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你該出去走走

　　對於庖丁的落選，唐且倒是覺得在預料之中，其餘人對這個勝負看的也不是特別重，倒是庖丁下場之後神情有些不對。

　　倒也談不上多沮喪，只是陷入了沉思。

　　大家看庖丁這樣的反應，都很善解人意的不去打擾，由著唐寅調節氣氛大開腦洞。

　　等回到小洋樓裡，天色也不早了，大家也就這麼散了，庖丁卻叫住了唐且。

　　「餓想和你聊聊。」庖丁如是說道。

　　「好啊。」

　　就著夜色，他倆就在院子裡坐了下來。之後他也不說話，靜靜地坐著，主動等著庖丁開口。

　　「這世界的確是變得太快了。」

　　「嗯，是挺快的。」現在各種產品推陳出新的速度飛快，有時連唐且都跟不上節奏，何況是庖丁這樣的。

　　「我這人啊，這輩子也沒什麼愛好，就是喜歡做飯，這輩子的時間也就耗在做飯上了，我也知道我這人的毛病，其餘都還好，但偏偏就在這上面有點講究，按你們現在的話來說叫矯情吧。」

　　這一點，從庖丁一開始開舖子，唐且就看出來了，不過因為人家有技術傍身，拽一點也無所謂。

　　對此，唐且則說：「有點脾氣很正常的。」

　　「有能力那叫個性，沒能力那就叫矯情。」庖丁歎了口氣：「我一開始對我自己手藝還是挺信任的，比了這場賽，我才明白，什麼叫做人外有人，山外有山，之前是我太自信了……就拿今天的比賽來說，我都沒見過那些食材。」

　　「咳……很正常，我從小到大也沒吃過多寶魚……」

　　庖丁聽了連連擺手，打斷唐且：「你別安慰我了，我是什麼技術我自己清楚。」

　　「你這……不會打算從此退出這一行，改作其他的吧？」如果真的這麼心灰意冷，就這麼淡出廚師圈的話，其實也行吧。反正只要他自己樂意不就完了。

　　沒想到庖丁的反應特別激勵，口水差點都濺到唐且臉上了，他用著急促且慷慨激昂的語氣說道：「這怎麼可能！磨礪廚藝，挖掘食物最深層次的味道，這可是我一輩子要追求的事情，我怎麼會為了這麼一點挫折就不幹了呢！」

　　「您……淡定點。」唐且伸手擦擦臉。「您這不都想通了嗎，現在只是想跟我聊聊，表表決心嗎？」

　　「也不是。」庖丁瞬間沒了剛才的氣勢，整個人又萎靡不振了，只見他神情寂寞的抬頭望著天，「以前覺得，只要陛下覺得吃的好，我就成功了，現在覺得只要懂我的人喜歡，我就成功了，可是世間上人那麼多，懂我的到底有幾個呢？」

　　「……您看您的攤子每天人都是滿的，這代表他們從某種程度上還是懂你的啊，不管你們的精神層面在不在一起。」

　　「我不是這個意思。」庖丁想了很久，他本來就不善言辭，「我是說，我覺得我以前的看法錯了，我想做的就是讓大家發現食物本質的美味，食物本身是沒有錯的，人們覺得不好吃，只是因為找不到正確的烹飪方式而已。」

　　「額……您要不說的在具體一點，我們倆的精神層面也不在一個等級上。」

　　「其實前面你不懂也沒關係，我想多學一點東西，我發現我的知識還是太匱乏了，連菜系我都分不清楚。」

　　「那……」唐且試探性的問：「我跟您報個培訓班？」貌似他們市裡就有廚師培訓班來著。

　　「光上課，那能學到什麼東西，我不想學那些酒樓菜，我想從最基本的，最樸實，最貼近百姓生活的東西開始學習。」

　　聽了這麼久，唐且總算聽出重點來了，「您這該不會是，世界那麼大，你想出去走走吧？」

　　「……大致就是這個意思吧，不愧是當作家的，理解起來就是快哈……」

　　「這……跟當作家沒有關係吧？」

　　不管庖丁是不是因為一時失敗喪氣說出的這句話，總之唐且先把他給穩住了，把人勸去睡覺，說有事第二天再說。

　　人嘛，有時候就是會堵在死胡同裡出不來，那時候自己會覺得生不如死，世間沒有比自己更慘的人，沒有比這更痛苦的事情，不過一旦當你走出來，再回頭看看這段故事，相信大部分的人都恨不得把它封印起來丟到垃圾回收站去。

