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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炮灰總想當主角》第37章
第41章 解怨3

  落日西懸,洛水濟濟。

  景繁生沒有站在洛台的涼亭裡,而是駐足於一塊弱水河畔邊被前人修建的露天石板平臺上。

  弱水不是普通河水,是以終年無浪無波。

  四周的堤壩也不是以普通的石泥修建的。雖說是有無數陣法加固固若精鋼,但在常年的腐蝕下,平臺下面還是像被掏空了一塊一般,這就顯得好像整個石板才是伸長突出來的那一個。

  站在距離石板邊緣三步遠的地方,只要一想到三步以外之處,若是不慎落入便是鴻毛不浮、銷魂蝕骨的下場,就叫人覺得有些心驚膽戰。

  內心鼓跳如雷,景繁生面上卻一點不顯,仍負手站在那裡,問顏蕭然道:“所以,你是如何認出我來的?”

  “不可能是探脈,也不可能是憑藉著識海。”景繁生道:“畢竟我識海受損神識有傷,經脈受阻不暢,身體情況早就變了個模樣。”

  “所以我實在是想不出,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能教你如此肯定我就是景繁生?”

  顏蕭然重新抬起了頭,他靜默了一會兒,才抬腳走上前來,默默地將自己右手手掌伸了出來。

  那手心上頭有一條長長的、泛白的疤痕。

  這條疤景繁生之前就有注意到,只是並沒有詢問過。如今顏蕭然將這條傷疤亮在了他面前,卻叫景繁生有些摸不著頭腦了。

  顏蕭然看著他的反應,極其輕微地歎了口氣,“十年前我刺了你一劍。後來我才知道,有人以為我是要去殺你的……就提前在我的劍上淬了毒。”

  求仙修道之人體質特殊,尋常平民間的毒藥很難害其性命。當年顏蕭然的那把玉臨劍被人所粹上的毒藥便不是凡品。主要的作用是可以阻礙修者的血肉再生,若是一劍傷到了要害,那便必死無疑。若沒傷到要害,也會經年難愈,最終在患處留下一條疤痕。

  顏蕭然提到十年前的事兒,景繁生便有了些印象。那時候自己傷勢初有好轉,因為不放心重明山的情況便偷偷地去山上看了看。顏蕭然便是在落日嶺上找到他的。

  當時他倆一言不合顏蕭然確實是刺了他一劍。只是並沒有正中要害,貌似自己也就受了點兒不足掛齒的輕傷,所以對於這事景繁生從未往心裡頭去過。

  現在顏蕭然伸出一隻帶著傷疤的手給他看,倒是讓景繁生徹底想起來,當初顏蕭然殺氣四溢地抬劍刺過來,自己當然不會就那麼甘心被他所傷,所以下意識地一抬手,就抓住了那極其鋒利的劍刃。那個時候自己的手上好像確實有被劃了道口子。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顏蕭然都是自己宿命當中的死敵。這人對他殺意讓景繁生現在想想都會覺得膽寒。但是很奇怪的,在落日嶺的那個時候,顏蕭然似乎並沒有真的想要殺他。要不然以他當時的身體狀況,蕭然君的那一劍又怎麼會被他輕易抓住。

  景繁生抬起自己的手掌看了看,上面平平滑滑,一點兒受過傷的痕跡都沒有。

  這時候,顏蕭然裹挾著自嘲的聲音從他頭上傳了過來,“你果然是不記得了。”

  記憶之中從未有聽到過顏蕭然會這麼說話的時候,景繁生下意識地抬頭去看他,落日裡,向來沒有什麼表情的蕭然君竟然微微揚起了唇角,臉上掛著一抹嘲諷的笑,眉眼間更是凝集著訴說不盡的淒然:“就算是我傷了你,也不會在你心中留下任何痕跡。”

  “就連身上也不會。”

  “到頭來,就只有我一個人記得而已。”

  他說罷,緊緊地攥住了右拳,四根手指大力的抹著深藏在手心裡頭的那條傷疤,終於還是緩緩地,將那只手放下了。

  景繁生:“……”

  等等……蕭然君你跑題了啊!

