措時，那倒楣的公車終於開了過來，停靠在路邊，梁修沒有再理戰沖，立刻就上了公車。

“修哥，你跑什麼！”戰沖站原地低頭生悶氣，反應過來時車都要開了，他趕緊去追，差點沒趕上。

車上還有空位，梁修跑到最後面的角落裡坐著，根本就不看戰沖。

這麼多人，戰沖當然不可能在這情況下給人表白，只能在他身邊站著乾著急。

梁修一路都紅著臉，沒有搭理戰沖，他想當戰沖不存在，想告訴自己冷靜，但戰沖那麼大一隻，在自己身邊的存在感太強了，梁修根本就忽略不了。

心已經完全不受控制，似乎是馬上就要從胸膛裡跳出來一樣，梁修不停地拍著自己的胸口順氣，但還是沒辦法緩解這樣的情緒。

戰沖那個渾小子，他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他才多大點，一個小屁孩兒敢說自己是誰的男人，而且他明明就是喜歡女孩兒的，還在自己面前說那些話，要是自己真的想多了，那以後他們連朋友都不能做。

那些突然毫無徵兆的表白對梁修來說不是驚喜，只能是巨大的驚嚇，況且梁修也沒有戀愛經驗，第一次被一個男孩子表白，還是個筆直的男孩子，梁修怎麼可能相信，而是本能地就選擇了否定。他不停在心裡責怪戰沖不懂事，根本不去想戰沖其實是真情流露這個可能。然後越想越生氣，覺得戰沖是在戲弄自己。他在心裡不停埋怨戰沖，真想抽他兩下解解氣。

一路無話，彆扭地到了家門口，梁修飛快地走在前面，戰沖跟著，可憐兮兮地喊他，結果越喊梁修越跑得快。

到家梁修就一頭就紮進臥室，“啪”地又鎖上了門。

楊正軒正在沙發上玩遊戲機，見兩人回來，正想打招呼，但一句話還沒有說話，就見梁修生氣地關上了臥室的門，戰沖可憐地在門口守著道歉。

楊正軒目瞪口呆地目睹了全過程，以為他們起爭執吵架了，立刻又上前去勸戰沖，道：“呀，你又怎麼惹修哥生氣了？吵架幹嘛，給我說說。”

“呸，我們沒吵架。”戰沖怒瞪了一眼楊正軒，把表白失敗遷怒到楊正軒的身上，用力朝他甩了個白眼。

戰沖估計梁修一時半會也不會理自己，於是在門口站了一會兒，也回了自己的房間鎖上門，留下一臉懵逼不明真相的楊正軒。

戰沖躺在床上，在黑暗的環境裡，睜大著眼睛回味剛才那一幕，臉色慢慢由陰沉變得明朗，然後咧開嘴，笑了起來。

居然那麼輕易就給他表白了……把他嚇到了吧？他害羞成了那個樣子，耳朵都紅了。怎麼會那麼可愛？看上去好好吃，好想咬他一口啊……

可是他還沒有回答自己啊，是不相信自己嗎？不行，不能這樣啊，自己是認真的！嗯，等明天他不那麼害羞了，一定還要表白，讓他明白自己的心意。

戰沖越想越是雙眼迷茫，表情蕩漾。

今晚怎麼能睡得著，天快點亮才好，好想一直在他的耳邊說……

“我喜歡你。”

戰沖傻笑著自言自語。

我喜歡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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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喜歡你。

那一聲真摯的表白穿透了時空，仍然在戰沖的耳邊迴響。他仿佛看見18歲的自己就站在眼前，笑得像個傻子一樣，認真的，一遍遍地對那個人重複。

我喜歡你。

那一聲聲幼稚的、滿含情意的表白吵得戰沖沒辦法入睡，他悄悄起身，走到了梁修的床邊。

他這幾天像是累壞了，睡得很熟，並沒有發現戰沖的靠近。

戰沖今天倒是不想折騰梁修，就想這樣安安靜靜地看他一會兒。

戰沖小心地呼吸，生怕吵醒了他，然後慢慢蹲在床邊，靜靜地看著他的臉。

溫柔明媚，如此動人，讓人不由地不喜歡，戰沖看著，目光中是自己都沒有注意到的柔情。

也就是幾天的時間，戰沖看梁修的目光已經徹底改變了。最開始滿心都是怨憤，帶著報復意味地想要無視他，但現在卻發現，這根本就是自欺欺人，戰沖的心弦一直都被梁修牽動著，他高估了自己的忍受能力，也低估了他對梁修的在乎。

