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057.可是故人來】

　　　洛蒂安抱緊昏倒的塞靈，低呵一聲，棒棒糖伸出無數幽藍色神經元攀附在塞靈身上。

　　　黑暗中發出輕微的『噗』的聲音，接著，女人的尖叫聲剎那間充斥整個酒店，混亂中伴隨著凌亂的腳步聲和撞擊聲。

　　　洛蒂安猛地抬頭，看到一絲星火消失在黑暗中。他將塞靈交給趁黑摸過來喬衍，來不及多說一句，抽出棒棒糖激光劍甩向那抹星火消失的地方，洛蒂安一腳踩在軒窗上，抓住棒棒糖的觸絲翻身躍上二樓走廊內。

　　　漆黑的宴會中不斷響起軍人的命令和奔跑聲，但總能被更大聲的尖叫淹沒，席薇翻開終端，亮光一閃而過，喬衍抱著塞靈撞倒席薇，就在離他們剛剛站立的地方赫然正是子彈擊透灼燒的痕跡！

　　　微弱的亮光接二連三出現，同時又帶著慘叫聲頃刻熄滅。

　　　喬衍聽見有人高喊不要打開終端，不要發出亮光！

　　　聲音伴隨著噗的一聲，子彈穿透血液噴薄灑落，聲音的周圍立刻響起恐懼的尖叫！

　　　二樓走廊的盡頭碩大的扇形窗戶被猛地撞開，風雪呼呼刮了進來，那人背對慘白的月光，身影修長，在狂風中忽明忽暗。

　　　那人看著洛蒂安追上來，模糊不清的側臉在風雪中逐漸明晰，他勾起唇朝後跳去，洛蒂安瞬間甩出激光槍，打在那人身側，那人悶哼，鮮血濺落在飛雪中，墜下懸窗。

　　　懸窗外高空千米，城市在深夜中被白雪覆蓋，洛蒂安從窗前死死拽著那人的手臂想將他拉上來。

　　　烏雲散去，狂風捲走那人臉上的面具，露出一張精緻完美的面孔，似笑非笑的雙眸含著一抹邪魅，凌亂的黑髮肆意紛飛，皎潔的月光冷清的掛在星空，風雪落在他臉上化成冰涼的水痕。

　　　洛蒂安身體一震，手中險些鬆開，他扣緊那人的手臂，憤怒的道，「霍爾！我知道是你！為什麼回來？！你要殺的是誰？！霍爾！你是誰的人？！！！」

　　　宴會在高樓的頂層，風月彷彿觸手可碰，外面是呼嘯的風雪，霍爾‧舒斯特懸掛在高樓外忍著寒冷刺骨的大雪，輕輕笑道，「親愛的元帥，好久不見。你的問題這麼多，我不知道該回答哪一個，我只給你一個問題的時間哦。」

　　　洛蒂安眯起雙眼，探出高樓外的肩膀上落了厚厚雪層，他有多久沒有見過這個人了？

　　　他的眼中湧出濃烈的恨意和慍怒，「霍爾……你對塞靈做了什麼？！！！」

　　　霍爾沒想到他的問題是這個，唇角的笑容一點點消失和風雪一般冰冷，他不在乎道，「我可沒對你的小配偶做什麼，放心，我現在還對他不感興趣。」

　　　霍爾望向洛蒂安身後，「有人來了。」

　　　他深深注視洛蒂安，唇角動了動，輕聲說了句什麼，卻飄散進風雪裡。他抽出激光槍緩緩對準洛蒂安，「洛蒂安……我們還會再見的。」聲音隨槍聲同時沒落，洛蒂安捂著鮮血直流的手掌，看著霍爾墜下高空，身體綻放一抹亮白，機甲生出雙翼飛向清冷的月中。

