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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炮灰總想當主角》第51章
第55章 仰止4

  面對一屋子修為遠在他之上的修士景十一也沒退一步,可等秦風韻提著衣擺走過來的時候,他卻生生地向旁邊側移了好幾步。

  秦風韻也不在意地繼續追過去,“小十一你都不想我,娘親可想死你啦!”她雖然這麼說,但聲音卻不帶半點委屈,反而自己還越笑越歡。

  十一長大了、出谷兩次以後再回來就知道男女授受不親和害羞了,所以在絕地谷的時候秦風韻便時常這樣逗他玩兒。

  只不過在景十一看來,是自己在陪她玩罷了。

  “好了別鬧。”景繁生有些頭痛的揉了揉額角,把秦風韻又重新拽回到自己身邊,“你怎麼跑出來了?你爹知道嗎?”

  秦風韻還沒答話,一道聲音便突然插了進來,“哦?這位就是絕地谷的秦姑娘?”

  秦風韻看了一眼說話之人,是一個穿著藍衣服的俊俏男子,正手拿摺扇,一邊在胸前扇著,一邊目不轉睛地盯著她看。

  乍一對上這人的眼睛,秦風韻便有了一種被毒蛇盯上了的感覺。

  但她只是狐疑地看了看這個男子,卻並沒有放在心上,繼續對景繁生說:“我爹爹當然不知道啦,我是偷偷跑出來的。”

  她說到這裡,便又有些義憤填膺,對滿屋子的人說道:“我在外面都聽到啦!你們怎麼回事啊?這麼多人欺負我繁生哥哥一個人!”

  “哎哎哎,好了好了。”景繁生將人又拉了回來,在她耳邊低聲說道:“你就別在這兒瞎湊熱鬧了啊。”

  他是不想讓秦風韻多說話再被人抓住把柄挑起事端,但又不好在這麼多人面前公然說她什麼,便只能在她耳邊悄聲說道。對於漂亮的妹子,景繁生從來都是極度體貼的。可他卻沒有料到他這種替人著想的體貼落在其他人、尤其是身側之人的眼中,卻成了一種別樣的“親昵”。

  原本漆黑的眼眸又一次漫上了血色,顏蕭然平靜的表情下面,極端暴躁的情緒卻在翻滾湧動。

  雖然是在與人對質,但景繁生仍時刻都觀察著顏蕭然的狀況不敢馬虎,是以他幾乎一下子就覺出不對勁兒了。

  雖然不知道顏蕭然真正入魔了以後到底會做出什麼事情來,但曾經親身體驗過的那股裹挾著暴戾的寒氣還是叫他心有餘悸。

  ——如果蕭然君這會兒失控了,在場之人就算是全部聯起手來也未必會是他的對手,那自己這個令世人聞風喪膽的曠世妖邪的稱謂恐怕就變成顏蕭然的了。

  可是眾目睽睽之下,他又不能叫顏蕭然趕緊吃顆清心丹冷靜一下。

  為今之計,只得趕緊結束今日的這場突如其然的對質。

  景繁生嘿嘿地笑了一聲,道:“正如秦姑娘所說,瀟湘宮沒有動機屠山,我亦沒有動機殺人。可我手頭卻已經掌握了一些證據,只是還有待證實而已。諸位不如就給我幾日時間,幾日之後若我還不能證明自己的清白,那重明山之事,便算是我做的吧。”

  他話音剛落,便有人說:“繁生道人若是真有法子證明自己是無辜的,又何必等到十五年以後再現身對質?我們又怎麼知道這不是你打算拖延時間用來逃脫的說辭?!”

  那當然是因為以前我拿不出證據、重傷在身卻又不能在你們這群喜好落井下石的人面前露怯的緣故了。

  景繁生心中那麼想著,表面上卻是有些無奈地歎了口氣,伸手拍了拍蕭然君的肩膀,道:“我若是想走,哪裡用得著諸位寬限?”

  他這話倒是真的。

  眾人心中都明白,現在無量劍明顯是站在景繁生那一邊的……不說旁邊仍有兩位戰鬥力不低無量劍的長老在,便是玉臨劍蕭然君和繁生道人聯了手……這天下,恐怕就再無可以與之匹敵之人了。

  他確實可以如入無人之境地離開。

  一時間,所有人都變得啞口無言了起來。

  景繁生又道:“我今日之所以公然現身於此,不過是手握了證據、想要為重明山討回公道,讓諸位給做個見證罷了。至於清白不清白、你們怎麼看我?”他視線重新環視了一周,最後直直地落在一人身上,眉眼飛揚、嘴角輕挑、不屑一顧地嗤笑道:“那種東西,你們以為我會在意?”

