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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龍[種田]》第65章
 ☆、65.衝突

   買山的過程,白川以前告訴過秋禾,卻並未說起那一大筆錢究竟是他從哪兒弄來的。

   隱居深山的靈獸剛變成人時,雖然在體力上擁有人類無法比擬的優勢,但在智識上卻如同混沌初開的嬰兒,人情世故一概不通。白川最初離開涼石鎮外出流浪時,大抵就是這種情形。一個什麼都不懂的孩子,光是在異鄉生存下來都很艱難,他居然籌回了一筆巨款,這錢的來歷不能不令人生疑。

   潛意識裡,秋禾並不想探究錢從哪兒來。白川以往的經歷,也許有大段不為人知的灰色地帶,既然他不願說,他也就沒問。反正,不管以前他是什麼樣,現在都奇蹟般地長成了一個善良又正直的人,簡直是濁世中難能可貴的一股清流。

   然而,林家瑜的到來,卻讓白川的過去不可避免地擺在了他們面前。他曾去過哪裡?從哪裡弄到了這麼大一筆錢?來源正當嗎?能不能成為證據扳倒居心叵測的林家?

   「世上竟有如此厚顏無恥之人!」秋禾朝林家瑜的背影重重呸了一口,邊和白川往屋裡走,邊說:「走!接下來要怎麼辦,咱們先商量商量!」

   白川從遠處收回目光,跟著他回屋,說:「別擔心。他有證據,我也有。想強佔山地,沒那麼容易!」

   秋禾轉身,一眨不眨把他望著,目光分明不太信任。白川拉著他在椅子上坐下,笑笑說:「嗯,你猜得沒錯,之前為了生存,我確實什麼都幹過。」

   秋禾看他有些懊喪,想必是不願意在自己面前提黑歷史,一時竟有點好笑,忙又忍住,正襟危坐道:「我並沒有猜測什麼……,好吧,其實我有點好奇。……你以前沒留下什麼把柄吧?」

   白川責備地看他一眼,想了想道:「我要是說,給我根鐵絲,世上沒我開不了的鎖,這話你信嗎?」

   秋禾默默看著他,過了一會兒才揣度道:「我信!所以……」

   兩人對面坐著,膝對著膝,白川拉過秋禾的手揉捏著,過了好一會兒,才說:「我那次出山,一是想遊歷一番,二是想找我父母,所以一直是順水走的。白天在街市晃,晚上去水裡打食。不會餓肚子,就是經常上當受騙……」

   那時他外形不過是個七八歲的孩童,玉雪可愛,偏又懵懂無知,自然很容易遭來壞人的覬覦。好幾次都被人販子拐去賣了,幸而跑路對一條龍來說並不是什麼難事。後來有一天,他在一座城市碰到一個猥瑣大叔,說要帶他找父母,拉著他專往陰暗小巷子裡鑽,白川正覺得不對勁,被巷子裡一個年輕人攔了下來。那年輕人盤問起猥瑣男,見那人支支吾吾神色慌張,便把人痛揍一頓趕走了,剩下白川,從此便跟著那人混了。

   「那是個黃鼠狼精,手下有幾個人,還有一個狐狸精,聚在一起專幹些撬門溜鎖、敲詐富人的活兒。我開鎖的手藝,便是跟著當中一個叫光叔的人學的。」白川眼盯著手說。

   秋禾訝然了,問:「城裡還生活著很多成精的動物嗎?」

   「有一些,不多。」白川想到些什麼,語氣有點惆悵,微微嘆了口氣,說:「他們原本生活的地方是山林湖泊,後來都變成了城市,動物極戀故土,不願意離開,只好跟人類混居。——不過我們不是,我們都在各地跑。」

   「為什麼?」秋禾脫口問:「是因為作了案,要防著警察嗎?」

   白川搖頭,說:「敲詐有固定套路。胡姐,——就是那狐狸精,先去勾搭了人,拍了豔照,我們再去敲出一筆錢來。這些人非富即貴,一般礙於臉面沒人報案。沒警察,但要防著狩師。他們都是力道低微的妖精,好幾次遇到狩師,都差點喪命。」

   秋禾心裡一顫,想到他那時過著朝不保夕、刀尖舐血的生活,頓時也不覺得敲詐勒索有什麼不對了,一味心疼得緊,想,原來錢竟是這麼拿命換來的!

   「然後呢?你就一直跟他們在一起?」

   白川搖頭,說:「我們在一起好幾年,後來被老丁盯上了。那時我太弱,護不住他們,於是拿了點錢跟他們分開,把老丁引走了。一路邊打邊逃,好容易甩脫了他,到另一個城市落了腳,在一家網吧裡□□工。那城市旁邊有座湖,我去湖裡獵食時,遇到一個鱉精,別人叫她別婆婆,已在當地生活了很多年,她見我同為水族,又孤身一人,就私下託人,給我在當地上了個戶口。」

   秋禾聽了,一時想,難怪白川對老丁這樣厭煩,換是他,被人追著打肯定也要翻臉。聽到後來又大大鬆一口氣,對古道熱腸的別婆婆不勝感激,這回,要是有人要查白川戶口,至少也說得清來歷了!