  要知道當年身陷伏魔鎮圍殺的時候,砍過老子一刀的人沒有一百也有八十,難道我要一個一個都擱在心裡頭記得?那還不被活活氣死!

  還有,我不記你的仇這不是很好嘛,你那泫然欲泣的語氣是怎麼回事?!

  明明老子才是受傷的那一個,怎麼到頭來你卻是先委屈上了?!你那身為真·男主的王霸之氣都去哪兒了?那個只要冷著臉就會有妹子圍上來、自己絕不會受到一點感情困擾的蕭然君他怎麼了?!

  話說回來,以前無論書裡書外,顏蕭然也從沒有過如此直白的表露過心跡的時候啊!

  景繁生覺得自己此刻的表情已經不能用“一臉茫然”來概括,若要非要總結的話,說“一臉懵逼”還比較貼切。

  一臉懵逼的景繁生為了保持氣氛不崩、話題不被轉移,勉強問道:“所以呢?你到底是怎麼認出我來的?”

  顏蕭然的表情變化也不過區區一瞬,他這時候已經又恢復了往常的樣子,只是眸子的顏色似乎變得更黑了一些。他道:“被劃過的傷口傷疤無法除祛。所以一開始的時候,我也以為你不是。”

  景繁生忽然想起在幽州城的時候顏蕭然抓著自己的手腕兒探脈的情景。原來他不是要探自己的脈,而是要看看自己的手上究竟有沒有傷疤。

  “直到後來我特意觀察了十一臉上的傷勢的痊癒情況。”提到了景十一的時候,顏蕭然不得不垂著眸子遮住眼中的情緒,繼續道:“……他是你的兒子。再一想到你的身體本就與其他人不大一樣,一道傷疤在別人身上也許難以癒合,但如果是在你身上的話……”

  話說到這裡,景繁生已經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覺得有些荒謬:“就憑這個,你就能如此確定我就是景繁生?”

  顏蕭然神色認真,目光一錯不錯地落在他身上:“我說過的,真正讓你暴露身份的,是你的神態。”

  “這世上就只有一人會擁有那般俊逸的神態。就算你的模樣變了,我也會認得。”

  景繁生:“……”

  這當真不愧是設定當中雖然外面冷面冰山,實則附加情話技能滿級的真男主!

  可是這技能放在自己身上,那可就奇怪了啊。

  所以說,他這算是告白嘍?

  看著顏蕭然又重新垂下了眸子,一副不敢看自己、像是正等著自己答覆的樣子,景繁生忍不住抖了抖自己身上的雞皮疙瘩。

  這會兒什麼恩恩怨怨,什麼生死之憂統統都被他拋在了腦後。做為一個直的不能再直、就算發生了一些意外也依舊比直尺還直的純直男,如何委婉又不傷害他人地拒絕自己從前的好基友的告白成了現在景繁生腦中的唯一課題。

  ……他這一天所受的打擊著實是太多了。

  景繁生轉念想到,反正這世界還有那麼多妹子和像尋英公子那樣的人等在外面都會非常願意安慰男主受傷的心靈,顏蕭然就是在他這兒摔了個跟頭,也未必就站不起來了。

  而且他本來就打算在這裡跟蕭然君劃清楚界限的。

  想明白了以後,景繁生重新開口說道:“那個啥,既然你都認出我來了,那我現在就還是你哥。你要是還認我當你哥,那就聽哥一句話。”

  景繁生咽了咽口水,他雖然很喜歡勾搭漂亮的妹子、平素與人眉來眼去地慣了,但卻向來都有個度,從沒有過火的時候。他還真不習慣拒絕別人。

  尤其這個人還是幾乎可以算是自己看著長大、一路都沒少照顧扶持的那個美青年。

  “你這麼天天跟著我也挺沒意思的哈,我看你現在都不怎麼修煉了,其實你也老大不小的了,還是趕緊找個好姑娘結為雙修道侶,好好琢磨琢磨修煉飛升的事情才是正道。那個……你覺得呢?”