  被他的目光所籠罩的沈沉星,瞬間便覺得面上發熱、無處遁形了起來。若不是咬牙忍耐,他甚至都不敢直視景繁生的眼睛。

  顏蕭然在景繁生拍上他肩膀的時候便扭過頭去看他了,他眨了眨眼睛,眼眸之中的血紅稍稍退了一些,若不近距離地仔細去看,倒也不會令人察覺到異常。

  顏蕭然微微頷首,他大概也明白了景繁生已經把要說的話說完、不想在此繼續糾纏的意思,便聲音溫潤地說道:“那便這麼辦吧。”

  他語氣輕飄飄的沒有什麼重量,說出來的話卻一錘子定音,叫人完全沒有勇氣提出質疑。

  “顏宗主,你可想好了,無量劍難道真的要跟妖邪同流合污了嗎?”鴻傾道人忽然冷哼一聲道。

  此問一出,不只其他宗門的人,就連楚蕭南和柳尋英都不由得把目光放在了他們宗主身上。

  蕭然君可以因為與景繁生私交甚好而在這個時候選擇站在他的那一面,但拋卻玉臨劍蕭然君的這個身份,顏蕭然更是一個大宗門的宗主。他的確是代表和背負了一整個宗門的名聲和命運。

  刑風台也一臉失望地說:“賢侄,無量劍萬年基業,你就忍心讓它斷送在你的手上?”

  他這話說得太過沉痛,聽得景繁生的身形都不由得頓了頓。

  心中有什麼東西忽然就炸裂開了,連帶著渾身的血液都沸騰了起來。若非要總結,那大概是一種極度興奮的感覺。

  自打進這個屋開始他就一直在慶倖有顏蕭然在這裡幫他壓住了場面,卻完全沒有想過他們兩個統一戰線地站在一起,就已經是在告訴眾人無量山的宗主已經是和妖邪同流合污的了。

  因為顏蕭然的態度太過理所當然了。

  在湖底空間的時候,他並沒有跟顏蕭然提到過自己想清楚的那些細微的線索。就連他自己也沒有十足的把握可以查明當年的事情以證清白,蕭然君卻想都不想就說:那便這麼辦吧。

  景繁生不知道顏蕭然是否有懷疑、質疑過的時候,因為無論是關於什麼的事情,青年都極少會來詢問他。

  這個青年模樣的男人似乎壓根就不關心什麼真相。他從來都是默默地站在那裡,無論自己做的對與錯,都默默地站在距離自己僅半步之遙的地方。

  不僅僅是這樣。

  這個同他一起跳了洛水湖、為他入了魔的青年會為他做的,不僅僅是這樣的。

  他都不用猜測,就已經知道面對老宮主的問話,顏蕭然的答案了。

  感受著數百年來從未有過的劇烈心跳,景繁生激動地閉了閉眼睛。

  果然,俊朗高大的青年薄唇輕啟,想也不想地說:“我想好了。”

  他沒有解釋自己為什麼要這麼做,也沒有向世人辯駁說景繁生是值得相信的,他只是異常認真地說:“我想好了。如若有任何差錯,我顏蕭然定當一力承當。”

  ……

  年少的時候,當景繁生還是生活在現代社會的那個景期的時候,聽到的最多的一句話就是:“這個世界是沒有什麼愛情的”。

  景繁生那個時候還很小,並不懂,他也完全無法料到女人終年神經質的低喃聲會成了伴隨他活了幾百年的詛咒。

  這個世界是沒有什麼愛情的。

  曾幾何時,他也是這麼以為的。

  從前的景繁生看起來就是個古道熱腸、好管閒事的老好人。他與所有人都交好,卻對所有人都一樣好。

  這種完全一碗水端平的行為若是放在師兄弟和基友之間,倒也沒什麼不妥。

  但問題就是,他對待妹子的時候也是這樣的。

  倒不是不喜歡。他看見漂亮妹子的時候也會心生歡喜和產生感覺,體現著自己是個純爺們兒的各項指標一直都十分正常。

  但如果真要他認認真真的跟哪個妹子談一場戀愛或者做點兒什麼事情,他卻又做不到了。

  他總覺得自己的心中缺了點什麼。

  可是當他看著這個與自己距離僅半步之遙、比肩而立的青年的時候,景繁生覺得缺失的那一塊兒,似乎是被他找到了。

  原來人的內心真的可以產生一種鼓跳如雷的感覺。

  一種可以被叫做心悸的感覺。

  心跳得太快,就連渾身的血液都激蕩了開來。他不得不咬緊牙關才能抑制住那種想要一把抱住身側之人的衝動。

  然而顏蕭然卻全然不知道景繁生內心的變化。

  發覺身邊面容絕美的青年身邊站著個形容嬌媚的女修,而且偏偏景繁生還一臉歡快的樣子,顏蕭然的眸中的血紅色變得更深了。

  這時候所有人都不明白發生了什麼事情——無量劍的宗主到底緣何要跟這妖邪站成一線?

