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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繼母養兒手札》第58章
第58章 稱病

  老太太說稱病,不過是緩兵之計。她正琢磨著這兩天放出風去,卻聽孫嬤嬤所下面人來報,那小袁氏病倒了。

  袁璐素來身體不好,就算是醒過來的這小半年,也是大病小病不斷。

  老太太聽說了就讓人去讓唐大夫過去看。唐大夫去了院子外,人都沒見到就被擋回去了。

  袁璐說的是自己身邊有宮裡出來的醫女,唐大夫一個外男到底不方便。

  老太太聽了回稟也沒覺得有什麼不對勁,不就生個病嘛,小袁氏那個紙糊的身子以前不也動不動就不舒服。

  可事情並不像老太太想的那樣,第二天,汐姐兒也被挪回了老太太的院子裡。

  泓哥兒和澈哥兒白天都在前院學東西,下了學回自個兒屋裡的時候,就被青江給攔下了,青江道:「夫人身體不適,恐兩位少爺過了病氣,請兩位少爺先回老太君那裡。」

  兩個哥兒之前就是因為老太太身子不好,被放到了袁璐這裡。後來老太太的病好了,兩個哥兒卻覺得袁璐住著更舒服,時不時地住上兩日。

  澈哥兒聽說他娘生病了,吵著要去看她,也是被袁璐身邊的人給擋回去了,只說她需要靜養。

  澈哥兒沒見到人不肯走,鬧將起來,最後還是被泓哥兒拉走的。

  袁璐這病,倒不是假的,來的太突然,誰都沒有防備。

  回去睡了一覺,半夜裡就出起虛汗,整個人跟水裡撈起來似的。

  醫女給她診過脈,還是說思慮過度,且傷了元氣,要好好調理。

  不過想想也是,從她醒過來,除了回袁府的那幾日過了幾天舒心日子,其他時候都忙的像個陀螺。不是操心這個,就是擔憂那個的。每次病著,還沒緩過來就要強打精神去解決下一個問題了。

  喝過藥後,花媽媽打了熱水給她擦拭身子,看她病懨懨的樣子心疼的緊,背過身去就紅了眼眶。

  袁璐解開了衣服讓她擦拭,自己這個小身板說是十七八,看起來跟十四五歲似的,多年的沉屙宿疾,也不是一時之間能養回來的。她的信期也不准,每次來雖然不疼,但是量特別少,來個一兩天就沒了。

  花媽媽動作輕柔地擦拭著她的身子,入眼處皆是瘦骨嶙峋的,摸著都硌手,擦到一半她就忍不住摔了毛巾跑出去了。

  青江上前拿著毛巾繼續給袁璐擦,她自己也是眼裡含淚,「姑娘,奴婢們都知道你委屈。上回老夫人說的,您再等一等,再等一等就就能離開這裡了。」

  她喊第一聲「姑娘」的時候,袁璐的眼淚就下來了。她確實覺得委屈,她要委屈死了,她在這裡待了半年,就是上輩子去給她爸帶個分公司,帶上半年,下屬同事無不對她讚譽有加。在這裡她付出的心血不知道是那時候的多少倍。

  她喜歡澈哥兒,喜歡汐姐兒,甚至跟她不親近的泓哥兒她都著憐愛之心。一部分是因為血緣關係,一部分確實是看這三個孩子可憐。她小時候也是這樣,跟外婆兩個人相依為命,眼巴巴地羡慕別人有父母在身邊。對於老太太,那是三個孩子的祖母。她也想將她視作長輩去照看。

  可從那時她跪在老太太眼前發誓至今,一步步走來,她自問是盡心盡力,到了卻未必是落一個好。

  青江把她身上的虛汗都擦乾淨了,給她換了一身乾淨的中衣。花媽媽已經在外頭哭過好大一通回來了。

  袁璐對她笑笑,拍了拍床沿讓她坐下。

  「媽媽怎麼不說一聲就跑出去了,我還當發生了什麼事兒呢。」她剛哭過的聲音帶著一絲沙啞,撒起嬌來更是惹人憐愛。

  花媽媽摸了摸她的髮,給她掖好被背角,「姐兒睡吧,老奴在這裡守著。」

  袁璐迷迷糊糊快要睡著的時候,還在說:「明兒媽媽查一查,前幾日出去上香的事肯定是有人洩露出去的。如果是咱們自己院子裡的,就喊人牙子來賣了吧。若不是咱們這裡的,就別管了。嗯,以後也別管了……」