  聽了這話,顏蕭然的睫毛又狠狠地抖動了一下。他猛地抬眼,一雙烏黑的眼眸深不見底,視線直勾勾地盯著景繁生,道:“你是真沒聽懂我的意思,還是在裝傻?”

  周圍的溫度驟然下降,顏蕭然的四周已經有冷氣凝集。景繁生舔了舔嘴唇,在蕭然君灼灼的目光下,忍不住向後退了一步……

  !!!

  很快就發現自己竟然在顏蕭然面前就這麼慫了,景繁生才是真真地是心驚膽戰了!

  他忍不住心想,“我怕他做什麼?我竟然是怕他顏蕭然的?!”

  自從被打下了雲端,景繁生的腦中就住進了一個天使和一個惡魔。

  一個一直在說:“顏蕭然他可是那個你看著長大、無時無刻都很乖很萌、雖然有點小倔強但還是很討人喜歡的小跟班呀!何況還有男主不能死的坑爹設定跟著,你當年出手救他無可厚非!”

  另一個則說:“顏蕭然才是這個世界的真男主,你對他再好他最後還是會殺了你!你救了他還幫他修復神識就是你最大的錯誤!墊腳石!這世界的男主沒了你也不一定會死,要你多管閒事!你當年就應該把他扔出重明山叫他自生自滅!”

  ……

  如果說對於應該如何看待顏蕭然的事情景繁生之前其實一直都傾向於小天使那邊的,那麼就因為剛才自己不經意間的那一慫,讓景繁生徹底選擇了站在小惡魔的那一面。

  ——他穿成個炮灰已經夠憋屈的了,努力了幾百年還是被炮灰了那就是憋屈加憋屈,現在竟然還要他在男主面前低頭、退步?

  簡直是笑話!他不僅不應該低頭和退步,反而應該將從前屬於他的東西全部都拿回來!他要讓那些毀滅重明山、追殺他、利用他的人統統都沒有好下場!

  顏蕭然見景繁生不說話了,勉強把方才一不小心就泄出的戾氣收了,便有些落寞地說道:“我以為你早就明白了我的心意。”

  景繁生這會兒正在氣頭上,他有些自嘲地想:顏蕭然如今已經是跺跺腳就要這世界抖上三抖的存在了,如果可以,自己倒是並不想得罪他。可在這個世界與男主共存亡、所有人和物都是圍繞著顏蕭然構造出來的地方,是註定無法追求“人人都愛景繁生”的。如果自己不小心把這人給得罪了,那也是無可奈何。

  於是單純是為了給對方添堵,景繁生冷冷一笑道:“我明白了什麼?這些年蕭然君新歡舊愛換了一個又一個,我該明白什麼?”

  “我……”顏蕭然的神情重新染上了一抹痛色,他急於解釋,可景繁生這時候已經一字一頓,字字誅心地道:“還是說,十年前落日嶺上你蕭然君刺過來的那一劍,只是單純不受控制的誤傷?”

  ……

  洛水無波無浪,洛臺上卻不時地有風拂過,卷帶著幾絲零落的花草,撞在了顏蕭然的身上頭上,令這個形容從未淩亂過的高大男人看起來有幾分狼狽。

  顏蕭然的臉上從來都是清冷寡淡的沒有什麼表情的,但溫潤的聲音此刻卻有些發顫:“是你先跟別人有了兒子,是你說‘一別兩寬,各生歡喜’的,可我們明明已經……我那時,當真是太過心痛,所以才……”

  “我知你並不曾把我放在心上過。就算十一是你與別的女人所出,我也會接納他、悉心照料他,這些我都可以忍受。可你現在又為何要否認我對你的感情?如果你不知道我對你的心意,當初……又為何要對我說那樣的話……”

