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十七】

　　雖然不怎麼管家中庶務，但這不代表喬映什麼都不懂。他和傅雲澤的姻親關係及傅雲澤的地位擺在這裡，有人要對付傅雲澤，就說明有人想對帝都星世家中的三大望族——喬家、徐家、宣家，動手了。尤其是在這個當口，事情就更顯微妙——又要到了換屆選舉的時候了，現任首相是徐栩的伯父，而呼聲較高的兩位競爭者和軍部第一軍團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作為現任帝都星行政長官，宣徵的壓力一定也不小。至於喬家，雖然喬映的父親離開帝都星多年，喬映也從未參政，但喬家在帝都星的關係網和情報網不可小覷。

　　所以如果有人要借機打壓他們三家，實在是太有理由了。喬映給自己倒了杯咖啡，打起精神繼續翻看宣驍整理出來的資料——現在只要做好準備等帝都星來人監察「軍演」就好了，有宣徵在，一定沒有問題。

　　不過……不知道傅雲澤現在怎麼樣了？

　　在被喬映漫不經心地惦記起的這一刻，傅雲澤正在陡峭的崖上攀爬。他和澤帕都沒有想到，這座罕有人蹤的星球上竟然有一座能量供給塔，即便是宇宙中最大的星盜團夥，但沒有一個相當規模的科研團隊，是不可能建起這東西的！雖然看起來這座能量塔是為星盜提供能量的，但它真的是星盜建造的嗎？之前帝國對這顆星球的探索並沒有任何有價值的發現，難道有人在這個問題上欺上瞞下？——不，傅雲澤很快在心中否定了這個結論。這座能量塔的建築風格並不是帝國的風格，所用的材料也有很大不同。

　　這座能量塔背對著深谷立於百尺危崖之上，正門有人把守，機甲的動靜太大，所以傅雲澤和澤帕想要靠近查看，只能選擇徒手攀爬。澤帕摸著一塊塊峭楞楞的鋒利岩石，還有心情開玩笑：「這些岩石的含金量似乎不低啊，不過比普通的金礦石低多了，開採出來是不是有點虧本兒？」

　　「……」這傢伙真是掉錢眼兒裡了，不過傅雲澤倒沒有什麼不理解的。澤帕跟他不同，澤帕沒有家，他的家就是第六軍團，他的親人就是那些並肩作戰生死相交的兄弟們，他的所有家底兒都貢獻給了第六軍團的配備；而自己雖然有家，卻少了能讓人放縱沉淪的溫情；明明有珍視的想保護的家人，卻又一次次地失去。

　　他們沒花太久時間便攀上了懸崖，仔細觀察一番後，發現這裡並沒有監控設備，門外的守衛也只有兩個人，簡直反常之極。澤帕忽然想起什麼似的，湊近了小聲道：「我見過這個樣子的能量塔，在安曼帝國的一顆星球上。」

　　傅雲澤皺眉：「安曼帝國？」

　　澤帕點頭：「我小時候跟隨父母到處流亡，去過很多地方，有時候需要補給卻囊中羞澀，少不了要動些手腳。這種能量塔守衛薄弱的原因是塔內安全設施十分嚴密，由高級的智慧中樞操控能量運轉和安全防護。我父親就在這樣一座能量塔上吃過很大的虧。」

　　傅雲澤稍加思索後道：「先觀察下一艘來這裡補給能量的軍艦，然後解決掉守衛。」

　　澤帕同時道：「收集情報之後，把這個玩意兒炸了。」

　　「……」炸能量塔跟拿著打火機進油庫沒什麼區別，這傢伙果然是個瘋子，但是傅雲澤思忖片刻後發現確實沒有更好的選擇了：「嘲風夠快麼？」

　　澤帕勾起唇角：「它的速度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要逃命，所以一定夠快。」而且就算秋後算帳，那幫老頭子也只會把帳記在傅雲澤頭上，跟他這個正在天狼星的第六軍團軍團長有毛線關係啊對吧？

　　似乎看透了對方的心聲，在被嘲風偽裝的山岩遮住之前，傅雲澤冷冷嘲道：「我這會兒還在帝都星述職呢。」

　　澤帕：「……」不要臉技術哪家強？

　　半小時後，一艘規模極大的軍艦從空中緩緩降落，停在了能量塔的門口。看它的外殼，並不是傅雲澤熟悉的型號。

　　憑經驗判斷，傅雲澤知道眼前的應該就是星盜的主艦無疑，雖然明白擒賊先擒王的道理，然而眼下的形勢由不得他們衝動。片刻後艙門打開，放下一架扶梯，四個星盜走下來在守衛處驗明身份，邊進入了能量塔，應該是去取能量儲備了；緊接著又走下一個身穿黑斗篷的人來，他推著一輛輪椅，輪椅裡坐著個人。傅雲澤調整了下目鏡觀測距，赫然發現輪椅上看似沉睡的青年有著一張略微眼熟的臉，和一頭飛瀑般耀目的銀髮。