  醫女開的藥裡有安神入眠的藥,沒多久她就睡過去了。

  花媽媽又在床沿邊上守了一會兒,見她睡熟了,才放下帷幔輕手輕腳地出去了。

  耳房裡,呂媽媽早就暖好了茶,青江和綠水也都在,等到花媽媽一過來,她們把門一關,一人一杯茶捧著坐在一起說話。

  花媽媽平素最和藹不過的一個人,此時臉上是半點笑影兒都沒有,「這件事我看多半要成。齊國公夫人已然是個精明會打算的,老太太耳根子軟,做不得大主意,如今宮裡那位又插了手,愈發難辦了。」

  女子為母則強,袁璐雖然不是花媽媽生的,卻也是她的心頭肉。以前她臥病不起之時,院子裡這些人都是以花媽媽馬首是瞻。只不過後來袁璐立起來了,花媽媽才退居二線,倒顯不出她的手段來了。

  呂媽媽沉吟片刻說:「姑娘如今是怎麼個想法,剛可跟你透底兒了?」

  花媽媽歎了口氣,搖了搖頭,「她只說先把咱們院子裡的內鬼給揪出來,外頭的先不要管。」

  兩位媽媽都一起歎起了氣,綠水氣呼呼地道:「老太太一點都不知道心疼我們姑娘。真當這成國公府多了不得?等過兩年,太子登了基,這誰靠誰還不一定呢!」

  雖然外頭都安排妥當人看著,綠水這聲音也壓得很低,青江還是打了她一下,讓她不要瞎說。

  花媽媽倒是沒有責怪她,只說:「上次老夫人來已經隱晦地提過,遲早是要讓姐兒歸家的。如今我瞧著,倒像是姐兒自己犯了倔。」

  「您能勸還是勸著點吧。」青江道,「以往姑娘沐浴總不讓我們近身伺候,今日瞧著這身子……我看著都心疼。」

  說到袁璐的身子,花媽媽又是鼻頭發酸,「沒有這樣糟踐人的。我這就讓人送信給老夫人,總不能讓姐兒在這裡耗壞了。」

  幾個人合計到了天明,中間花媽媽去看過幾次袁璐,見她一直都睡得很安穩,這才放下心來。

  也是因為這樣,唐大夫和兩個哥兒都沒見著袁璐的面,就都被擋回去了。

  老太太還是什麼該吃吃該睡睡,兩個哥兒白天都在前院,後院待的日子也少。汐姐兒跟著王姑姑學規矩和女紅,閒暇時就去陪她祖母說說話。

  這日子好像跟往日裡過的也沒什麼不同,可這一天,兩天,三天,連著十幾天……袁璐稱病不出,外頭的人進不去,她院子裡的人也不出來。除了第二天她院子裡的兩個人被提腳賣了,就一點兒響動都沒了。

  府裡庫房的鑰匙和對牌也都被送到了老太太這裡。

  老太太看到東西的時候,還挺奇怪地問孫嬤嬤:「我上回跟她沒說錯吧,我記著我說的是我稱病,不是讓她稱病啊。」

  孫嬤嬤已經看出了什麼,但也只是搖了搖頭。

  老太太又轉過頭對來送東西的青江說:「跟你主子說,這些東西不用還給我。過兩天等她好了再來管就是。」

  青江不緊不慢地答道:「回老太君的話,夫人底子差,這段時間又操勞過度傷了元氣,醫女說要好好歇上一陣才能調養回來。恐怕今後就不能理事了。」

  老太太驚訝道:「這是生了大病?」

  青江也不正面回答,只說:「夫人不讓我們多提,免得讓您掛懷,傷了心神。」

  老太太見在青江身上也問不出什麼,擺擺手就讓她退下了。

  交過對牌後的那一個月,袁璐都在自己的院子裡。她身邊有醫女,有廚子,也有銀子,門一關,自己也能過。

  至於外頭成國公府如何,她是暫時管不上了。這動不動就病倒的,她自己也害怕,別回頭一不小心真把自己給折騰進去了。那可真是得不償失。

  花媽媽每天督促著小廚房給她做補品,怎麼對身體好怎麼來。平時也不讓她下床,恨不得就讓她紮根在床上,喝藥吃飯都是用喂的。

  袁璐這個病,往小了說就是累著了,緩兩天也就好了。往大了說,也是要命的,多少人就是這麼給累死的。她身邊的人儼然將她當成重症病人來對待了。

  將養了小半個月,她就覺得自己胖了一圈,臉上一捏就是薄薄的一層肉。

  看在花媽媽的眼裡不知多開心,這能養回來總算是好呀。

  這下子就更加不許她亂動了,平時也就太陽正好的時候允許她在院子裡走兩圈,曬曬太陽,吹吹風。

  換成平時,袁璐肯定要覺得她們小題大做,但這時的她缺覺得這樣未必不好,起碼花媽媽等人是完全在為自己著想的,光是這份心意就十分珍貴難得。

  她這裡小日子是過的舒服了,成國公府已經忙得要翻天了。

  老太太看著成堆的冊子犯了難,一些是年頭上袁璐做的鋪子裡的人員調動,現在掌櫃們把個人資料都交上來審核了。京郊莊子上現在是李德全在看顧,她是袁璐從袁府帶出來的,現在袁璐不管事,他有許多不敢自己做主的事情就只能往老太太這裡報。其他府上雜七雜八的事兒就更不用提了。

