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一輪彎月緩緩的從海中升起，玉白的月光落在墨色的大海上，將這海上的驚濤駭浪顯現的淋漓盡致，海上開始有騷動的異獸，不斷的從海面冒出，它們互相撕咬著，一旦有某個異獸身體露出的多了一點，就會被其他異獸群起而攻之。

　　　可當彎月完全升到深藍色的天空中央之時，海水漸漸褪去，這些異獸反而爭先恐後的朝著水底游去，就好像後面會有什麼吃人的怪物一樣。

　　　「這個月亮，是真實的月亮嗎？」顧瑾問。

　　　「不像。」顧青辭回答道。

　　　海水褪去，露出一道窄細的血紅色的長橋，顧青辭見了那橋的樣子不由得一驚，一個個被月光侵蝕皮肉的異獸留下了他們的屍骨，那橋就是他們的屍骨互相堆積而成，還有不斷的異獸因為月光而被腐蝕，將那橋越鋪越厚。

　　　血紅色的橋越延伸越長，直到看不見的盡頭。

　　　「我們要上去嗎？」顧瑾覺得這橋不簡單。

　　　「不上去就只能被困死在這個地方。」雖然這樣的異象也讓顧青辭震驚了，他還是一步一步踏上了那條橋。

　　　顧瑾連忙跟上，走到顧青辭前面拉住他的手。十指相扣，顧青辭彆扭的問：「這是干什麼？」

　　　「牽著你，你就不會跑了。」顧瑾笑著說，顧青辭想抽出手，卻被顧瑾更加用力的回握住。

　　　執子之手，把子拖走。

　　　橋很長，可是握住師尊的手的時候卻只希望它再長一點，前面是未知的黑暗，彎月漸漸從天空之上落下，越往前，彎月的光華就越暗，直到最後兩人走到盡頭之時，所有的光華徹底消失，空間也暗了下來。

　　　顧瑾凝聚起靈力，黑紅的火焰跳躍著將四周照亮。「這是哪裡？」

　　　兩側是黝黑的岩壁，偶爾有風穿過洞穴的聲音，顧青辭也有些迷惑，清酒對他說過，出了陰煞海應當是回到陰煞海的海面上的。

　　　「往前走走吧。」顧青辭說。

　　　這裡比陰煞海的好多了，顧青辭還能慢慢吸收一些靈氣。雖然恢復的很緩慢，可是好歹聊勝於無。

　　　兩人一路向前，因為岩洞狹小的緣故，顧青辭不得不與顧瑾貼的很近，兩人雙手相扣，貼著岩壁慢慢向前走。

　　　「師尊！」顧瑾突然喊道。

　　　顧青辭一回頭，印上了顧瑾的唇...

　　　顧瑾沒有得寸進尺，只是輕輕碰了一下，可眉眼裡卻怎麼也藏不住的笑意，顧青辭微微蹙眉，不再理他。

　　　因為怕惹惱顧青辭的緣故，接下來的一段路程顧瑾都很安分，岩洞也不長，等兩人走了出去，到了一片藍色的湖邊，湖中心一根瑩白色泛著藍光的草格外奪目。

　　　「這是...引魂枝嗎？」顧瑾不確定的問。

　　　顧青辭沒有回答，反而環顧了一遍四周。「引魂枝旁邊應當有奇異鳥...你可見到什麼動靜了。」

　　　話音剛落，空中衝下一隻墨綠色的大鳥，身體足足有他們的好幾倍，揮舞翅膀之間帶來一道大風，將他們的衣衫吹起。

　　　「我去拿那個引魂枝，師尊你去一邊。」顧瑾迎向那奇藝鳥，朝著顧青辭大喊道。

　　　顧瑾顧及著顧青辭的身體才這樣說，顧青辭倒沒有矯情，尋了一個不會影響到顧瑾的空地遠遠的觀望。

　　　那鳥並不似先前遇見的人面獸身守護獸那般凶險，顧瑾應付的還算遊刃有餘，不消片刻，便解決了那奇藝鳥。

　　　顧瑾從湖心摘下那根引魂枝，走到顧青辭面前。

　　　顧青辭要伸手去拿，被顧瑾擋了擋。

　　　「你拿走這引魂枝，是不是就預備出去以後與我兩不相干了…」顧瑾變了變臉色。

　　　「那你還想怎麼樣呢？」顧青辭收回手，知道顧瑾一時是不會把東西給他了。

　　　「師尊，你眼裡真的沒有我這個人麼？」顧瑾失落的問。

　　　顧青辭說：「你要我怎麼回答，顧瑾，如果你把我當你師傅，引魂枝給我。」

　　　「不行。」顧瑾說。

　　　顧青辭臉色一沉，腳微微點地，飛向湖的另外一頭的洞口。

　　　顧瑾皺起眉頭，以為他要離開，緊跟上去，誰知才站在顧青辭旁邊，洞口裡面開始坍塌，岩壁上的石頭紛紛落入湖中心，最後將整個湖都給填滿。

　　　「你想葉盞死？」顧青辭冷笑著看著顧瑾，卻一點不提與自己相關的內容。

　　　一句話紮在顧瑾身上，顧青辭知道顧瑾沒有泯滅人性，而且還對著葉盞有愧疚，根本由不得顧瑾反駁。

　　　師尊是那麼的聰明，看似在遷就他，實際上卻選了最明智的方式，師尊知道不合時宜的反抗只會造成更壞的結果，也知道一昧的退讓會讓他得寸進尺。

　　　從來都不是單純的容忍，若不是因為一直受制於他，顧青辭早就將他甩開了...