  不過對於一些規模中等的宗門來說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們似乎可以借此給無量劍狠狠地一擊。

  “傾墨君,你方才說這少年是景……真人的兒子?而他又是蕭然君親口承認的親傳弟子?”

  “不錯。”

  刑傾墨沒開口,反而是顏蕭然和景繁生便已經率先地、異口同聲地回答到了。

  景十一兩邊看了看,最終只是握著屠末劍站在他倆身後,並沒有說話。

  顏蕭然說:“十一是我的親傳弟子,也是我唯一的徒弟。各位覺得此事有何不妥?”

  浮雲宗宗主開口道:“如果是繁生道人的兒子……”

  “呦呵,是我兒子又怎麼樣?”景繁生面色不善地道。

  “如果是景真人的兒子,那麼這位小施主天賦異稟卻也是常理之中了。”人群當中,頭頂光頭手執禪杖的白一塵忽然說道,“依貧僧之見,如果僅僅因為這位小施主年齡小又修為偏高便否定他的資格,未免有失公允。”

  四大宗門雖說是各有千秋不分上下,但萬象寺由於一心向佛、低調又極少摻和俗事的原因,給人的感覺便一直都有點兒高冷,說話也就更有分量一些了。

  而白一塵做為萬象寺住持的親傳弟子,又是修為在分神期的長老,所說的話便更加有影響力了。

  景繁生微微揚起了一雙漂亮的桃花眼角,如果不是這時候人多,他差不多就要像以前一樣,衝著白一塵打個口哨了。

  白一塵這人雖然從小就呆呆萌萌的,給人的感覺傻乎乎,但其實他一點都不傻。

  無論別人還想說什麼、想找什麼理由打壓景繁生,他一句話,就把話題又帶回了試煉之征上頭去了。

  景繁生忍住了當場讚揚他一頓的衝動,他旁邊的秦風韻卻沒有任何這方面的想法。

  秦風韻常年居住在絕地谷中不與外人來往,雖然今年也已經一百多歲的人了,心思卻單純的就跟個小姑娘似的。

  秦風韻說:“小和尚你說得太對了!我家小十一從小就比別的孩子要聰明得多,難道這也是什麼錯嘛!”

  浮雲宗宗主咽了咽唾沫,說道:“景、景真人本身就是墮入魔道了的妖邪體質,誰知道、誰知道這小公子他現在是算修士還是算魔修?”

  景繁生稍稍蹙了蹙眉頭。

  世上開始出現他墮入魔道的說法,除了諷刺他殺人不眨眼以外,更有一層含義是說,景繁生已經棄了原來的修為,而轉變成了一個魔修。

  這傳聞也是從他在重明山上屠殺瀟湘宮的人開始的傳出的。到了後來他身陷伏魔鎮圍殺,那時候他已經幾乎不能動用靈力也無法再禦劍抗敵了,給人的感覺便是只靠自身功法戰鬥,於是便被徹底打上了魔修的標籤。

  可旁人並不知道景繁生那時候神識受損的事情。

  便也更不知道,“繁生道人身陷伏魔鎮圍殺卻如入無人之境”的說法,其實跟景繁生一點關係都沒有。

  那些都是尚在他身體裡頭的、沒有一丁點意識的十一做的。

  景繁生自己身體特殊,沒想到十一的情況比他還要特殊。

  所以這孩子打出生時開始,於靈力方面就已經堪比築基期修士的修為了。

  然而說是沒有關係,景繁生覺得,其實所有的責任還是應該歸咎在自己的身上——雖然這個世界有一種存在是無法按照自己前世所學的生理學來敘述的,但十一那時候絕逼還沒有長成型,就更別提有什麼殺人的意識了。身為胚胎的他之所以會反擊,無疑是因為自己的生命受到了威脅。

  當然也是因為,自己那時候斷片兒了。

  他連自己都無法控制得住,又怎麼管得了還從未認識過這個世界的景十一呢?

  所以那些人是他殺的。

  與十一沒有半點關係。

  景繁生也一點兒都不喜歡有人把這些事拿到十一面前來議論。他深知外界因素對一個人少年時期的影響是多麼重大。

  ——敢說他兒子是妖邪的人,景繁生真恨不得現在就抽劍殺了他。

  可是他還沒動手,浮雲宗宗主那頭就已經出現了狀況。

  這人的腳底板突然生出了一片寒霧,眨眼間的功夫便蔓延上了小腿,待到眾人反應過來之時,他的半個身子都已經被凍上了。

  寒霧還在蔓延,站在他身邊的人統統地都不約而同地又往後退了一步。

  比起被打掉幾顆牙的劉氏宗主,這半拉身子被凍上的浮雲宗宗主明顯要更慘一些。他又疼又慌,登時就哇哇大叫了起來。

  刑風台大吼道:“蕭然君!你是真的想同天下為敵嗎!”

