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十】

　　對喬映來說，海藍星始終有著特殊的意義——那是他母親的故鄉。

　　喬映從沒有見過自己的母親，在喬家也沒有留下任何她生活過的痕跡。照片、首飾、衣物、影像、手跡……統統沒有。對此喬父的解釋是：「爸爸看著那些東西，心裡不好受。」

　　喬映也就失落又體貼地放棄了追問，只是偶爾偷偷在自己心裡想一想。關於母親，他所知道的全部就是：她比父親年輕一點，出身很平凡，父親外放到海藍星做執行長官的時候很喜歡去她開的小飯館裡吃飯，他們就這樣相識了。後來喬父調回帝都星時他們結了婚，一些年後有了小喬映——但是在喬映還沒學會開口說話的時候，他的母親就毫無徵兆地與世長辭。她的死因是什麼，每次問起喬父回答他的都只有無盡的沉默，所以喬映至今都不清楚。

　　小時候喬映總是很羡慕傅雲澤有媽媽。每當傅雲澤抗議媽媽對他的捉弄，或是皺著眉頭把母親做的甜膩過分的糕點嫌棄地推到一邊兒，喬映都會說他：「你這樣不對啦，阿姨看見會不開心的。」

　　傅雲澤悶悶不樂道：「我又不喜歡吃甜食，做給你一個人吃不就好了？她總是這樣捉弄我，到底你是她親兒子，還是我是啊。」

　　喬映就很失落地說：「我沒有媽媽，我連她長什麼樣子都沒見過。」

　　傅雲澤這時就啞火了，想要安慰喬映，於是說：「那有什麼，我們是好兄弟，我的媽媽，還不就和你的媽媽一樣，你看她多麼喜歡你。」

　　喬映眼巴巴望著他：「真的？」

　　傅雲澤特別大方：「當然！」想一想，又一本正經道：「我把媽媽分給你，所以我是哥哥，你是弟弟。你要乖，要聽我的話，知道嗎？」

　　喬映笑得別提多開心了，連連點頭。

　　可是好景不長，傅媽媽過世之後喬映也去過傅家，看著懷抱弟弟、整個人寥落又傷心的傅雲澤，心裡酸楚，卻什麼也說不出。那時候他多想伸手抱抱他，讓他不要那麼難過、告訴他還有自己陪著他……可是傅雲澤那時要顧著懷裡的傅雲曦，根本沒注意到喬映想說什麼。

　　也是從傅媽媽離開之後，傅雲澤好像一夜之間不再排斥吃甜食了。後來喬映曾經專門去學做點心，卻怎麼也做不出兒時記憶裡的味道了。

　　傅媽媽不在了，傅雲澤的冷臉再也不會解凍了，但喬映還是堅持往傅家跑。傅元帥喪妻之後，全副精力都投入到了軍中事務上，鮮少回家，喬映便跟著傅雲澤一起照顧年幼的傅雲曦。他學會了抱嬰兒的正確姿勢，學會了沖泡嬰兒奶粉，學會了判斷小傢伙忽然哇哇大哭的原因，還學會了唱歌哄小傅雲曦睡著……一直到了該上中學的時候，喬映去找傅雲澤，在門口傻站了半天，才對傅雲澤說：「我可能要去太白星讀書了。」

　　傅雲澤：「哦？」

　　喬映低下頭，道：「我表哥要去讀太白星的醫學院，想把我一起帶去，讀太白星第一中學。」

　　傅雲澤淡淡道：「為什麼帶你去。」

　　喬映想了想：「可能是怕沒他罩著，我會被人欺負吧。」

　　傅雲澤冷笑一聲：「你跟我一個班，明明是我罩著你時候更多。太白星那裡你人生地不熟的，才會被人欺負。我看你還是不要去，就跟我一起上中學，咱們還在一個班裡，我罩你不就行了？」

