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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龍[種田]》第35章
 ☆、35.襲警

   夜深人靜時,沈寶成躺在病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

   專程回來氣他的沈石榴,從頭至尾連聲爸都沒喊,甚至連個正眼都沒瞧他,就跟秋禾走了。走之前還假惺惺地問他們明天早上想吃什麼,哼!當他多稀罕她一口吃的?

   都快點滾蛋!沈寶成恨恨想,她不在他眼前晃,他還能多活兩年!

   沈琳臨走前,讓白川跟她去了趟醫院外頭的超市,搬回了個小摺疊床。本來病房裡不准放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可誰讓沈總跟醫護人員關係處理得好呢?晚上支起床,白天收起來,左右礙不了多少事,人家也就沒說什麼。這樣一來,白川晚上總算有個躺的地方,不用坐著乾熬。

   此刻,病房裡的人都睡了。對面床上老幹部既不威也不嚴,正打著小香鼾;隔床劉老頭不時砸巴嘴;中年婦女睡熟了就咯吱咯吱地磨牙,個個都沒什麼體面樣。倒是白川,躺在那小小的床上,睡得氣息平穩,安安靜靜。

   可沈寶成瞅他一眼,心裡更堵得慌了。

   這幾天兩個老傢伙躺在床上,吃喝拉撒都要人伺候,把孩子們著實累得不輕。沈寶成看著很心疼。可累成這樣都絆不住白川!天知道前兩夜他都出去幹過些什麼!

   一想到白天看到的新聞,沈寶成就忐忑不安,迫切地想找白川問個準話。可病房裡人多耳雜,始終是找不著機會。老爺子快憋出病來了,只覺得胸前疼,腿也疼,連帶著頭都疼。

   沈寶成思來想去,終於忍不住了,扭過頭小聲喊:「白川!」

   白川睡得很警醒,立刻從床上坐了起來,揉著眼輕聲問:「爺爺,要上廁所?」

   沈寶成想了想,說:「我嫌屋裡悶,你扶我出去透透氣。」

   深更半夜的,他又斷了腿,連路都走不成,有什麼氣好透?可白川卻並未反對,只輕手輕腳出了門,從外面找來一個輪椅,又把沈寶成從床上抱上去,推著往外走。

   兩人沉默著,一路走到住院部前面的院子裡,此時外面沒什麼人,病人也都熄燈睡了,只有門口亮著一盞孤燈。白川在一棵樹下停了,坐在輪椅旁邊的花壇沿子上,對沈寶成說:「外面冷,坐一會兒就進去。」

   沈寶成舔舔嘴唇,腆著老臉說:「要是有根菸就好了。」

   白川看他一眼,提醒說:「醫生不准您抽菸。」

   沈寶成只得打消了抽菸的念頭,坐了一會兒,他轉過頭小心翼翼地說:「白川,你實話告訴我,電視裡那兩個人,跟你……有關吧?」

   白川看著沈寶成,神情極坦然,低聲說:「嗯。」

   沈寶成心一沉,猶不死心,抱一線希望問:「有多大個關?」

   他決定,要是白川回答說「只有一點點關係」,他出了院就去廟裡燒一柱高香去。可惜那死小子全然不能體察到這份向佛的心,乾巴巴地說:「我幹的。」

   沈寶成瞪著白川,說不出話來,過了好大一會兒,才哆嗦著嘴唇說:「孩子啊,你怎麼,你怎麼就……」

   他說不下去了。兩人在夜色中沉默良久,沈寶成才又說:「娃兒,爺爺被人打了,身上不疼?心裡不氣?我難道不想打回去?可這打來打去什麼時候是個頭?就不能忍一忍?忍一忍,啥事不能過去?」

   白川不作聲,心想,這怎麼能忍?他又不是死的!親眼看著最尊敬的人,被那些人打得遍體鱗傷;親耳聽到他最珍惜寶貝的人,被他們肆意侮辱。這種事,怎麼忍得下去?

   他看著沈寶成,緩緩問:「爺爺,忍一忍,就能解決問題嗎?」

   沈寶成答不出,過了好一會兒,才微弱地反駁說:「可也不能殺人放火呀,那些惡人,不用你來管,自然會有人收他們的!老天爺睜眼看著呢。」

   白川低頭笑了笑,說:「我不信老天爺,我要自己動手。」

   「你……」沈寶成又急又氣,說:「會給你招來大禍呀,我的個憨娃兒!」

   「爺爺,別擔心,我會小心的。」白川輕輕拍了拍沈寶成的手,安撫他說:「該來的總會來,我不怕。」

   隨後他站起來說:「外面冷,進去吧。」

   沈寶成明白,這就是白川對他的全部交待了。事已至此,說什麼都無用,唯有他以後把他看得再緊一點。

   被白川推著往回走時,沈寶成憂心忡忡地想,這個心地淳良的孩子,終於還是動手殺人了。天知道到了最後,他會被這個世道變成什麼樣子?

