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靠山
方棋還沒記事起爸媽就離婚了。
兩人年紀輕輕,一個能再娶,一個能再嫁。雖然還是疼愛他,但自從一前一後分別再婚以後,就算有心,也礙於另一半無力再在他身上花太多心思,尤其是在父母又有了新的小孩以後。
只能一味的用錢彌補。
爸媽不在身邊,再多的朋友再多的陪伴還是覺得少點什麼,況且他也並不善於交際。他倒是挺能自得其樂,小的時候下學回到家裡或是假期,跟桌子凳子玩,給桌椅板凳、天花板,甚至於床單枕套、鍋碗瓢盆都起了名字。他還給自己起了一個好聽(……)的外號,叫正方形。他姓方,方是方塊,方塊是正方形的。
如果是平常人家的小孩這樣胡鬧,爹媽必然會糾正,方棋沒這麼幸運。他想做什麼就做什麼,沒有爸媽管教,很自由。所以他長這麼大,雖然沒長歪吧,可也不大正。
這個不大正的意思,不是說偷雞摸狗殺人放火,而是性格上的問題。
說好聽了是隨心所欲不著調,說難聽了是神經短路缺根筋。
大白話說就是想一出是一出,說風就是沙塵暴。
他剛才靈光一閃,心想貿貿然對男主關心備至,他極有可能會因為陌生而產生抵抗情緒,不敢相信或領情。但是如果披著他熟悉的粗暴的外皮,興許會是一條捷徑?更容易讓他放下戒心?
所以他剛才一臉凶相,其意在先大幅度降低男主的期待值,讓他誤以為慣例要挨揍,結果並沒有,而產生的一上一下的心理落差。這叫兩面派、口劍腹蜜、先兵後禮巴拉巴拉……算是一個小技巧。
不過看男主這個表情,並不管用。
方棋洩了氣,為了不讓事情更糟,他故作鎮定的繼續在棉被上拍拍打打,滿天飛土中,方棋沉著的給自己找台階下,一本正經的說:「看到沒有?好多土吧?多髒啊!你想想你每天睡在這堆土裡難不難受?還有你摸摸,」方棋抓著男主的手在被面上蹭了蹭,先發制人,「濕不濕?潮不潮?天越來越冷了,你蓋著這玩意兒不嫌涼啊?我說你是有多懶,就不能拿出來曬曬?能累死你是吧?」
小孩面色寡淡,無悲無喜,跳下石頭就走。
方棋眉間一跳,忙上趕幾步拉住他,捏著被角道:「被子裡那個、那個土太多了,拍一拍可以除塵,還有曬曬太陽,也能除□什麼的。你不知道,長時間不洗曬,裡面會有很多小蟲子,你看這裡,」方棋鋪開一個被角,有模有樣的說:「我們眼睛雖然看不見但真的有,就這一小片地方,指不定有多少蟲子的幼蟲和卵……曬太陽殺菌,曬好了被褥乾燥,睡起來也暖和。」
方棋心生忐忑,看男主不為所動,乾咳一聲就要繼續長篇大論。
「我能看見。」低啞微弱的聲音打斷他,幾不可聞。
方棋:「???!!!!!」
看得見啥?誰在說話?啊啊啊!!!!!
方棋幾乎懷疑自己聽錯了,驚喜的看著男主,「你跟我說話啦?」
男主深深看他一眼,舉步走人。
方棋想起自己之前囉嗦一堆,都是廢話,下意識跟在後邊乾巴巴的說重點:「我剛才,嗯,不是真的想打你。」
男主腳步微不可察的頓了頓,隨即更快的下山走了。
方棋完全沒有被影響到心情,幸福= = 的看著男主的背影。
剛才是他說話,沒錯吧沒錯吧沒錯吧?
方棋美得冒泡,轉而又憂鬱的想,現在天徹底亮了,男主急匆匆下山,肯定是趕往前山的風瑤派。要知道男主在風瑤派每天都要做很多髒活重活,方棋一拍大腿想要不然去幫忙吧,趁熱打鐵鞏固感情!轉念又一想,他是憑空出現在風瑤派的,沒有合法合理的身份——沒有身份證。為什麼會出現在人家的地盤根本解釋不清。
風瑤派雖然是個小門小派,但人多勢眾,秒殺他還是小事一樁……去了只會添亂,只能先按兵不動。
方棋按捺住想飛想上天的好心情,猥瑣的把臉埋在被子裡,滿腦子胡思亂想。一會想男主看得見什麼,一會想這是男主對他說的第一句話哎!莫名有一種好榮幸的感覺是怎麼回事,想把這四個字裱起來掛在……臉上。
足足美了好半天才冷靜下來,方棋才有心思回想兩人之前的對話。
我能看見。
能看見是啥意思,他看得見啥?
方棋混亂的回憶了一下前言後語,等他想明白男主看得見什麼,臉就有點藍。
他剛才說:「時間長了被子裡會有很多肉眼看不見的蟲蟲還會產卵呦!」
然後男主說:「能看見。」
方棋整個人都不好了,臥槽臥槽臥槽的想,他該不會是看得見卵……那啥吧?!
