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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繼母養兒手札》第63章
第63章 重任

  二和又蹭蹭往後退了三步。

  高斐面無表情地轉過頭,肚子在這時很配合地叫了兩聲。

  二和跟隨他多年,當然知道他主子剛才是表錯情了,於是便討好地道:「主子餓了?小的給您張羅一些糕點,讓您路上帶著吃。」

  高斐點頭,「恩,隨便拿一些吧。別耽誤了時辰。」

  二和在心裡還是挺佩服他主子的,這事兒要是換到自己身上,自己可就得尷尬地鬧個紅臉了。

  高斐目不斜視地往外走,心想其實曬黑點也不錯,臊不臊的也看不出。

  這趟進宮,沿途的太監和宮女都是分外地恭敬,連行禮都格外標準。

  高斐牽了牽嘴角,果然這皇宮才是最看人下菜碟的地方。他從前雖也是獲封的國公,但都知道那是承了父蔭,他本人並無建樹。如今立了戰功,起碼讓人不敢小瞧了去。

  高斐來述職,皇帝特地空了半天的功夫給他。兩人就邊關與韃靼的戰事討論了許久,就是連皇帝都不得不對高斐刮目相看了。太祖從馬背上得天下,他又是從數位兄弟中奪得皇位的那個,騎射兵法自不在話下。

  今日這一談之下,皇帝才發現這高斐居然真的是個將帥之才。許多見解和看法都頗為老辣。皇帝還問了許多實戰上的細節,高斐都能娓娓道來,且說得可圈可點,可見高斐並不是不懂實戰、只會紙上談兵之輩。

  高斐的見解觀點頗為保守,他主張戰,但並非乘勝追擊、勢要掃平關外異族的好戰派,而是將異族都擋在關外,誰要敢來就打的他元氣大傷,打到他怕。

  這就和征虜總兵官齊國公邱弗所主張的「非我族類,雖遠必誅」很不同。

  而且按照普遍的現象來看,應該是年紀小一些的將領主戰,年紀大一些的將領應該主和。皇帝心裡也挺納悶的,怎麼到了這裡就反過來了。

  原因其實也很簡單,高斐雖然年少,小時候卻經歷過幾場戰事,他們家又是從微末起來的,也算是過過顛沛流離的日子,而且他爹也是在動亂中受了重傷而沒了的。他打心底是嚮往和平的,加上他自己對大耀現在國庫和兵力的瞭解,這些在過去那些動盪的歲月裡都消耗得太大了,朝廷現在看著繁榮,卻離真正的興旺仍有一段距離,急需休養生息。

  而齊國公,他當年跟著太祖征戰沙場,後來又跟著當今出生入死,戰功彪炳。可以說齊國公戎馬一生,未嘗敗果。如今年紀大了不曾膽怯,反而變得戀戰起來。

  這一聊,就聊了一個上午。

  皇帝本想留高斐在宮裡用個午膳,高斐恭恭敬敬地給皇帝跪下磕了兩個頭,道:「臣不在家中這段時間,承蒙皇恩,皇上和皇后娘娘體恤臣家中孤兒寡母,多有恩澤。」

  他這是感謝皇帝賞了個世子之位。皇帝當然是知道的,可不知怎麼,聽他這一本正經、不苟言笑的感謝,卻似乎聽出了別的味道。再想想這大半年他那不省心的皇后做的那些事,皇帝老臉一紅,輕咳兩聲帶過了尷尬。

  高斐現任中軍都督府僉事,是個正二品的官。大耀設有左、右、中、前、後五軍都督府,是統領全國軍隊的最高軍事機構。五軍都督府又以中軍為首。

  五都督府,每府設有兩個正一品的左、右都督。下面是從一品都督的都督同知。再往下,就是正二品的僉事。

  高斐能在中軍都督府領一個二品的實差,看著是風光無比的,但該職位,恩功寄祿,無定員。也就是說,這個職位主要是看你家裡是不是有恩蔭,你要有,拿著個二品僉事那是很容易就能進去的。