　　　元帥！」一列衛兵奔跑來，洛蒂安按住淌血的手腕走入了會場內。

　　　用十幾架機甲撐起的照明點亮了會場，人群發出哭泣聲，濃稠的血液像蜿蜒的小蛇朝西周流淌。

　　　七具屍體並排擺放，而期中宴會的主辦者艾德公爵的胸口一個碗大灼燒傷口，粘黏黑血汩汩而流。

　　　四周的士兵軍將眼中強忍怒意，「漢默爾元帥！公爵屬於暗殺，我等要求元帥配合，找出凶手，為公爵報仇！」

　　　「你的姓名？」洛蒂安接住衛兵遞上來的止血繃帶纏住手腕。

　　　「第六軍團上尉劉安！」

　　　洛蒂安頷首，「我會配合你調查此事，但死傷的人不止公爵，還請劉安上尉先行報警，帝都警方會配合你進行調查，你若需要人手，我會親自派遣衛兵任你調遣！」

　　　劉安眼中流露感激，「多謝元帥！」

　　　半個小時候警方趕來封鎖現場，宴會有三百多人，需要一一進行盤問和調查。

　　　為了不引起慌亂和凶手逃離，劉安與艾德公爵的家屬先將賓客安頓在了酒店的房間內等候調查。

　　　房間內，喬衍席薇，塞靈的母親珮希都在屋內，門外有洛蒂安的親信衛兵看守。

　　　看見他進來，珮希從床邊站起來，表情冷淡，洛蒂安注意到她原本精緻的發飾有些凌亂，長發遮掩的頸側有明顯的紅痕。

　　　珮希扶攏長發擋住，走到了房間角落。

　　　床上的塞靈縮成一團緊緊按住腦袋，神情痛楚，發出難受的呻吟。

　　　「塞靈」

　　　洛蒂安將他進懷裡，「喬衍，去問酒店的醫生取些鎮定劑！棒棒糖掃瞄他的腦部放出透析圖！」

　　　塞靈突然昏倒，洛蒂安下意識覺得是霍爾搞得鬼，卻沒料到又是他腦中的圓盤生物發了瘋。

　　　洛蒂安強行按住塞靈的手臂，將他的腦袋緊貼自己的胸口，「塞靈！聽到了嗎！告訴我聽到了嗎！」

　　　塞靈急喘，「好疼……好疼……」他忍不住全身痙攣，腦中的劇痛讓他呼吸窒息，心臟銳疼。

　　　他努力聽清洛蒂安的聲音，從混亂中找出自己的神智，塞靈疼的發顫，緊閉雙眸。

　　　聽到了嗎？！

　　　聽到……

　　　塞靈痛苦的喘氣，「心跳……心跳聲……」他的耳邊是洛蒂安堅定有力的心跳。

　　　砰砰砰砰砰砰……

　　　糖糖糖道，「元帥，是腦電波異常！神經元在迅速增長！」

　　　洛蒂安眼裡陰鬱，摟緊塞靈，撫摸他的頭髮，「聽到了嗎，塞靈聽到了嗎。」

　　　塞靈感覺到瘋狂眩暈抽搐的大腦在一點點平靜下來，喃喃，「心跳……聽到了……」

