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夢嗎
方棋愣了一瞬,秋玲和陳冠……不就是昨天闖進後山的弟子嗎?
什麼?死了?
方棋皺起眉頭,是巧合嗎?
這時不遠處走來十多名弟子,無一例外臉色蠟黃,雙腿麵條一樣綿軟站不直,軟軟的倒了下去。
原先討論的一群人迎了上去,蹲在地上,七嘴八舌的問:「什麼情況?」
「是啊,聽他們說的那麼嚇人,我可不敢去看,講講唄。」
「昨天還好好的,會不會是謠傳?」
「怎麼可能!誰敢得罪秋玲師姐,聽說秋長老當場便暈了,掌門和另兩位長老也都出關了!」
……
方棋遠遠的看著一行人的表情,垂下眼睛。
有的人是真的嚇壞了,表情呆滯。還有的人是一臉好奇和心急,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在聽刺激的鬼故事,對死者的緬懷和沉痛不見半分,儼然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姿態。
攤在地上的幾名弟子直翻白眼,虛弱道:「是真的……我看到了,死狀很怪異,衣服……衣服一點事兒也沒有,但是人……已經沒個人樣了!分不出來骨頭和肉,滿地是血,只有頭好好的……嘔!」
話沒說完,那人捂著嘴乾嘔起來。
然而比他臉色更差的是另外癱坐在地的幾名弟子,衣擺上染著血跡,不知是想到什麼,滿臉是汗,像是隨時會暈死過去。
方棋聽那幾人說的又嚇人又少兒不宜,想起站在旁邊的小孩,連忙低頭看他,果不其然,小孩的臉色不太好看,一副受驚的樣子。
方棋見他露出軟弱之態,登時一顆心軟下來,握住他垂在身側的手,哄他道:「臉色好差,怕了?」
鴻元直勾勾的看向他,眼中似是帶著困惑,低低道:「我昨天……做了個夢。」
方棋雲裡霧裡一會,不禁失笑,眼前發生這麼大的事兒,他還有心思糾結夢,果然還是小孩啊。
「怪不得你昨天晚上跑出去了,」方棋樂意不讓他糾結派中弟子的事,道:「是不是做惡夢了?害怕了?沒事,一個夢而已。」
鴻元默然不語。
腦海中混亂細碎的片段閃過,人的尖叫,滿地血泊,刺眼的銀光……往細了想他便開始瘋狂撕裂般的頭疼,鴻元臉色蒼白,不顧一切的繼續深想,卻依然摸不出頭緒。
真的是夢?
他們所在此地正好是那三名青衣弟子的住居外面,秋玲身份特殊,獨居一院,外人不能隨意踏入,死了也不例外。陳冠是高等弟子,住所離此地頗遠。
這時拐角處有十多名藍衣弟子匆匆趕來,看衣服應當是高等弟子,帶頭的是一個矮小卻氣盛的男子「青桂師兄!」有眼力見的紛紛叫人。
男子撥開眾人,揚聲道:「誰和青豐三弟子住在一起?」
眾人齊齊讓開,露出癱坐在地帶著血痕的幾名弟子,那人問道:「你們幾個和他們住在一個院裡,期間就沒聽見什麼動靜?」
青衣弟子臉色蠟黃,大口大口的喘氣,他就和青豐臨床同睡。
「沒、沒聽……聽見,醒來就這樣了……」被迫回憶那樣驚懼的一幕,他的眼白不斷上翻,突然嚎啕大哭,「我要下山!我不要在這裡,後山真的有鬼!我想我娘,我要去找我娘!」
死不可怕,可死的這麼淒慘的真沒見過幾個,可以想見生前受到多痛苦可怕的折磨,足以把人嚇瘋。
聽聞後山有鬼幾個字,青桂臉色微變,尚沒來得及問話,哭叫的那人爬起來就跑,只見兩名高等弟子站起來,飛快追上去,一人抱著身體,一個抱著腦袋,兩人合力一轉,卡嚓一聲清脆的骨折聲響,青衣弟子嘴角溢出血沫,已然氣絕。
在場幾十人,一下子靜了下來。
青桂環視眾人,一字一頓道:「這件事誰也不許往外提!」
隨後遠處一個白叟老人慢步走來,眾弟子小聲叫:「青長老。」
青桂垂頭上前,耳語了幾句,白叟老人驀然變色道:「後山?!」
青桂點頭回應,退到一邊。
白叟長老沉吟片刻回過神來,低頭下掃了一眼屍體,眼中透出嫌惡和鄙夷,冷道:「我青風手下沒有這麼不爭氣的弟子!看你們這點出息!丟風瑤派的臉!」
青桂道:「聽見沒有?怕什麼,有掌門和長老在,斷然不會再出現這種事情!這個仇,風瑤派一定不會善罷甘休!」
方棋遠遠的聽著好笑。
堂堂秋長老的親生女兒在你們的眼皮子底下沒了命,那時候你們這些所謂的掌門長老去哪裡了?真不是在瞎吹牛?風瑤派不會善罷甘休……敢問是不會和誰善罷甘休?
青長老歲數最大,想必是出來危機公關、安撫民心的。
「近日封山,風瑤派弟子一個也不准下山去!還有……」陰鷙的眼睛轉了一圈,厲聲道:「誰敢亂嚼舌根子,下場跟他一樣,聽到沒有!」
看那老頭的眼睛滴溜溜轉,方棋忙把鴻元往身後拉,把他藏在身後。
說起來鴻元之所以能入風瑤派,多虧了這位青風長老。意外探知鴻元的天才資質以後,將其收入門下,這一點不得不讓人感激。
然而鴻元淪落成這幅鬼樣,青風也是一樣的功不可沒。
青風長老一心想靠著鴻元出人頭地、揚名天下,寄予了極大厚望,甚至於廢了手裡原有的大弟子,立鴻元為大師兄。
未曾料到小孩不爭氣,剛入道便失了修為,給青風當頭一棒。然而這位長老明明大失所望,視他為眼中釘,卻意外的只是廢了他大師兄的名號,名頭上仍舊保留風瑤派的高等弟子。
方棋當然不會認為這是青風法開一面,心地善良。
一個曾經的廢物大師兄,一個廢物高等弟子,卻壓了眾弟子一頭,如何不招人怨恨?
青風長老沒注意到他們這邊,示意手下弟子把屍體抬走,然後帶著幾名弟子往死者的院裡走了一圈,未過幾分鐘,飛快的趕出來。
清風徐徐,吹來一股濃稠難聞的血腥味。
一時之間沒人顧得上他們,鴻元和他拉開距離,低聲囑咐道:「不要惹事。」
想了想又補充一句,「要偷懶。」
方棋:「……」有這麼教人的嗎?
鴻元蹙眉看他,滿心滿腔的不放心,讓他一個人在如狼似虎的風瑤派,怕他吃虧。只恨不能時時刻刻牽著他,看著他,才會稍微覺得安全放心。
可他更清楚,跟著他才是危險的。
鴻元深深看他一眼,才一步三回頭的往西南方向的院落裡走去。
方棋始終注意這背後的動靜,從小孩開始像個小大人一樣叮囑這個叮囑那個的時候就知道這是在道別,等了幾分鐘回頭,果然人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