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二】

　　傅雲澤果然在半小時內睜開了眼睛，只是那時喬映已經忍不住趴在床邊睡著了。他淩晨一點就乘上來帝都星的星際客艦，因為心情複雜，路上一直在想事情，根本沒來得及補覺，所以這會兒精神一鬆懈就有點撐不住了。然而他睡眠向來淺，傅雲澤坐起身靠近的時候他就禁不住皺著眉動了動，然後一下子驚醒，愣愣地對上男人深不見底的雙眼。

　　傅雲澤撐起身退後了些：「吵醒你了？」

　　喬映忙道：「本來也沒睡著，打個盹兒罷了——你現在覺得怎麼樣，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傅雲澤沉默了一下，道：「我沒事，你怎麼來了？」

　　喬映本來正擔憂地看著他，乍聞此言，有些猝不及防的狼狽，垂了眼道：「我來取些行李。」

　　傅雲澤擰起眉：「怎麼還自己跑一趟，你可以事先跟我說一聲。」

　　喬映有點尷尬，支支吾吾道：「你……忙，打擾你不好……」

　　傅雲澤臉色驟沉：「所以你來的時候，以為我不在家？」

　　「……」

　　「還是說，你是特意挑了軍部開會的日子過來的？」

　　「……」

　　「喬映！在你心裡，已經是拿我當仇人一般看待的了嗎？！」

　　「當然沒有！」喬映慌忙想要辯解，試圖找幾個藉口來為自己開脫，可一對上對方那雙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眼眸就失了方寸，訥訥地什麼也說不出。

　　室內氣氛一度尷尬至極，直到傅雲曦帶著簡旻禮貌地叩門——顯然臥室裡的兩人先前並未意識到自己鬧出了多大的動靜。簡旻為傅雲澤抽了些血拿去做檢查，留下傅雲曦努力地活躍氣氛：「映哥這次回來，要在家裡住嗎？還會走嗎？」

　　傅雲澤直接把頭一扭不說話，喬映對著滿眼期冀的傅雲曦唯有乾笑：「其實……我是回來辦離婚手續的。」

　　傅雲曦一臉驚愕，看上去像是想要說些什麼，傅雲澤卻忽然站起身，拿過一旁椅子上搭著的外套：「現在就去。」

　　喬映猶疑道：「可是你的身體……」

　　傅雲澤瞥了他一眼：「檢查結果還要一會兒才能出來，不如早些辦完你的事。」

　　這話從傅雲澤嘴裡說出來，怎麼聽怎麼像「早點弄完早點給我走人」的意思，於是喬映乖乖閉了嘴，跟著他跨出門前，轉頭向傅雲曦做了個抱歉的表情——畢竟在整個傅家，也只有這個名義上的弟弟是真心實意地對他好。

　　他曾經貪戀傅雲澤配偶的身份，也捨不得傅雲曦給他的溫暖；但是現在，真的該放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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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目下君主立憲制的烏托邦帝國，每個人出生即佩戴、不得私自摘取的身份手環可以説明獲得許多個人資訊。比如公民成年後去辦理登記手續，手環上就會烙下一道黃圈；登記結婚時會烙下一道紅圈，離婚後這道紅圈就會被新烙上的綠色覆蓋，同時還會得到一式兩份的離婚證明——強制附在身份證明後頭以證明個人婚史。

　　兩人在民政事務大廳排隊花了不少時間，喬映覺得簡直不可思議——在如今高度科技化的社會裡，辦理離婚事務的效率居然這麼低，明明結婚時候根本沒等多久，就那兩三分鐘的時間他還覺得心急如焚呢。不過現在，比較著急的人似乎換成了傅雲澤——他不停地抬腕看時間，一雙好看的眉始終擰著。喬映無聲地歎了口氣，連通光網，找了本小說來看。

　　三個小時過去，在傅雲澤的不耐差不多上升到最高點、只差沒去拆民政事務大廳房頂的時候，本來一直顯示紅色「排隊等待」字樣的號牌嘀一聲響，上面的字變成了綠色的「敬請入內」。

　　站起身的那一刻，喬映覺得兩條腿灌了鉛似的沉重。

　　登記結婚時只要出示一個月內醫院開具的健康證明讓雙方知悉並簽字就可以了，登記離婚卻居然要在事務廳內通過儀器講身體狀況從裡到外掃描一遍，再與婚前狀況作一份對比資料出來。傅雲澤自不必說，到喬映這裡卻有點尷尬，機器一本正經地報出他比婚前瘦了十斤不止、腸胃功能大幅下降、失眠次數增加十倍以上……最尷尬的一條是：最近一次夫夫生活時間距今三個月以上。最後機器得出結論：「婚姻生活不幸福，符合申請離婚條件。」