想到自己還抱著棉被,剛才還在臉上蹭來蹭去,登時一跳三米遠。
太太太他媽噁心了好不好!!!雖然不管他看得見還是看不見,蟲卵都一直在那裡,但是看不見不會有心理負擔啊!如果看得見的話……滿床滿被都是密密麻麻的軟蟲和一堆一堆的蟲卵!方棋單是想想就覺得自己尷尬症和密集恐懼症都要犯了。
男主咋睡的?他居然還能睡得著!
書裡好像沒提過這一點啊!方棋絞盡腦汁回想,確定書裡沒有說過男主還有這個技能。是書出錯了,還是男主在信口胡說?
比起這兩個原因,更有可能是他自己記混了?
方棋煩躁的抓了抓頭髮,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現在糾結再多都沒用,他人已經在這裡了,別說能看見蟲卵,就算男主變成妹子……那就太好了……現在最要緊的是怎麼生存下來。
方棋竭力轉移注意力。
山洞太破亂,床太小,鍋灶碗盆全沒有,換洗衣服也沒有,餓了兩天沒吃飯。方棋一樣也不滿意,哪裡有點家的樣子?
方棋對擁有自己的房子特別執著。他知道家有多重要,沒有家是一件多可怕的事。
方棋深吸一口氣,既然不能在前山為男主衝鋒陷陣,至少在後山做好後勤工作吧!
想到這裡,方棋先在周圍轉了一圈,沒有現成的木棍,便折下幾根樹枝綁出一根兩指粗的木棒。離得遠遠的在石頭上敲敲敲、打打打、拍拍拍,漫天塵土飛揚,簡直像是一場小型的沙塵暴!
敲完棉被,方棋在山泉邊又洗了洗臉,他實在受不了了。剛才他一定腦抽才會勤勤懇懇的敲半小時被子,現在當務之急明明是找東西吃啊啊啊!
這山裡啥都缺,就是不缺東西吃。葷的:鳥雀、肥兔、山鼠、蛇等等,當然缺不缺都沒什麼區別,反正他一個都抓不住。
明明知道抓不住,但他方棋是那種連爭取都沒有就放棄的人嗎!
所以他雄心壯志,攆鳥追兔趕鼠抓蛇,還真的一頓肉也沒逮住。
逮不住歸逮不住,讓方棋微感安慰和親切的是:山裡居然有熊貓!或許只是長得像熊貓,黑眼圈白肚皮,捧著他今早用來舀水的大葉子慢慢吃,跑起來比兔子還快,還會鑽洞,蹭蹭蹭就挖一個坑。
吃不著肉,只能退而求其次,吃素。
夏末秋初,山上的許多野果都成熟啦。
俗活說高處不勝寒。很多植物都難以在山頂上生長,但風瑤山偏偏反其道而行,在山半腰只有野草遍地,不見一棵果樹。但爬到山頂,到處都是綠油油的果樹,掛著沉甸甸的野果。
更奇怪的是,植物離不開陽光。風瑤山即使是山頂也少有光芒能照下來,裡面的果樹卻一個賽一個的樹高果大。
方棋沒細想,能吃就行。山頂沒有野墳,他也不覺恐懼,把外套當包袱,撿眼熟的果子摘。有長得像蘋果,但比蘋果小的果子;有長得像鮮橙,但比鮮橙大出兩三倍的野果;還有一百一綠豎紋狀,形狀像西瓜,但只有棗子那麼大的果子。
方棋很快摘了一大堆,提著下山,中途又經過昨天的那個大坑。
方棋想起小鴨子嘴,倒提著外套走過來。小鴨子嘴果不其然還在裡面,大半身體埋在腐爛的落葉裡,腦袋蔫蔫的趴在外面。
方棋剛出現在坑沿,小鴨子嘴就聽到了動靜,無精打采的抬頭。看到方棋時,嗖的跳起來,兩爪扒在坑壁,眼巴巴的看著他。方棋微笑,這個小鴨子嘴還記得他?
不管對方是人是獸,被記掛的感覺都不會太差。
方棋蹲在坑沿,笑道:「餓不餓?小傢伙。」
他本是隨口一問,沒指望小鴨子嘴會回答,誰知他竟然『嘰嘰』一聲,用爪子拍了拍嘴,同時還點了點小腦袋。
方棋:「……」
方棋愣了愣,遲疑道:「你……聽得懂?」
小鴨子嘴猶豫片刻,又點了點頭。
方棋:「……」
書裡不是說修真界的獸類普遍沒有魔獸聰明,而魔獸在三階才會啟蒙靈智、通慧人語,怎麼小鴨子嘴能聽懂他說話?難道是一隻落難的三階魔獸?或者……或者更高階?
想到這個可能性,方棋激動的不能自已,看向小鴨子嘴的眼神越來越慈祥,彷彿一座巍峨雄偉的靠山從眼前拔地而起。一隻三階魔獸,分分鐘踏平風瑤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