   他便誠心誠意道:「別婆婆現在還活著嗎?怎麼你回涼石鎮上沒帶上她?一起做個伴多好!」

   白川這輩子沒一次性說過這麼多話,講得口乾,起身泡了兩杯茶,給秋禾端過來,才接著話頭說:「我勸過,但她從小在旁邊湖里長大,離不開那裡。再說,她理財有道,湖邊一大塊地是她地產,也舍不得丟下。我正是看她舉動,才想到也攢點錢回鄉買地的。」

   那以後,他才有了掙錢的動力,把以前攢的錢交由別婆婆打理,也跟她學過炒股炒房炒期貨,什麼來錢炒什麼。由於要防著老丁追來牽扯上別婆婆,兩人來往得相當隱秘。後來老丁終於還是找上門了,白川和他在湖邊大打一架,第一次戰成了平手。白川再次跑路,便不像第一次那般心驚膽顫,及至遇到林祖昌時,兩人打了無數次架,老丁已經遠不是對手了。

   秋禾聽了這段相愛相殺的離奇經歷,心裡一動,忙道:「老丁既然一直跟著你,他知道你托林祖昌買地的事麼?明天我去找他去!說服他來當個證人!

   白川不置可否,可見還是和老丁宿仇頗深。但若不想把別婆婆也牽扯進來,老丁倒不失為一個合適的人選,因此也不便反對,沉默片刻,又靦腆道:「之前不想告訴你這些,是覺得……我要變更好,才能配上你。

   秋禾忍不住笑了,反握住他的手,低聲道:「少廢話!我看上的人,還有不好的?」頓了頓又想起一事,苦惱地說:「不過,萬一打起官司來,肯定花錢的地方不老少,等我想想咱們該怎麼辦。」

   他正低頭蹙眉思考,白川握著手搖了搖,說:「這不用愁,我還有錢。我在好幾個城市裡都買了房,這些年沒花錢的地方,光是租金,攢著也夠了。」

   這倒真正出乎秋禾意外,他一直以為白川是個窮光蛋,除了這片山頭一無所有,聞聽此言,眉一挑,戲謔道:「真的假的?攢點私房錢也是挺不容易的,今兒我不問你是不是還不打算提啊?」

   白川低頭笑起來,柔柔地說:「以後都是你的了,不要可不成!」

   秋禾想了想,心裡起了新的疑惑,卻頓住沒說,白川看看他,笑了起來,說:「你想問拖欠爺爺工資的事?那是爺爺的主意,讓我在鎮上一味裝窮,免得露了財,遭人覬覦。」

   這番話再次刷新了秋禾對沈寶成的認識,他默然瞠視白川,咬牙道:「……你們一個兩個,嘴可真緊啊,竟然連我都不告訴?哼……」

   他打定主意,晚上要好好教訓外公一頓,然而沈寶成近來忙得很,天一亮就往鎮上跑,不到天黑不著家,好幾次連午飯都在別人家吃,秋禾一時竟沒逮到教訓的機會。

   拆遷動員會後,涼石鎮上的居民們人心惶惶。每天都有幹部到鎮上來,一泡一整天,挨家挨戶地做思想工作,鼓吹搬家的種種好處。於是好多人都心動了,有兩家人,家中孩子成器,早在城裡置了房,想著把祖宅賣掉搬出去住,便率先簽了拆遷合同。一石激起千層浪,周圍居民一時都亂了陣腳,又想看看情形再說,又怕簽合同簽遲了,真像幹部們說的,補償款減半,自己不是吃了大虧?

   鎮上堅決抵制搬遷的人群以劉老頭為首,見了大夥兒情形,都著了急,老劉一連幾天連頭也不剃了,挨個到鎮上老弟兄們家裡,針對幹部們的話,條分縷析地指出搬家後的種種不便。首先就是以後的生計問題。鎮上居民住在這裡,柴禾山上有,野果菌子隨便摘。閒時去山上打點野味、去河裡溪邊摸魚撈蝦,這都是不要錢的。另外,不說河邊的水田,家家戶戶院旁邊都有菜地,一年的小菜錢是免了的,勤力些的還自己喂兩隻雞鴨,四季的蛋肉也有了供應。搬去新鎮後,吃喝拉撒樣樣要花錢,鎮裡幹部們說得好聽,要給他們再分些地,可這話誰信?新鎮上人多,地都是有主的,哪來的地給他們?這些老傢伙又不像年輕人,還能出門找工,光憑那一點補償費,坐吃山空能吃到幾時?

