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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龍[種田]》第20章
 ☆、20.龍牙

   白川背上的傷好得很快,一個星期後,開裂的傷口就癒合了,結了長長一條黑色的血痂,半個月後,血痂脫落,成了一道新鮮的淡粉色傷疤。

   最初給白川敷藥時,秋禾每次都對傷口的癒合速度表示驚訝,後來白川就不讓他再看了。甚至於傷好之後,他還時常裝出病容懨懨的樣子,往往會成功蹭來幾頓病號飯和各種噓寒問暖。

   有天清晨,白川從窗戶裡跳進沈家,悄不作聲地往院子裡扔了一小桶魚。那魚活潑潑的,黑背白肚,每個不過一指來長。沈寶成收拾了出來,稍微醃了一下,在鍋裡用柴禾慢慢炕,直炕得外酥裡嫩,鮮香無比。

   秋禾早起聞到味道,讚不絕口,為此多吃了一碗飯。沈寶成覺得這是自己燒菜取得了重大進步,腰板都挺得直了些。飯後他興沖沖地到竹林裡砍了些竹子,劈開來準備編幾隻魚簍,——既然他家的嬌氣包喜歡吃魚,那就到河裡多下些,以後天天做給他吃。免得孩子餓瘦了,他還得落下沈石榴一場埋怨!

   懷揣著把秋禾養胖養壯的一腔雄心,沈寶成編好竹簍,挑了個閒日子,帶秋禾和白川一起去下魚,白川還帶了根釣魚竿。他們順著鎮邊的白泉河往上流走,遇到河流拐彎處,沈寶成就往水裡沉一個竹簍,簍子裡拿布條綁了塊雞內臟。幾個簍子都沉到水裡後,沈寶成坐在岸邊抽菸,白川和秋禾則在淺灘邊找了棵樹,在樹蔭下釣起了魚。

   白川的魚竿十分簡陋粗糙,就是屋後因地取材砍的一根長竹子,頂端用尼龍線綁了根彎針。不過魚餌很特別,他從路旁的那棵朴樹上摘了很多青色的果實,裝在口袋裡。那果子硬梆梆的,掰開來,中間竟然有一條白色的小蟲,還蠕蠕爬動。白川把蟲穿在針上,就算是魚餌了。

   「肉麻!噁心!」秋禾最討厭這種肉蟲,一看他剝蟲子,就滿臉嫌惡,站得遠遠的,「怎麼不用蚯蚓?」

   白川好笑地看他一眼,說:「蚯蚓又叫地龍,我不傷它。再說,用蚯蚓就不噁心了?」

   「沒你這個噁心!」秋禾搓搓身上的雞皮疙瘩,「以後我都不敢從朴樹下走了,滿樹果子都有蟲,好恐怖!」

   白川看他已經漸漸退到樹蔭外去了,伸出長胳膊,把一頂帽子扣到他頭上,說:「噁心你別吃!」

   「我喝湯!」秋禾理直氣壯地說:「白泉河的水總歸是干淨的!」

   「河裡還有人洗腳,」白川故意撩他,「你喝別人洗腳水!」

   秋禾繞到後面踹了他一腳,帽沿下是一雙又黑又亮的眼睛,瞪著他說:「林白川,我還以為你是個老實人,沒想到你蔫兒壞!」

   他是個軟條條的細身子,踹人根本沒什麼力道,可踹完立刻就後悔了,「哎呀我都忘了你才受過傷!疼不疼?」

   白川自從受傷後,得了秋禾不少優待,這時便恃寵而嬌,說:「疼!給捶捶腿!」

   秋禾看出他屁事沒有,純是糊弄自己,在腿上拍了一巴掌,說:「你給老子裝!」

   兩人正打打鬧鬧,魚漂動了。白川扯上來一看,是條兩指來長的鯽魚,他把魚從鉤上取下來,秋禾歡天喜地接過來,放進水桶裡,順便表揚釣魚的少年:「工具不咋的,倒挺管用!」

   白川立馬不干了,指出重點:「主要是人能幹!」

   「接著喘少年!我還沒誇你胖呢!」秋禾說完,蹲在水桶邊,專心致志地看了會兒魚,擬出晚上的菜單:「今天我們煮鯽魚豆腐湯喝!」

   他提到喘,白川就想到了別處,他留意看了看秋禾的氣色,問:「我們天天練,你覺得好點沒有?」

   自從白川不用敷藥,每天清晨喊秋禾去做吐納練習,就成了雷打不動的慣例。不過,天溪邊上出了那檔子事之後,他們倆都不願意再去老地方,就把地點改在了另一處小山窪裡。

   秋禾確實覺得身體比以前好多了。他剛來時,每天夜裡總要咳醒兩次,現在基本能一覺睡到天亮。不過他籠統地認為,這是因為山裡空氣好,對白川的「吸萬物之氣」這種說法很不以為然。

   「你說,在這裡生活得久一點,我的哮喘會不會也不治而愈?」秋禾把頭支在膝蓋上,嘆了口氣,說:「每年都要犯幾次,真的好煩!」

   白川毫不猶豫地說:「一定會好!」

   秋禾歪頭看他笑了,「靠你教我的吐納大法?」

   白川點頭,一本正經地說:「嗯,靠我的吐納大法!」

   秋禾不忍心打擊他,便點點頭:「好吧,托你吉言,但願真的有用。反正早上去野外呼吸新鮮空氣沒什麼壞處。」

   白川一笑,倒不辯解,他認為不管出於哪類原因,能讓秋禾覺得涼石鎮是個好地方就行。

   覺得好了,也許就會長長久久地留下來吧?