　　　「乖，別怕，什麼都別想，聽著心跳聲，什麼都別想。」洛蒂安輕聲引導他，一遍一遍撫摸他的後脊，讓他放鬆下來。

　　　喬衍和席薇面面相覷，喬衍收起鎮定劑，應該用不上了。

　　　角落裡的珮希一眨不眨的關注著床上的人。

　　　塞靈的呼吸慢慢平緩下來。

　　　「背叛者…」，他茫然的說。

　　　洛蒂安親吻他汗濕的額頭，「你想說什麼？」

　　　「為什麼有三個背叛者……」塞靈眼神空洞，洛蒂安看一眼喬衍，喬衍暗自打開周戈的波段。

　　　洛蒂安溫聲問，「以前有幾個？」

　　　「背叛者……背叛的人類……只有一個……交換了……」塞靈的瞳仁猛的收縮，厲聲問，「為什麼背叛……答應尋找偷盜者……為什麼背叛！！！」

　　　聽到此處，周戈突然發問，「洛蒂安，你們在宴會遇到了什麼人？」

　　　洛蒂安皺眉，周戈又問，「塞靈，你和天蝠人有關係對嗎！你能控制它們！」

　　　周戈在波段那邊發出笑聲，洛蒂安眉眼有些慍怒，這是他的配偶，就算知道了結果，他也笑不出來，更無法忍受在別人眼中塞靈只是實驗體，不被人在乎生死痛楚。

　　　洛蒂安將今夜發生的事和人簡潔說明了一下，提及霍爾喬衍一驚，看看洛蒂安的神色只好收回了問題。

　　　周戈大笑，「對了，我剛剛還在想為什麼是三個背叛者，原來是這樣！」

　　　洛蒂安輕拍懷裡的人，喬衍出聲警告那邊大笑不斷的周戈。

　　　周戈激動道，「背叛者，洛蒂安，誰是背叛者？！我們都忘了，舒斯特，舒斯特就是背叛者，他背叛了人類，與天蝠人勾結！」

　　　他繼續道，「而天蝠人仍舊滅絕了，對它們而言，舒斯特亦是背叛者。」

　　　洛蒂安想起舒斯特對圓盤的執著，因為沒有證據，他們只能模糊的猜測圓盤生物，舒斯特，天蝠人所存在的關係，按照周戈所說，如果天蝠人和圓盤生物是同類，那舒斯特也許認識圓盤，所以再發現軍部捕捉到圓盤生物時才會那麼緊張！

　　　周戈道，「洛蒂安，如果圓盤生物也是通過基因分子分解來識別人類的話，擁有舒斯特高相似的基因的人剛好再加上塞靈和霍爾，這就是為什麼它發現背叛者變成了三個！」

　　　「洛蒂安，我們一直想不通舒斯特是怎麼和一群噁心的肉蟲交流，天蝠人雖被稱作人，但生活習性，種族特性明顯就是低等生物的表現，可它們能穿越黑洞進入琴鶴座，則說明它們具有高文明科技，但顯然不是，它們連攻擊的武器都是自身生出的刀鉗。」