   第二天早上,沈琳端了鍋熬得濃濃的魚片粥來到醫院。沈寶成看見她,新仇舊恨湧上心頭,鼓著臉不肯主動跟她說話。沈琳也佯裝看不見,跟全病房的人都打了招呼,偏偏不理自已親爹。正招呼大家吃早飯,劉老漢看她一個人來,於是問:「秋禾呢?」

   沈琳一邊盛粥,一邊說:「早上發起了低燒,我叫他不要來,在屋裡歇一天。」

   沈寶成一聽秋禾病了,立刻忘了賭氣的事,急赤白臉地說:「虧你還是個當媽的!孩子跟了一晚上就發燒!燒多高?怎麼不叫他來醫院看一看?讓他在家乾熬著哪兒成?」

   沈琳把粥遞給他,心想,怪我咯!嘴上卻不耐煩地答:「剛才不說了嗎?低燒!屁大點事兒。我給他買了藥了。……白川,你吃完早飯,也回家歇著去。我在這裡守著。」

   沈寶成還想叨叨兩句,看沈琳一副不以為然的樣子,又生了氣,橫下心想,都隨你!反正那又不是我身上掉下來的肉!

   可那到底也是自己大孫子,老頭子喝了兩口粥,忍不住又對白川說:「你吃了飯,回去看看他去。」

   白川巴不得這一聲。他連早飯都沒心思吃,三兩口喝完一碗粥,打了聲招呼,就歸心似箭地往出租屋跑。進了門,看見秋禾裹著被子,正在床上睡覺。

   自打沈寶成住了院,秋禾就沒正經睡過,裡裡外外地操著心,十分勞累。昨天他娘一來,他自覺肩上責任有人分擔,強撐著的一股精氣神立刻散了。晚上母子倆許久不見,不免嘮叨到半夜,秋禾不小心又受了涼,第二天就發了燒,鼻塞頭重爬不起來。喝了藥後昏昏沉沉睡到現在。

   白川輕手輕腳在床前坐下,靜靜看著被子外頭那烏油油的頭髮和半張臉。秋禾鼻子堵住了,呼吸不暢,睡著了也皺著眉,微張著嘴,看上去份外稚拙可憐。

   這麼好的人,被人捧在手心裡愛護都還來不及,怎麼竟會有人動那麼惡毒的念頭?想到那晚聽到的話,白川就覺得,殺死他們一百次都不虧心!

   他給秋禾掖了掖被角,眼神從臉頰上的那道快好的傷上滑過,落到秋禾的嘴上。緋色的嘴唇很乾燥,還起了皮,白川看了一會兒,鬼使神差地伸出大拇指,輕輕在唇上抹了一下。

   隨後他打了個激靈,覺得自己跟被電擊了一下似的。

   只見秋禾的睫毛撲閃兩下,終於睜開了眼。他看到白川,怔了半天,才說:「你回來了?」

   「嗯,」白川有點心虛,硬著頭皮問:「吃藥了麼?」

   「早上吃過了,」秋禾剛睡醒,聲音有些暗啞,又因為身體著實不爭氣,帶了幾分慚愧,咳一聲說:「我沒事,歇一天就好了。外公他們怎麼樣?」

   白川說:「別擔心,好著呢。」

   「那你也上來睡吧,」秋禾往床外挪了挪,說:「累了一晚,趕緊上來歇一會兒吧,可別再把你也累病了。」

   白川心裡柔軟得一塌糊塗,說:「我不累。」然後起身去了廚房,片刻後端了只碗出來,遞到秋禾面前說:「起來喝藥。」

   秋禾坐起來,只見碗裡小半碗紅褐色的藥汁,還是熱的,聞起來一股濃濃的土腥味,不由皺眉問:「不是早上喝過了嗎?怎麼我媽又找醫生開了藥?這是中藥還是西藥?怎麼是這種怪味?」