   至於留下後又與他什麼相干,白川還沒有具體想過。他只是單純覺得,現在這樣就已經很好了。涼石鎮裡有了爺爺,有了秋禾,就成了個豐盈充實的好地方。——要是那幫混蛋不再來找他們麻煩,就更好了。

   想到這兒,他尤其覺得那些人令人厭煩。簡直象吸血的螞蝗,叮住人就不放。看來得想想辦法,解決這個問題了。

   秋禾對白川那點隱蔽的心思渾然不覺。在釣上來第三條魚後,他把水桶提到沈寶成面前去獻寶,沈寶成已經抽完兩根菸,看到秋禾過來,忙用手扇了扇面前的空氣,唯恐煙味把他的心肝大孫子熏咳著了。

   「外公你看!白川已經釣三條了!」秋禾喜滋滋地顯擺。

   沈寶成往桶裡看了看,輕描淡寫地說:「不就幾條浪鱗魚兒,有啥看頭?看外公等會兒給你收條大的!」

   說完,他就挨個打撈水裡的魚簍去了。

   秋禾把小桶提回去,在白川身邊仰面躺下,透過濃密的樹葉,能看到藍天上滑過絲絲流雲。微微的水風吹來,說不出的輕鬆愜意。

   白川看他一眼,忽然放下釣竿,在口袋裡悉悉索索地摸了半天,掏出一件物什,往秋禾手裡塞,說:「給你。」

   秋禾接過一看,原來是個小小的飾品。一圈黑色的皮繩,上面掛著塊玉白色的吊墜。那墜子有小指粗,略短一截,上窄下寬,是個不太規則的水滴形狀。

   秋禾翻來覆去地看,說:「這是什麼?買的?還是你自己做的?」

   「做的,」白川看著河水,似乎有點侷促,說:「帶上這個,一般野獸不會近身。」

   「真的假的?」秋禾瞪大眼睛,坐起來重新打量吊墜,「世上還有這麼神的東西?那我不是什麼怪獸都不用怕了?」

   白川一笑,說:「至少不用怕蛇。」

   秋禾看看他,明顯是不相信,卻還是問:「那野豬呢?還有那頭灰熊呢?」

   「應該也能吧。」白川沉吟片刻,說,「灰熊最好別試。」

   那吊墜非木非石,卻瑩潤白皙,很有光澤。秋禾舉在眼前看了看,又用指甲刮了刮,判斷不出是什麼材質,納罕道:「到底用什麼做的?還能有這種特殊功效?」

   本著科學研究的精神,他還把吊墜塞嘴裡,用牙輕輕咬了咬,那東西硬得很,一點痕跡也沒留下。然後秋禾一抬眼,只見白川怔怔瞧著自己,兩人四目相對,那傢伙迅速轉過臉去,臉上竟可疑地起了一點紅潮。

   他皮膚本來就白,那一紅尤其明顯。秋禾大奇,覺得這比能避邪的吊墜還要稀奇,立刻拿手指戳戳白川問:「你怎麼了?」

   白川撇過頭不理他,秋禾好笑地猜測:「你不會是被尿憋的吧?」

   沒想到白川真站起來,說:「我去方便了。」

   秋禾:……

   還真是尿急?自己什麼時候這麼料事如神?

   白川回來時,臉上已經一片平靜,坐下後,他把秋禾正在把玩的墜子拿過來,給他掛在脖子上,還很仔細地放進了T恤裡面,鄭重說:「不要讓人看見。這是龍牙。」

   「什麼?就是那條龍?的牙?」秋禾愕然,片刻後,跟土財主被金元寶砸中一樣,隔著衣服緊緊握著墜子,喜滋滋問:「所以它能驅獸是真的羅?」

   白川甩給他一個「白痴這還用問」的眼神,轉身釣魚去了,秋禾暗搓搓地樂了一陣,又珍而重之地摸那顆龍牙,忽然問:「你上回把灰熊引到天溪邊去,是不是就因為戴了這個?」

   白川怔了怔,含糊說:「唔。」

   秋禾把墜子取下來,塞回白川手裡,說:「不行!給我了你怎麼辦?你還得經常上山呢。」

   白川不知怎麼的,有點彆扭,不耐煩地說:「給你就拿著!我有,爺爺也有。」

   聽他這麼說,秋禾才重新收下,又抱怨說:「外公很過份哎,這種好東西也不拿出來讓我瞧瞧!難道我還會要了他的?」

   白川做的皮繩不長不短,正適合掛在脖子上。秋禾戴上後,又在草地上躺下,想像自已戴著龍牙上山,百獸走避的情形,越想越得意,又覺得白川太厲害了,居然還有這種東西!龍口撥牙這種事怎麼可能做到?

   他翻個身,崇拜地問:「你怎麼會有龍牙?」

   白川瞥他一眼,居然猜到他的心思,說:「想什麼呢?龍會換牙,我在洞裡撿的。」

   秋禾長長地哦了一聲,點頭說:「原來龍跟我們人一樣,也會換掉乳牙啊。」他腦補出一隻滿口漏風的小龍,呵呵傻笑了起來。

   傍晚時分,沈寶成收完魚簍,三人會合到了一處。沈寶成樂呵呵地給秋禾展示勞動成果,除了魚,竟還有一隻鱉,那鱉一直到收上來時,還死死咬住簍子裡的雞筋不放。

   「外公你好厲害!」秋禾驚呼。

   「晚上給你們燉王八吃!」沈寶成十分興奮。

   三人滿載而歸,提的提拿的拿,一路說笑往家裡走。穿過一條小道,從朴樹旁邊上了坡,遠遠地沈寶成就看見,自家門前的石榴樹旁站著一個人。

   那是個年輕的男孩,背著雙肩包,一身休閒裝,看起來挺撥又清爽。他看到慢慢走近的三人,老遠就笑了起來,揮著手喊:「秋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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