  顏蕭然道:“十一是人修還是魔修,待到試煉之征上一試便知,諸位又何必為難我徒兒?”他回頭看了景繁生一眼,道:“況且景真人是真的墮入魔道還是被人冤枉還有未可知,若現在就因為一個虛無縹緲的說辭否定了我徒兒的參賽資格,這天下又有何正義和公平可言了?”

  這時候滿屋子都是浮雲宗宗主殺豬一般的嚎叫聲,大家大概明白誰跟蕭然君唱反調多半都得受傷的規律,一時之間都沒有人敢再發出反對的聲音。

  只有地位和修為都頗高的鴻傾道人說道:“可這孩子終究不算是你們無量劍的內門弟子!他連名牌玉簡都沒有!”

  看著他這副嘴臉,景繁生不禁嗤笑道:“想不到昆侖山也已經淪落到這般光景,竟然要和一個小孩兒斤斤計較。怎麼,這麼害怕我兒子搶了你們的風頭?原朝這個宗主做的,可有點差勁兒了啊。”

  當年的廊亭七公子,唯有昆侖占了兩個名額,乃是原朝和原嘯這一對雙生子。而如今,哥哥原朝已經繼任昆侖山宗主之位了。只是看這鴻傾道人的反應,他對於自家宗主似乎並沒有多少敬畏之心。

  這時候,還是白一塵出來打圓場道:“蕭然君,他的腿,若是再不解開怕是就要廢了。”

  眾人這才想到已經昏迷過去的浮雲宗宗主的事情,景繁生對顏蕭然說:“不如就解開吧。”

  他倒一點兒都不關心這浮雲宗宗主是死是活、是傷是殘,他怕的是顏蕭然又動用靈力太過。

  現在的景繁生可一點兒都不希望顏蕭然有事。

  顏蕭然點點了頭,頃刻間緊緊纏繞在那雙腿上的堅冰便化成了一灘水。

  看也沒看倒在地上的浮雲宗宗主一眼,顏蕭然溫潤的聲音再次響起:“誰說我徒弟沒有名牌、不是我的親傳弟子?”

  他稍稍回了個身,引得白色的衣角在空中一片翻飛,顏蕭然從懷中掏出了一塊玉簡名牌直接遞到了十一的手上。

  景十一的手指甫一觸上那塊通體潤白的玉簡,那簡身之上便立刻顯現出一個漆著銀光的名字來。

  顏亦陽。

  十一登時就覺得觸著那玉簡的指尖發起了燙來。

  景繁生也偷眼望了過去,看見那名字,一雙桃花眼徒然睜得老大,沒控制住的就是渾身一震。

  “亦”代表了輩分,“陽”應該是無量山敬事堂的人推演出的名字,但真正叫景繁生震驚的,還是這玉簡名牌上的姓氏。

  修真之人的壽命冗長,對於很多人來說血緣和生身父母都不是那麼重要的,能冠上師尊的姓氏才是最大的榮耀。所以顏蕭然這麼做了除了會叫人覺得十一確實極得蕭然君的寵愛,也沒有人會覺得有什麼不妥之處。

  但景繁生卻忽然想起在無量山上顏蕭然假意不知他的身份、問他十一到底姓什麼的場景了。那時候他為了拖延親傳大典的時間想要對於“姓氏”這方面在囑咐十一一通,還出主意把兒子派去祁鄴打行屍。

  恐怕那個時候顏蕭然就早已看出他的意圖,所以就不再問十一到底姓什麼的問題。而為了防止別人會問、會懷疑,他就乾脆把自己的姓冠在了十一的新名字之上。

  而顏蕭然能在這時候掏出這枚玉簡,那就只能說明早在無量山的時候他就已經這麼做了。

  那又是什麼時候的事情?在無量山上他們兩個幾乎一直都是形影不離的。

  難道是趁他睡覺的時候……?

  將目光重新投注在顏蕭然的身上,千言萬語都哽在了喉嚨口,景繁生忽然就什麼也說不出來了。

  顏蕭然這小子做的事情,有時候真叫人想不感動都難。

  蕭然君早有準備,把十一的玉簡名牌掏出來了以後,便再也沒有人會對少年的身份提出質疑了。

  至於十一修為有異的事情,扭頭看了看沈沉星,景繁生忽然覺得十一就算是太過天才了些,但也不是那麼一枝獨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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