  如果不是當真心痛的難以壓抑,恐怕早就不需要與人多過言語的蕭然君還不會一口氣說出這麼多話來。

  一黑一白兩道身影靜默而立。

  景繁生心中奔騰而過的草泥馬數量已經上升到了一千匹。

  他心道:“‘一別兩寬,各生歡喜’是什麼鬼?!……臥槽!難道我當年是這麼說的?……這個話語,好像是用在夫妻之間的吧……難道就是因為這句話才讓顏蕭然以為我早就知道他的心意、還要跟他各找各的,所以他當年才會那麼生氣?”

  景繁生嘴角僵硬地道:“……那個,你確定我說的不是‘一別兩寬,各自為安’?”

  自己那時候那麼決絕那麼帥氣地要跟顏蕭然分道揚鑣從此正邪不兩立,不可能會說錯了話了吧?

  話說“各生歡喜”和“各自相安”的差別到底有多大?

  ……大概就是後者可以對江湖過客說、對僅有數面之緣的人說、對好兄弟說,而前者卻只能對前妻說……這麼點兒差別吧。

  畢竟如果曾經不是彼此的歡喜,又哪來的再各生歡喜?

  尤其他倆還曾共同經歷過那麼一個說不清道不明的混沌夜晚。

  ……這誤會貌似有點大了。

  顏蕭然對自己的感情,景繁生就算有那麼一丁點察覺,也並沒有往心裡去過。卻沒想到也許就因為自己的一句錯話,竟讓對方糾結了十年之久。

  顏蕭然好像也已經從他的話裡頭聽出了一些不對頭的地方。

  那張終年沒有什麼表情的臉竟微微地蹙起了眉頭,狹長的鳳目流露出痛苦,青年模樣的男人喉嚨顫抖,難以置信地問:“你說什麼?”

  景繁生提醒自己,就算是自己說錯了話令對方誤會,當年顏蕭然提劍刺過來的事兒那也是既定事實。

  既然如此……

  景繁生微微後退了一步,忽然仰起了頭。顏蕭然的個子要比他高上一些,他只有這樣才能對上他的眼睛。

  那雙黑如漆墨的眸子裡頭,有著自己的倒影。

  景繁生不知道自己的面色竟然已經變得如此蒼白。

  他薄唇一挑,嘴角不自覺地上揚成那叫人喜歡的弧度:“那就算我說錯了話。我這個人,總也管不住自個兒的嘴,蕭然君你也是知道的,所以千萬別見怪。嗯,也……莫要再多作糾纏了罷。”

  他越說越嚴肅,嘴角逐漸落了下來。本就難得有如此正經的時候,說出的話便字字不落、一個一個地敲在了對方的心上:“所以從此以後,你我二人,前塵往事,既往不咎。解怨釋結、更莫相憎!”

  “景期……”顏蕭然神色悲戚,他忍不住上前一步想要抓住他,卻僅僅換來對方的又一步退後。

  顏蕭然已經不敢再動。

  “還記得你小時候我曾給你講過,杜鵑鳥的叫聲是什麼嗎?”景繁生望著那雙烏漆的眼眸,異常認真說道:“我已經活不了多久了。”

  “……景期!”狹長的鳳目猛然睜大了一些。

  景繁生複又微微笑起來道:“替我照顧好十一。”

  他這會兒微微上挑著嘴角,給人的感覺便仿佛還是往昔裡那個玩世不恭、恣意張揚、風華絕代的繁生道人。

  話音未落,景繁生的嘴角仍擒著一抹笑,卻忽然出手如電,伸臂將顏蕭然向遠處一推,後又腳尖離地、身體也隨著那力道自然地向後傾去。

  “……景期?”被猛地推了一下,還沒弄清楚狀況的顏蕭然極度迷茫地呢喃。

  景繁生最後看見的,便是顏蕭然的一雙睜得渾圓、茫然無措的眼睛。

  和一大片廣袤無垠的白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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