　　喬映心說，明明有好幾次你要跟別人一群人打架，都是我去找老師來攔住了的。不過他心裡很為能和傅雲澤繼續做同學高興，從善如流地猛點頭：「好啊好啊，就這麼說定了！」

　　那段無憂無慮的少年辰光裡，他們曾經一起上學，一起買早點，一起把傅雲曦送去幼稚園，一起聽課一起打架一起惹禍，放學後再去接傅雲曦，三個人一起吃晚飯……但是隨著時間過去，年齡越大，喬映在傅雲澤身邊出現的時候就越少。不是喬映不再去和傅雲澤親近，而是他已經明白，那個因為母親去世、抱著肩在秋千上孤獨地枯坐整宿的少年已經慢慢長成了一個堅忍成熟的男人，他的世界裡幾乎已經沒有了弱點，也不再需要那些軟弱的記憶——換句話說就是，他的身邊，已經不那麼需要喬映這樣的一個存在了。

　　為了能離傅雲澤更近一些，喬映從一開始就將做一名優秀的機甲操控師作為人生目標；然而當他意識到他的興趣和天賦在機甲設計與改裝上表現得更為明顯時，他選擇了更適合自己的路——他想，總有一天，傅雲澤可以駕駛著他為他設計建造的機甲，像最善良的星辰那樣，遨遊於宇宙太空。

　　他曾經的願望與遺憾其實如今泰半都已實現，只是有些東西，在長久的追尋無果後只能選擇放下，即使現在又有機會拿起，也終歸是不那麼稀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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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傅雲澤的安排之下，第二天，第二軍團出動了三個師的軍力，在宣驍的帶領之下分批從隱蔽的路徑向海藍星主星進發；他則脫離大部隊，駕駛機甲白澤和喬映一起從另一條路線先行。路上白澤收到來自傅雲曦的視訊，穿著軍校制服的傅雲曦像是剛從訓練場上下來，頭髮都被汗水濕透，神色卻從容堅定：「哥哥，映哥，你們一定要平安歸來。」

　　傅雲澤沒說話，只是微一點頭；喬映微笑著合上手裡的書本，道：「不必擔心，你在學校要好好照顧自己。」

　　傅雲曦道：「我曉得的。」他看了眼自己哥哥，斟酌著怎麼開口，「哥，這次簡旻也在醫療隊，如果有什麼不舒服你不要硬撐，叫他來就行了。」

　　傅雲澤連個眼風都沒甩給弟弟，淡淡道：「你不會還要我幫你看顧小男朋友吧。」

　　真實目的被拆穿，饒是傅雲曦也不由得有點臉紅：「還沒追到，不算男朋友……我的意思是，找他總比找別人強，一來他是醫學院最出色的學生，已經自己拿到了高級藥劑師的資格證，在整個醫療隊裡也是數得上的優秀，二來他是簡容大哥的弟弟，比起外人不是更可靠麼。」

　　傅雲澤操縱著機甲避開一塊巨型隕石，一面道：「這些事情我自有計較，你有這操閒心的空兒不如好好想想該怎麼把人追到手，等他成了我的弟媳，不是更可靠了麼？」

　　「……」喬映滿頭黑線地想，這真的不是在教弟弟拐賣人口麼！

　　白澤的速度比星際客艦的速度要快，喬映一本書只看了一小半，舷窗外就能看得見海藍星水藍色的表層了。傅雲澤看了下時間，道：「還有四十六分鐘他們才能跟上來，你有其他需要辦的事情嗎？」

　　喬映心說，你是來執行軍事行動的，不是來幫我搬家的好嘛。但是他又不願跟傅雲澤一起什麼都不幹對著枯坐半個多小時，想了又想，眼前燈泡叮地一亮：「就去第一航空港吧，今天溫辰就要帶曉亦去帝都星了，真是好久沒見小傢伙了……」

　　「……」傅少將默默捏了捏拳頭，真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