　　喬映有點尷尬，不好好吃飯和失眠其實都是他自己的問題，跟傅雲澤並沒有什麼關係；但傅雲澤驟然鐵青的面色卻讓他猶豫著沒敢開口。

　　通過第一道審查之後還有其他手續要辦，第二個房間裡又是一台儀器，需要兩人同時站上去進行檢測。喬映和傅雲澤一同走進去，站到了第二台儀器上——可是等等，怎麼指示燈不亮？也沒有說明書，這玩意兒是怎麼用的？

　　喬映低頭研究，不提防旁邊傅雲澤忽然開口：「我知道，我不是個好丈夫。」

　　喬映驚訝地抬頭，手卻忽然被握住了，傅雲澤的聲音在耳後低低響起：「我對你不好。是我的錯。」

　　「……不，其實也沒有……」喬映想要安慰他，卻被男人低啞的聲音打斷：「喬映，跟我結婚，你後悔了嗎？」

　　喬映哽住，片刻後咬著唇笑起來：「不，我不後悔。」

　　「是因為有了新的戀人，找到了新的幸福，所以對我過去的錯誤已經可以原諒了？」

　　「……也，不完全是吧。」喬映心說，其實根本沒有什麼新的戀人，溫辰只是他為了提出離婚找的藉口而已。

　　只是，如果我後悔，那怎麼對得起我自己——對得起我這份，幾十年如一日的癡情眷愛。

　　然而接下來的神展開讓喬映整個人都傻眼，剛才一直毫無動靜像個鐵疙瘩的儀器忽然動了：「系統提示，夫夫感情尚未完全破裂，仍有挽回餘地，不符合直接強制離婚條件，若還想挽回婚姻，請您出門左拐，回家滾床單；若您堅持離婚，就請出門右拐，進行進一步審核，鑒定完畢。」

　　「……」喬映心中一萬匹神獸呼啦啦地奔過去了，臥槽這是哪門子的奇葩儀器神設定！

　　還有，傅雲澤應該不知道這儀器怎麼用吧？！他一定不知道的對吧？！臥槽這一切一定都是巧合啊對吧對吧！！！

　　喬映心如亂麻，勉強打起精神拿了鑒定結果跟著傅雲澤走進第三間屋子，這次裡面終於是人了。一個火紅頭髮的年輕人叼著根牙籤坐在桌子後面，笑著伸出手拿過他們兩人的鑒定結果看了又看：「想離婚是嗎親？」

　　「……」這詭異的稱呼是怎麼回事？喬映默默抖了抖雞皮疙瘩：「對。」

　　「確定要離婚嗎親？」

　　「……對。」

　　「哦，那就離婚吧親。」

　　「……」喬映：「那現在就可以辦手續了？」

　　「不是的哦親，我們需要時間哦~」紅髮青年呲著兩顆小虎牙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根據您二位的鑒定結果，不能馬上辦理離婚手續，需要在這裡登記一下掛個號然後排個隊的哦。」

　　「……啊哈？」登記？掛號？還要排隊？！「要……排多久？」

　　紅髮青年同情地拍拍他的肩：「剛才剛辦完一對兒，他們兩年前就來登記離婚了。」

　　「……」喬映覺得眼前一陣發黑：「也就是說他們等了兩年才辦完手續？！」

　　「不，這兩年裡他們破鏡重圓了，就來把離婚申請撤銷了。」

　　「……………………」喬映好半天才憋出來一句：「到底為什麼辦個離婚這麼難？！」

　　紅髮青年抬頭望天花板：「啊今天天氣真不錯呢……其實咳咳主要是因為這年頭想離婚的人太多了，小倆口為了點雞毛蒜皮的事兒就吵吵著要離婚，什麼他比我多吃了一塊肉啊我比他多洗了一條內褲啊做【嗶——】的時候太粗暴把人家弄疼了啊……前段時間情人月的時候，全帝國平均每天要接到四百五十多萬份離婚申請呢，但是我們只有一個處理系統啊真是傷腦筋，這些人以為離婚是可以當飯隨便吃的嗎？……唉，歸根結底，誰讓當年建立民政廳時，咱們離婚服務辦事處打出的口號是『離婚證大放價，買一送一還包郵、包退包換質無憂』呢！」

　　「……」喬映憂鬱地發現，自己的三觀再度被一些什麼奇葩的東西刷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