　　第二天，唐且起床之後，發現買早餐的竟然是雍正。

　　不過他也不會多吃驚了，這也是個好兆頭，代表雍正也漸漸融入進他們了嘛。

　　雍正買的早餐款式很多，滿堂堂的擺了一桌子，這大概跟他過去的生活有點關係吧，這些小習慣還是得慢慢矯正，總不能讓他養成一頓飯得上個二三十道的認知。

　　吃早飯的時候，唐且一邊喝著稀飯，不動聲色的觀察著庖丁。

　　他的氣色不錯，神色平常，根本看不出這是昨晚那個痛心疾首訴說理想的大廚。

　　大家也都以為庖丁調整過來，沒人把那場比賽當回事。他們基本上都認為這比賽就跟路邊看戲差不多，唐且估計，除了唐寅，其餘人都在思考，一幫人聚在一起圍著燒火做飯到底是為了什麼呢？

　　做飯這個事情拿出去比賽有什麼好比的呢？

　　唐且見庖丁面對調侃都能做到安然處之，覺得他應該是想通了，昨晚的故事大概也就是說說罷了。

　　等到吃完飯，庖丁開始在廚房忙活著，準備原料出去擺攤，唐且一邊幫忙，隨意的問了一句：「想好了嗎？」

　　庖丁頭抬都不抬的回答：「早就想好了，你說得很對。」

　　「什麼？」

　　庖丁放下手上的活兒，一本正經的看著唐且：「世界那麼大，我該出去看看。」

　　「……你都沒身份證，怎麼看啊。」

　　「你不是給我辦了假證嗎？」

　　「……你也知道那是假的啊……」

　　庖丁一愣，隨意搖搖頭「這個可以再想辦法，關鍵是我想出去看看。」

　　「要不再考慮考慮吧？」庖丁的態度很堅決，而唐且則覺得還是再好好想想比較好，唐且以前也想活得那麼灑脫，但是現實總是比較喜歡給人挫折。

　　過於理想的人，運氣都不會太好。

　　「小唐啊，我昨天跟你說的，都是掏心窩子的話，你能懂我的想法嗎？」

　　「……我原來也想瀟瀟灑灑進行一場說走就走的旅行，但是事實告訴我，這樣的旅行一般人承受不起。」

　　「餓不怕受苦。」

　　「不是受苦的問題。」

　　氣氛頓時這麼僵持住了。

　　碰巧，慕洵這個時候走了過來，看著廚房裡的情況似乎有些不對，問：「怎麼了？」

　　最先開口的是庖丁，他笑呵呵地裝作沒事人似的：「沒啥事兒，你晚上想吃啥，我給你做。」

　　「什麼都可以，我不挑的。」慕洵客氣的說完，然後盯著唐且看，傻子都知道他們肯定不是在討論晚上吃什麼。

　　唐且歎了口氣，「你再好好想想吧。」說完轉身就走了，慕洵緊隨其後。

　　兩個人進了房間，沒等慕洵問，唐且就把情況給說了。

　　「現在的情況就是他要出去，你不同意？」

　　「我……也不是不同意吧。」唐且被慕洵這麼一針見血的解析弄得有些懵，「只是有些擔憂。」

　　「唐且，他們不可能一輩子住在這裡的。」

　　這句話恍若是當頭一棒，直接把唐且給打醒了。

　　是啊，他到底一直在糾結什麼問題？

　　明明一開始是很不喜歡這個工作的，最開始他想著的問題不也就是應付一下這幾個月嗎？

　　和人相處多了，的確是會有感情的，只不過唐且忽然覺得自己好像變得多愁善感起來，以前是絕對不會這樣的。

　　「我只是擔心會出問題，如果出去的是焦四或者唐寅，我肯定不會有那麼多顧慮。」唐且很快就為自己找了個理由，因為要走的人是庖丁。

　　「你考慮的固然有道理，不過你不要忘了，這正是我們要觀察的地方。」慕洵說：「反而是你，把太多的個人情緒摻和進來並不好。」

　　「……」這還是第一次有人對他說，他摻和進太多的個人情緒。

　　以前不管是上學還是上班，大家都說他看起來沒什麼人情味，做事太理智，現在被這麼評價……

　　「我明白你是好意，我也沒有感情用事，既然作為這裡的負責人，我自然是要保證他們的基本安全，對於一些太過於愚蠢的行為自然是要進行制止的。」

　　「……你這是在自欺欺人。」慕洵的目光犀利得能夠直接看穿內心。「你還沒有做好分開的準備，但是你們始終是要分開的。」

　　「雖然你說的很肉麻，也說得很抒情，但是你真的想多了。」唐且揉了揉頭：「我是覺得庖丁這麼做不理智，如果他一定要走的話，那我也沒辦法。」唐且攤攤手：「你覺得我是那種容易感傷的人嗎？」

　　慕洵看了他好一會兒，才搖了搖頭，「你不是，但是你很容易心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