   「趁熱喝!」白川朝他嘴邊遞了遞,說:「別抱怨了,良藥苦口!」

   秋禾翻了個白眼,嘆著氣幾口吞下,就覺得那藥溫熱地從喉嚨裡滑過,落到胃裡不久,整個人都暖融融的,象浸到了溫水裡。

   不知老媽從哪裡弄來的妙方,感覺很奇怪呢,秋禾想。

   白川把碗拿回廚房後,又坐回到床前小凳上,一手撐腮,跟秋禾大眼瞅小眼地對望著。

   他不知道自己的眼神有多含情脈脈。秋禾被他看得受不了了,說:「你睡一會兒吧。不困麼?」

   白川搖搖頭,過了一會兒,伸出手來貼在秋禾額頭上,問:「覺得好點沒有?」

   秋禾沒答話,垂下眼簾,臉卻慢慢紅了起來。他往被子裡縮了縮,含含糊糊地說:「我還要睡。你要不困,就到城裡轉轉去吧。」

   「不想轉。」白川說,心想,就這樣守著你就很好了。

   他看秋禾往被子裡越縮越深,便把被子往下攢了攢,好把鼻子露出來。結果發現秋禾在裝睡,表情還有些尷尬。白川怔了一下,後知後覺地察覺出這情景相當暖昧,不由手足無措起來。

   他站起身,在屋裡走了兩圈,想走捨不得,留下來又很難為情,徘徊片刻,和衣躺到了床的另一邊,和秋禾中間隔了有兩尺遠。躺了一陣,心有不足,翻個身,把距離縮成一尺。

   正在躍躍欲試地想,要不要隔著被子抱抱他,外面忽然傳來敲門聲。

   白川大感失落,悻悻起身去開門。只見房東大嬸帶著兩個男人站在外面。其中一個年長些的出示了證件,說:「你就是林白川?我是警察,請你跟我們走一趟。」

   白川看了看那兩人,冷冷說:「為什麼?」

   那便衣警察皺眉,說:「請你去協助調查一個案件。你有義務協助我們,麻煩你跟我們跑一趟。」

   裡面秋禾聽到動靜不對,也不裝睡了,蓬著頭起了床。聽到這話,十分驚詫,擠出來說:「你們是什麼案件?為什麼要白川協助調查?他這幾天明明一直都在醫院裡,醫生護士和房東大嬸都知道啊。」

   旁邊年輕些的警察就有些不耐煩,口氣很沖地說:「案件是要保密的,哪能隨便打聽?別妨礙我們執行公務!」又扭頭往外拉白川,說:「跟我們上車走一趟吧。」

   秋禾急了,拉住那人說:「喂,你們怎麼這樣!他又沒犯什麼罪,怎麼說帶走就帶走?至少也要等我們家大人回來了再說吧?」

   那人一揮胳膊,想把秋禾的手甩開,不想力氣使大了,胳膊肘打中秋禾的頭,秋禾沒提防,挨了這一下子,又在病中,結結實實地墩在了地上。

   他還來不及反應,就見白川一把薅著那警察的胸口,往外一推。年輕警察長得也是五大三粗,竟被搡得重重撞在樓道盡頭的一面牆上。

   那人從地上爬起來,立刻從腰裡掏出一把槍,說:「你他媽敢襲警!舉起手來!」

   白川怒目圓睜,眼底漸漸湧上血色,死死盯著拿槍的那人,不僅沒舉手,還往前逼了一步。

   那警察看他臉色鐵青,怒意勃發,猶如一尊殺神,也嚇住了,強自鎮定地喊:「再走一步我就開槍了!」

   秋禾從屋裡撲了上去,攔在白川和兩個警察中間,說:「誰襲警了?明明是你們先動的手,你不打我他怎麼會推你?少冤枉人!房東都看見了的!我要讓大家都來評評理!」

   房東大嬸被突如其來的變故嚇破了膽,正面無人色順著樓梯往下蹭,聽到這話,又怕真出了事影響自己租房,忙哆哆嗦嗦說:「哎呀,你們有話好好說,可不能在我家動刀動槍呀。」

   那年長些的警察也怕把事情鬧大了,在旁邊勸同事把槍收起來,又對白川說:「只是請你去協助辦案,不是什麼大事!你要是不去,嫌疑可就大了!」

   秋禾聽了便勸白川:「你別衝動!就跟他們去看看情況!咱們又沒做什麼壞事,怕什麼!」

   兩邊都著實勸了一陣,劍撥弩張的氛圍才松馳下來。白川斜睨著兩個警察,冷冷說:「你們打了人,先道歉!」

   年輕警察一聽就暴怒了,罵罵咧咧往前擠,年長些的拉住他,對秋禾說:「剛才真對不住,你也看到了,我這同事不是有意的,都是誤會,希望你們理解啊。」

   見他話說到這份上,白川才冷哼了一聲,掉頭往外走。下了幾步樓梯,又回頭對秋禾說:「別擔心,我很快回來。你進去睡!」

   秋禾心裡惶惶然,卻強自擠出個笑容,對白川揮了揮手。等看著他上了警車,秋禾轉頭就回房換了衣服,火速往醫院找他媽商量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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