  像高斐所在的中軍都督府,光僉事就有三個。

  這還是最難進的中軍都督府,其餘四府加起來少說得有十五六個。只不過其他幾軍的都督府不設立在京城,這些人一年到頭也碰不著罷了。

  皇帝也沒有急著升他的官,畢竟齊國公還自請了留在邊關沒回來,他已經派人送了手諭去,至多兩個月應該就該回京了。因此只是誇獎了他幾句,讓他在家休整半個月,再去上值。

  皇帝算是顧念舊情的,以往對高斐都是長輩對待晚輩的態度,和藹是和藹,就是讓人缺了點什麼。

  古今高斐算是知道了,缺的是一個君王對臣子的賞識。

  高斐心情不錯地回去了,一回家就想著去跟他娘說說宮裡的事,也好教他娘跟著一起歡喜歡喜。

  誰知道這一去就撲了個空,丫鬟說老太太一早就去了夫人那裡。

  老太太說要去收拾袁璐,那並不是口頭說說。

  早上她也是起了個大早,利索地洗漱穿衣,吃完了早飯就拄著拐杖去了。

  她到的時候,袁璐還站在門口大喘氣沒歇過來呢。

  老太太就拿拐杖戳了戳地,道:「好歹你算有心,知道要在這裡迎我!昨日的事我便不同你計較了。」

  袁璐一頭霧水,雖不知道老太太到底在說什麼,卻也順坡下,行禮道:「兒媳問婆母安。」

  老太太點點頭,偷偷瞄了她一眼,見她神色紅潤,倒比之前好看了許多,心想著這小袁氏說的要修養倒也不算誆騙於她了。

  袁璐將老太太迎了進去,一邊讓人準備茶水。茶水是剛泡好的六安瓜片,兌了一半之前泡好的已經放涼的同種茶水,既能讓人喝到溫熱的差,也不會因為加了涼水而淡了茶味。

  老太太也是走的口渴,喝完了一盞茶才開始跟她說話:「你這在院子裡待了也有一個半月了,身子可都好了?」

  袁璐又福了福身,「承蒙婆母體恤,讓兒媳將養了這些日子。總算把身上養得好了一些。」

  老太太將她上下一打量,確實見她豐腴了些,倒也放下心來,「既然好了,以後家裡還要多仰仗你才是。我年紀大了,家裡的大事小事還不都指望你?如今斐兒也回來了,正是一家人團聚和美的時候,你好好管家,自然虧待不了你。」

  袁璐將各種想法在腦子裡過了一遍,一時之間也想不到該怎麼推辭,只道:「過去兒媳臨危受命,也是將許多事不明就裡地扛上了身,差點將自己和泓哥兒都賠進去了。如今也看明白了,兒媳身子弱,心智、手腕也都不強,並不能擔此重任。」

  老太太就擱了茶盞,急赤白臉地道:「怎麼就不能了?舊時家裡處境只有比現在難的,現下眼看著要越過越好了,你怎麼反往後縮?」

  袁璐心想這「修身齊家」中的「齊家」第一條,也是最重要的一條,就是要「齊」,它指的是人心要齊。過去老太太也知道府中無人,她獨木難撐,這時候袁璐站出來,老太太只有相信她,試一試,搏一搏。可漸漸那些隱患都被掃平了,老太太也不用靠她什麼了。

  從之前邱繡那件事就能看出來,那時候泓哥兒的世子之位封賞了下來,只要泓哥兒不出大岔子,誰都撼動不了成國公府的傳承。而且眼看著他兒子打了勝仗就要回來,皇帝也不會由著皇后為難成國公府,老太太就不願意跟袁璐一條心了。

  再看眼前,成國公高斐一回來,局面就更難控制了。雖只匆匆見了一面,袁璐已經覺得他並不是那種任人擺佈的人,觀之言行,更是有大男子主義的硬派作風。

  她最終的目的又是功成身退,得一個兩廂便宜的放妻書,又不是要真掌這家的權柄。這時候再不往後縮,就是真真的不明智了。

  袁璐膝蓋軟了軟,心想老太太有時候也是認死理的,若是真的講不通,她不然就裝暈算了。

  可老太太居然一反常態,並沒有追問下去,而是閉了閉眼平復了情緒,道:「你坐著說話,動不動站起來行禮作甚?」

  袁璐乖乖地坐下了,又聽她問:「昨夜兩個哥兒都歇在你這裡了?」

  「給他們一人做了一身衣裳,本是想讓他們試完了就回您那兒去的。只是澈哥兒話多,您也知道的,他那小話匣子一打開,還真是沒人能關上。」

  說到古靈精怪的小孫子,老太太的臉上很自然地就帶著三分笑,「他這性子也不知道像誰,我和他祖父、爹娘都沒有一個這麼能說的。真要論起來,倒是像你多一些。」

  老太太這話卻是沒說假了,袁璐做事雖頗有手段,在下人面前也立得起來,在親近之人面前卻是個碎嘴的,還愛耍嘴皮子賣乖逗貧,澈哥兒這點上還真是跟她如出一轍。

  袁璐也是抿嘴笑,想起了什麼,就讓丫鬟把新衣裳都呈了上來,「這是給您和汐姐兒做的,我也有一身。顏色雖不盡相同,料子、花紋和剪裁卻都是相同的。咱們幾個穿一樣的。」

  老太太心滿意足地摸了摸,「虧你還沒忘了我。今遭且饒過你吧。」

  袁璐這才知道原來老太太之前說的是這衣裳的事,不由覺得好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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