這麼多年過去，戰沖還是沒有變，一旦面對著梁修就智商下線，看不清自己的心，非要有人給他點刺激他才能想明白。

現在也是這樣，今天，在那個人對梁修露出欣賞的神情時，戰沖終於無法忍耐，終於第一次這樣直面自己，也終於敢於承認，他藏在內心深處，最柔軟而不敢觸碰的部分，一直都是屬於梁修。戰沖努力嘗試過，用怨恨充斥滿自己的心，可這些嘗試最終證明都是徒勞，不過更加確定了自己有多麼忘不掉放不下。

他受夠了和梁修日日相對卻要假裝陌路，梁修的冷靜自持讓他幾乎要崩潰，他根本不想要這樣。

戰沖輕輕歎氣，在心裡問，可是你究竟是怎麼想的？

梁修當然不可能給他回應，戰沖有些難過，抬起手慢慢靠近梁修，然後就不由自主地把手放在梁修的頭上，用食指繞著梁修的頭髮，那軟綿綿有著檸檬香氣的頭髮，繞著戰沖修長的手指，把他弄得有點癢，可他就是捨不得放開。

以前他就喜歡這樣玩梁修的頭髮，梁修睡得半迷糊了，他不肯睡，玩頭髮都能玩半天。

戰沖忍不住低笑了出聲，過了一會兒眼裡又有些哀傷。

聽說發質軟的人心也軟，可你當年怎麼那麼狠心呢，我都哭了，哭得像個傻逼似的，你也不回頭看我一眼。

戰沖有些委屈的想著，可手指依然繼續纏繞。

梁修小聲地嘟囔了一句，稍微動了動身體，戰沖臉色一變，正要收回，梁修卻突然捉住了那只在自己頭上搗亂的手，然後把它給拿下來放在枕頭上，緊緊把食指拽在自己的手中。

這個下意識的動作和當年一模一樣，讓戰沖恍然間不知今夕何夕。

梁修收緊了手，像是怕他離開，用力拽著那根手指。

戰沖感覺梁修的手裡有火，燃燒著，把他的食指燙得發疼。火苗張牙舞爪從食指爬滿了手臂，而後蔓延至全身，最後燒進了他的心裡。火苗燒熱了那顆心，一直以來僵硬的、冰冷的心，在這一刻全然徹底燃燒起來了。他清晰地聽到它有力的跳動，每一下，都在說著那句說了十年的話。

我喜歡你。

我喜歡你。

我喜歡你。

……

戰沖眼眶發熱，渾身都顫抖了起來，有一個咬牙切齒的聲音從心底冒了出來——憑什麼要和梁修裝作不認識？

憑什麼！

是他要再出現在自己的面前的，是他要再次招惹自己的，憑什麼讓他走？

梁修甩了自己，讓自己難受了那麼多年，那些長夜難眠的悲傷和想念，他都不知道，一遍遍念著他的名字，他也不知道。

憑什麼？這筆賬憑什麼不找梁修算清楚？

戰沖瘋了一樣渴望著梁修，想把梁修困在自己的身邊，想死死抓著他不放，想用剩下的所有日子來清算曾經的愛恨恩怨。哪怕這樣的靠近會讓倆人都受傷，可這痛也不會比失去他更甚。

戰沖任由梁修抓著自己的手指，用一種狩獵般的目光看著梁修，確信了一個念頭：不管命運怎麼安排，不管梁修究竟是怎麼想的，戰沖都只聽從自己的內心。

你抓住了我的手，就別想放開了，哪怕下半生就這樣糾纏掙扎互相折磨，也不許放手。

這一次，我不會再讓你有任何機會，從我的身邊逃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