　　　「所以，極有可能它們只是別人的武器，那些生物因為某些原因只能操控天蝠人去幫助它們侵略或者達成某種目的！」

　　　周戈的快速的說，「而背後操控天蝠人的，很有可能就是塞靈腦中的生物！」

　　　洛蒂安懷裡的塞靈抓緊他的衣角，表情痛苦，他艱難的說，「…不，不是，大人，它…它…回去…生命艙……」說完塞靈徹底失去意識。

　　　洛蒂安取過毯子裹住塞靈抱起來，「喬衍，去和警方交談，我們需要立刻回去！」

　　　「是，交給我。」喬衍匆匆走出房間。

　　　珮希看了眼塞靈，漠然說，「我回黑蜘蛛區。」

　　　「暫且不行，這裡的所有人都有涉嫌殺害艾德公爵，夫人，暫且請您跟我回去，待調查結束，我會派人送您離開。」

　　　喬衍很快拿到了通行證，畢竟是元帥，警方還是要給這個面子，不敢明目張膽懷疑到洛蒂安的頭上。

　　　飛行器已經在頂樓等候在，洛蒂安抱著塞靈大步走在前面，在轉角處見到舒斯特和幾個人。

　　　洛蒂安感覺到懷裡原本平靜的塞靈又開始痛苦呻吟，想到周戈的猜測，眼底浮上冷意。

　　　舒斯特道，「元帥果然有特權，在下令封鎖這裡的同時放任自己的人隨意行動。」

　　　洛蒂安腳步稍頓，「暗殺的人裡有霍爾，你知道嗎。」

　　　舒斯特一愣，大笑道，「我真不知道該說元帥是思念霍爾過度，還是想將髒水潑向不在這裡的人？」

　　　洛蒂安緊了緊抱著塞靈的手，抬眼緊盯面前的人，轉了話題，「對於軍部送的外星來客你可還滿意？舒斯特先生，當同時背棄了人類和天蝠人，宇宙中誰還能給你庇護？」

　　　洛蒂安抬步離開，留下震驚的舒斯特，他握緊手杖猛地抬頭，眼底是掩不住的駭意。

　　　塞靈又看到了暗紅色的太陽，荒蕪乾涸的星球上颳起孤寂的大風。

　　　他的腳下踩著潮濕的泥土，大地開始晃動，從土裡鑽出一截又一截血紅的細蛇，他想起來了，這不是蛇，是天蝠人的幼體。

　　　大地晃動，強烈的眩暈讓他跌倒在地上，手心摸到黏膩腥味的泥土，塞靈深吸一口氣，他想起來了，這是他的夢，他做過很多次這樣的夢。

　　　泥土中發出窸窸窣窣蠕動的聲音，腹部有鮮紅色血線的幼蟲開始接二連三鑽出來朝一個方向遊走。

　　　塞靈跟著幼蟲磕磕絆絆的向前走，腳下的泥土越來越腥，比血腥更濃，帶著臭味和說不出的味道。

　　　他摀住口鼻走了好久，卻始終沒有看到盡頭，身邊血紅色的幼體窸窣在他腳邊兩側遊走，偶爾揚起腦袋裂開黏膩的大嘴試圖咬他。

　　　塞靈聽到身後有聲音，恍然回頭，腳下的幼蟲、腥味的泥土瞬間消失，只留下浩瀚閃爍的星辰鋪滿宇宙，一絲一縷銀白色的東西飄蕩在空中。

　　　那縷銀色緩緩裹成一個人的形狀，塞靈定睛看去，心口一縮。

　　　那是舒斯特，年輕時候的舒斯特，他不知道自己為何會認得他，但是腦中突兀冒出來了那個名字。

　　　「尋找偷盜者，交換你想要的……」

　　　「我們來自第十維宇宙空間，我們遇到了偷盜者，盜取了重要的東西……」

　　　「我們在你的大腦深處與你對話。」

　　　「答應我們，給你想要的，交換，幫助我們尋找偷盜者……」

　　　塞靈聽見那縷銀白的聲音越來越悲傷，充滿絕望和希冀，聲音像在大海中沉浮，「幫助我們尋找……偷盜者……」

　　　舒斯特的身影消失在荒蕪中，塞靈正想尋找，眼前突然出現了一隻巨大暗紅的蟲子，像驚天巨蟒，腹部的血線流動如奔流的血河，裂開的大嘴滴淌腥臭的黏膩。

　　　巨蟲刀鉗掛著人類的內臟，那縷銀白的聲音又出現了。

　　　「貪婪……」

　　　「你們無法幫助我們……」

　　　「殺戮，如果無法尋找到偷盜者……」

　　　「殺戮可以解決。」

　　　塞靈睜大眼睛遍體生寒，無數炮彈擊中那隻巨蟲，巨蟲憤怒起來，血紅色的刀鉗劈開人類的屍體，血流成河殘肢碎盡，溫熱的鮮血鋪天蓋地淹沒塞靈，他奮力的掙扎，幾乎溺死在血河中。

　　　鼻腔，喉嚨，眼睛，全部都是鮮血，他無法呼吸，痛苦的咳嗽起來，在血河上掙紮著慢慢失去力氣……

　　　就在他以為自己要淹死在血河中時，一雙手掐住他的腰將他抱了起來。

　　　「咳咳咳咳咳…」塞靈趴在洛蒂安肩膀上大力咳嗽，心肝脾肺腎都要吐出來了。

　　　「啊啊啊…！！」塞靈叫起來，洛蒂安抱進他掙扎的手臂，「塞靈，醒醒，醒醒！」

　　　呼——塞靈抓住了什麼，猛地驚醒，顫抖的身體還沒有停止痙攣，瞳孔發直，但在洛蒂安的安撫之下慢慢平靜下來。

　　　傾而，喬衍連忙遞上溫熱的奶茶，洛蒂安喂他喝了些，塞靈才從惘然中清醒過來，靠在洛蒂安懷裡滿身是汗，虛弱的喃喃，「……芒果味的……」

　　　實驗室裡原本被塞靈嚇到的一群人聽見他從昏迷中醒來的第一句話頓時忍不住笑出來了。

　　　洛蒂安又好笑又擔憂的抱緊塞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