   直到這個時候,涼石鎮的居民們才真正意識到,這些年來,他們的生活與旁邊的山林多麼息息相關,這幾座荒山頭為他們提供了多少便利!經他一分析,再加上老劉老沈幾個人素日在鎮上很有威信,很多老人們都表示不搬了。

   鎮裡的幹部們辛苦忙活了好幾天,很不容易展開的大好局面功虧一簣,背地裡都恨得咬牙切齒,把老劉老沈幾個人視為眼中釘,那天秦幹部當著許多人說:「你們想不搬就能不搬?要服從大局!鎮上定下來要搬,你們扛得過?等兩個月時間一過,補償標準降下來,到時你們哭都來不及!」

   劉老頭聽了,也不顧秦幹部臉上好不好看,徑直抵嘴道:「我一把年紀,地主惡霸沒見過,比你凶的不知見過多少!我怕你們?不是我說你,姑娘,你是越活越回去了,不把咱們的意思向領導反映反映,還拿話來堵咱們!哦,你領導的話是話,咱們老百姓的話就是個屁?你們這些人,當官不為民作主,不如回家賣紅薯!」

   秦幹部臉漲得透紅,吶吶無言,和幾個人憤然開著車走了。到晚上吃飯時,沈寶成把這事從頭到尾地講給秋禾和白川聽了,幾人又笑又嘆,秋禾擔憂道:「劉爺爺這暴躁性子容易招禍!外公,您跟他說,以後言行要小心些,有話別當著他們面說。小心這些人軟的不成來硬的!」

   一句話提醒了沈寶成,忙忙地吃完飯往外走,說:「我告訴老劉去!叫他這些天注意!回頭我也把□□取出來好好擦擦!」

   不出秋禾所料,過了兩天,鎮上突然轟轟地開來兩輛挖掘機,穿過鎮中那條路,徑直停到了老劉的剃頭鋪前,挖掘機後面還跟著兩輛皮卡,車停下後,從皮卡上下來了十好幾個小青年,個個如狼似虎,手裡拿著棍棒,下車後直接朝屋裡沖,把家中本就破爛的傢俱往外亂砸,劉老頭從剃頭鋪裡出來,只問了一句,就被人推得仰面一跤,兩個在鋪子裡坐著的老頭忙過去拉,一個朝路邊喊了聲「快來人呀」,立刻也被人打了。

   劉老頭爬起來後,也不作聲,直接繞去了屋後頭,片刻後,不知從哪裡摸出來一柄獵*槍,雄糾糾地提著跑到前頭,端著槍大喝道:「都給我滾!不然老子開槍了!」

   那些來打砸的小青年之前就收到信息,這人是個孤老,家裡沒多餘的男丁,對付起來沒什麼難處。萬沒想到深山裡頭的一個老頭,家裡竟藏了有槍!一時都怔住了,一個兩個悻悻地往外走,有幾個不信邪的,想著這老頭未必敢開槍,邊走邊把他氣虎虎地看著,就見劉老頭揮著槍,憤然道:「小子,明告訴你,我老頭子不怕死!死之前,打死一個正好償命,打死兩個還有賺的!不信?不信你只管來試!」

   正說著,沒提防身後繞過去兩個人,趁他不備,立刻虎撲上來,把老劉胳膊箍得緊緊的,另兩人便上前奪槍。老劉年紀本就大了,去年打折的胳膊又剛剛癒合,哪裡拚得過這幾個生猛的小夥子?不上片刻,□□被人生生掰走了。

   那幾人奪了槍,把劉老頭推搡到地上,幾個人撲上去連踢帶踹,邊打邊罵:「老不死的!還敢拿槍!嚇老子一跳好的!叫你個老不死的出來嚇唬人!」

   這時早圍攏來幾個老頭老太,想上前拉扯又不敢,有個婆婆在旁邊流著眼淚小聲說:「天麼天麼!這是土匪進了鎮子麼?這天殺的……」

   幾個人正圍著劉老頭打得起勁兒,突然眼前一花,就見剛還站在身邊的兩個人突然飛了出去,重重砸在曬穀坪上,騰起半人高的灰。人群中卻多了一個人,這人長什麼樣兒都還沒看清,打人的人就一個兩個地飛了出去,倒在地上捂腰抱頭,白掙著爬不起來。

   還在屋裡砸東西的幾個人聽聲音不對,忙拿著棍棒朝外跑,就見屋外曬穀坪上,橫七豎八地躺地好幾個人,地上的劉老頭旁邊,站著個高個少年,聽見腳步聲,那人轉過身,冷冷看著他們。旁邊山坡上,也紛紛攘攘地跑上人來,跑在前頭的幾個老頭兒,正端著獵*槍,虎視眈眈望著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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