  你說這日子吧,要是像以前一樣渾渾噩噩的就算了,一旦被人管好了,過的舒服暢快了,再回到以前那種亂糟糟的樣子,還真教人不習慣。

  老太太就是這樣的,從前她理事的那幾年多裡,府上大小事也都要經她的手,只是那時候也不覺得,反正就自己拿主意,做好了做壞了都不是大事兒,就算弄的不好,那不是還有個能幹的兒子幫著看嘛。

  可現在,老太太那是習慣了,每天翹著二郎腿嗑瓜子聽戲的快活日子了,再讓她跟從前似的,一天到晚只忙活著主持中饋。她還真做不到。

  老太太苦著臉對孫嬤嬤抱怨:「往日裡她也不是這麼嬌氣,怎麼說病就病倒了。連個面都不露。」她已經好幾次都派人過去問,可每次去了,別說見到那小袁氏,就是院子們都進不去。

  孫嬤嬤聯想之前的事兒,想了片刻,問道:「齊國公府那位姑娘,您怎麼看?」

  老太太還有些奇怪,「怎麼突然又說到那件事上了?我能怎麼看?斐兒都沒回來,那姑娘上趕著就能進咱們府了?」

  「這倒不關國公爺的事兒,」孫嬤嬤道,「只看您的態度。」

  老太太犯嘀咕:「跟你說小袁氏的事兒,你扯到這裡就算了,怎麼還牽扯到我……」說到這兒,老太太才反應過來,「你是說她這是因為這事兒氣上了?」

  孫嬤嬤歎了口氣,「咱們府上自從前頭那位夫人去了,就有些冷清了。好不容易前段日子瞧著是恢復過來了。現在的夫人您看著她厲害,卻也該想想她也是個有血有肉的,算算年紀,她也才十八。這前頭她剛為了莊子上的事兒差點丟了性命,轉臉您就想著要給添個妾室……」

  老夫人打斷道:「不是我想的,明明是齊國公夫人使的壞。」

  孫嬤嬤就不說話了。

  老太太自個兒說著也有些心虛,「那我不是也沒說什麼嘛。她是正室,她要不樂意我還能逼著她點頭不成?我又不是那種為了噁心媳婦,光往兒子房裡塞人的惡婆婆。就算將來沒辦法讓人進來了,那也是人向她磕頭敬茶的份兒。」

  孫嬤嬤說:「您真覺得現在的夫人是個忍氣吞聲的主兒?她娘家如何就不用說了,只看她自己平素做事的手段,就知道她是不怕事的。既然不是怕,那就是傷心了。」

  老太太被她一說,心裡還真有點慌,這日子剛過出一點兒滋味來。她也怕就這麼作沒了。想想也確實不地道,當時她心裡想的還真是,如果真的是皇后和齊國公夫人都要促成這件事,也就府裡多個姨娘的事兒,她手一鬆放進來就行。往後不想見就扔偏院裡就是。

  她這就是過的太舒坦了,把小袁氏對自己的好當成理所當然了。

  老太太也苦惱啊,自己這個年紀了,難道還拉下臉去跟小袁氏賠不是?況且想賠也得見著人啊,小袁氏的那院子跟鐵打的似的,水都潑不進。

  老太太都察覺到不便了,三個孩子就更不用說了。

  澈哥兒是老早就鬧著要去看他娘,要不是老太太跟她說他娘生了病,靜養才能好。他早就哭鬧這不依了。

  這日子還是能過下去,只是總是覺得哪兒都不對。這飯桌上的菜在沒有換著花樣更替了,也沒有人貧嘴逗樂了,兩哥兒下學了也沒人去逗弄他們,讓他們把今天學的都說一遍了。

  老太太吃著廚房送來的肉脯也覺得滋味不如從前好。屋子裡冷冷清清的,孩子們還都有東西學,白天都有的忙活,她倒好,真成了孤家寡人了。就連平時形影不離的孫嬤嬤,這時候都因為忙著府裡的事兒不能在跟前伺候了。

  這日子真不好過啊!

  這年五月,邊關大捷。齊國公邱弗、成國公高斐二敗韃大軍,只餘幾千兵馬逃竄,不成氣候。龍顏大悅,下旨嘉獎,將兩位國公先後召回。

  成國公高斐奉旨回京,先行上路。齊國公邱弗自請常駐邊關,勢要掃清韃靼餘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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