　　銀髮在烏托邦帝國極為罕見，但在安薩帝國，銀髮是皇族絕對的身份象徵。想起了這一點，一瞬間傅雲澤就想起輪椅上的青年是誰了——傳說中早在十九年前就喪命於禍鬥之手的、當時的安曼帝國皇位第三順位繼承人，安薩爾王子！他的訃告曾經鋪天蓋地，占滿了每一個星球大小報紙的頭版！

　　這位曾經的王子像是神話中沉睡的阿多尼斯，而他身後那個穿著寬大黑斗篷的人靜默地推著輪椅在附近轉了幾圈，間或停下時便低頭一言不發地低頭凝望著他沉睡的俊美臉龐。雖然相隔甚遠，但那種感情……傅雲澤心中忽然有種詭異的共鳴，像是歎息，像是惋惜，因為那種再熟悉沒有的、想靠近而又不敢觸碰的絕望的愛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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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軍艦開走後二十分鐘，傅雲澤和澤帕一起悄無聲息地從黑暗裡一躍而出。蒼茫暮色裡刀光如水地一閃，乾脆俐落地解決了兩個守衛。傅雲澤褪下他們的面罩看了看，又拉過他們的手腕觀察，片刻後道：「不是烏托邦人。每個國家在公民出生時便要為他們打上的身份手環的標記是不同的。」

　　澤帕道：「若禍鬥和安曼帝國有關？」

　　「事情似乎變複雜了。」傅雲澤皺眉道，「不過剛才輪椅上的人……難道十九年來，他其實一直被星盜羈押？」

　　澤帕凝眉片刻，笑道：「呆在這裡是得不到答案的。做完該做的事就走吧！」

　　傅雲澤點頭召喚出白澤，卻在下一秒簡直驚掉了眼珠子：「這小傢伙是怎麼混進來的？！」

　　一隻雪白的團子掛在白澤身上，滿身絨毛裡居然伸出了兩隻小小的肉翅：「啾啾，唧唧……」

　　按說生物是不可能被帶入空間鈕的，難道這小傢伙是自己飛著跟過來的？傅雲澤頭大地拎起它，發現它似乎很喜歡白澤，一個勁兒地往白澤身上撲騰，乾脆由它去了。

　　一聲轟然巨響，一白一黑兩道流光隱沒在天際。澤帕在通訊中笑道：「痛快！接下來炸哪兒？」

　　傅雲澤道：「這動靜夠驚動他們傾巢而出了，這會兒收手離開似乎有點危險，不過轉移陣地更危險。你覺得呢？」

　　坐在操控室裡的澤帕興奮地舔了舔唇：「危險是個好東西，我喜歡。你要不要也來激發一下潛能？」

　　「想比比誰更快？」

　　澤帕朗聲大笑：「你一三，我二四，輸了，你的第二副官就是我的了！」

　　傅雲澤向來是沉穩內斂的，此時卻也不禁被這個旗鼓相當的同伴激起了幾分好勝心：「你若輸了，就來給我做三個月的第一副官！」

　　兩架機甲默契地同時改變路線，分頭折往星盜的駐地，此時天際晨曦微露，一輪紅日正從雲層之後冉冉升起。

　　在這個天光乍破的時刻，喬映和宣驍帶著三個師的士兵集合在操練場上，迎接帝都星來監察此次軍事演習的長官。宣驍跟喬映咬耳朵：「我有點兒緊張……真是的也不給提前抖個底兒，你說來的會不會是我哥啊？萬一是我哥，有人跟他告我的狀我怎麼辦啊？」

　　喬映笑得如春風般和煦：「你放心，你哥不會來的。」

　　宣驍剛鬆一口氣，就聽喬映繼續道：「——因為他早就交代我們每個人把你每天都做了什麼事兒整理一下彙報給他了，截止到今天之前我一天都沒有落下，包括昨晚上我為了招待兩位大校和湯上校煮了三個小時的滿滿一大鍋一大鍋夜宵被你一個人稀哩呼嚕吃個精光這件事。」

　　宣驍：「……」

　　二十分鐘後，漆成白藍亮色的飛行器緩緩入港。停穩的一瞬間，電子門應聲而開，一個身材高大的中年男人緩步拾階而下，那一刻宣驍從嗓子裡發出一聲短促的低呼，而喬映震愕地瞪大了眼。

　　男人似乎覺得全場震驚的反應很有趣，嚴肅的臉上破天荒地帶了點笑意：「前帝國國會議長，現任星際軍事法庭烏托邦帝國首席法官，喬晟，受國王陛下委任，監察本次軍事演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