　　　顧瑾垂下眼簾，他不信師尊對他一點感覺都沒有，明明每次瀕臨生死的時候，師尊都會為他心軟。

　　　「我會將引魂枝送給葉盞，師尊你隨我回九幽好不好，或者不去九幽...我們找個與世無關的地方，只有你跟我，我也絕對不會再殺人...」

　　　顧瑾的哀求未說完，衣衫驟的被顧青辭扯開，露出裡面烈焰一般的九幽花...

　　　「顧瑾，你醒醒，我是雲霄宮之人，你是魔尊，單這一點，我們就是永遠的敵人。」

　　　敵人...顧瑾無法接受這麼殘酷的詞，他不覺得自己做錯了什麼。

　　　「師尊，你一直抗拒我的原因到底是什麼，是因為我是魔尊？我不想要什麼魔尊，我只想跟你在一起，我根本不會去讓那些魔修對著修真者，對著凡人下手。」

　　　顧青辭的目光沉靜如水，卻又莫名悲哀。

　　　「對，你是我的徒弟，你是什麼性格我當然知道，顧瑾，度牧城的人不是你殺害的我知道，也許你手上真正染上的鮮血的只有蘇墨的，可是顧瑾你告訴我，葉盞為什麼會昏迷不醒，度牧城的人又為什麼會被魔修屠盡，還有傅家，你應當已經知道了的傅家，他們又是為何而死的。我該瞞著你的，都瞞著，可是總會有人想告訴你。」

　　　「顧瑾，魔尊這個詞，在你身上，不是你說不要就不要的，你的身後，會有一批殺人如麻的支持者為你登上這個位置做出更多喪盡天良的事情，如果可以，我只想殺了你為蘇墨復仇。如果時間能倒流，當初我絕對不會收你入雲霄宮。」

　　　顧瑾向後退了兩步，竟從來沒有想過顧青辭是後悔的，他也恨魔修，可發生的一切，卻是因為他自己就是魔修。

　　　魔修與修仙者，果然是截然不同的嗎。

　　　他從來就不想做什麼魔尊，為何他又要承擔這份痛苦呢，他顫抖著唇問：「如果我不當魔尊呢，如果我願意廢除所有，包括這個印記呢？」

　　　顧青辭抿了抿唇。「九幽花，永不磨滅。」

　　　「所以說，出去之後，只要有機會，你就會殺了我對嗎？」顧瑾只覺得手腳都是冰涼的，心臟也是冷的，瞪大著眼睛等著顧青辭的回答。

　　　顧青辭看見顧瑾受傷的神情，握緊雙手，轉身不再去看。

　　　「是。」

　　　心底那口氣突然鬆了起來，果然是這樣的結果，還有什麼不甘願的呢，顧瑾嘴角露出一個苦澀的笑容，終於下定了決心。

　　　「你...」

　　　顧青辭被猛地推倒在牆壁上，顧瑾將他禁錮在懷中，眸中血色愈發深沉，將顧青辭所有的反抗都堵在唇中，強勢而纏綿。

　　　顧青辭身上的溫度漸漸升高，兩頰也透出薄紅，顧瑾的手在顧青辭的身上摸索，他僵了僵，用僅剩不多的理智去抓住顧瑾的手...

　　　衣衫沒有被顧瑾解開，身上驟然一輕，他被人放開，四周不再有動靜。

　　　顧青辭心底一沉，有種不好的預感，睜開眼睛，瞳孔驟然一縮。

　　　「顧瑾！」

　　　顧瑾跪倒他的面前，祭霜笛在他的胸口一穿而過，正是心臟的位置，魔氣在傷口中溢散，留下一個空洞。

　　　「師尊，是我殺了蘇墨，我來給蘇墨陪葬好不好，我知道你害怕我以後為禍天下，如果我死了，沒有九幽花，沒有魔尊，什麼都不會有...你能不能告訴我，你喜不喜歡我？」

　　　顧瑾慘白著臉，聲音也越來越虛弱，血色的眸子裡滿是期待。

　　　見顧青辭沒有回答，失望也只能失望而已，顧瑾的意識越來越發散，眼皮也越來越沉重，他卑微的請求道：「師尊，你能不能抱抱我，像抱著蘇墨那樣抱著我好嗎？」

　　　「抱抱，抱抱嘛…」十多年前，幼時顧瑾常常這樣對著顧青辭撒嬌。十多年後，顧瑾又提出了同樣的要求。

　　　從未想過顧瑾會用這樣的方式來回報他，顧青辭僵硬著臉，緩緩低下身子抓住他的手，笑容譏誚而涼薄。

　　　「你死了，我怎麼出去，你死了，又憑什麼知道我喜不喜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