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感覺,賀家
第二天早上,蘇復和往常一樣,七點不到起床,準備下樓去做點早餐。下樓的時候,已經能聽到廚房裡的油燒出的呲呲聲了。
此刻在掌勺的正是唐先生。
雖然他也很想再嘗嘗蘇復美味的早餐,但到底人家是客人,沒有主人一直麻煩客人的道理。今天六點剛過,唐司柏就起床出去晨跑了,這個習慣是小時候部隊裡混的時候養成的,在B市的時候每天都要跑一跑,現在在A市出差,有時候懶勁犯了,偶爾也會懶會兒床。
出去晨跑,順便帶回了熱騰騰的早餐,想到蘇復和小卷卷喜歡煎荷包蛋,唐司柏才又下廚煎了兩個,順便也給自己和兒子煮了兩個。
蘇復走到廚房門口,站在門邊,看著他身上的運動服,笑問:「唐先生去晨跑了?」
「是啊,晨跑是個好習慣。」荷包蛋煎好,唐司柏將它們裝盤,遞給蘇復,笑道:「桌上還有我帶回來的早餐,你看看有沒有喜歡的。」
「我不挑的,都喜歡。」蘇復笑了笑,端著煎荷包蛋上桌。
那邊,唐司柏也將剛出鍋的煮荷包蛋端了過來。
「都喜歡就多吃點,我先上去洗個澡。」唐司柏看了看自己的運動服,剛才又在油煙裡熏了熏,又是汗味又是煙味,自己都受不了。走了幾步,又回頭對蘇復道:「叫孩子們起床吧,早餐還有點燙,等他們下來正好吃。」
蘇復點頭應了,跟著唐司柏一起上樓,回房間去叫兩個孩子起床。走到房門口的時候,蘇復驀地頓了一下腳步,回頭看進了主臥的唐司柏,又看了看樓下餐桌上熱騰騰的早餐。
有那麼一瞬,蘇復覺得,這就是他想要的生活啊,一起起床做早飯,做完早飯叫孩子起床,然後一家人坐在一起吃早餐,早餐過後各自去上班上學。
這的確就是他曾經幻想過的,和賀紹齊的未來。可笑的是,賀紹齊從來沒能完成他這麼一個小小的願望,而現在給了蘇復這種感覺的,居然是相處還不是很久的學生家長。
打開客房的門,蘇復無奈地笑了一下,自己真是魔怔了,胡思亂想什麼呢,唐先生可是直男。不過,能嫁給唐先生的女人一定很幸福,小柯的媽媽為什麼會和唐先生離婚呢?
兩個大人,兩個小人,又一次一起共進早餐。
唐洛柯今天心情很不錯,歸功於昨晚的睡前小談,有自家帥氣英俊的老爸,有溫柔隨和的老師,還有一個軟軟的弟弟,唐洛柯覺得太完美了!那種溫馨到骨子裡的氣氛,縱然唐家人都寵溺他,他也沒有過這麼強烈的感覺,這難道不是世上最美妙的氣氛嗎?
卷卷今天也特別高興,知道荷包蛋是唐司柏煎給他們吃的,小臉上的笑容就沒有退下去過。一個勁兒地誇讚唐叔叔的荷包蛋多好吃多好吃,是卷卷吃過最好吃的,比小爸煎的還要好吃。把唐司柏哄得開懷大笑,把蘇復無奈地直揉他的捲毛。
早餐過後,因為蘇復的車在騰元沒有開回來,蘇複本想打車過去,唐司柏沒讓,還是親自送了他們過去。
到了騰元,蘇復就打了電話給賀紹齊,告訴他自己中午會去拿東西,希望他能空出時間回家一趟。蘇復讓賀紹齊回家,完全是不想單獨面對賀母,哪怕自己已經和賀紹齊分手了。
賀紹齊立馬就答應了,他現在難得見蘇復一次,趁著這個機會,他還想和蘇復說點知心話。
中午的時候,蘇復把卷卷託付給了同事,讓她們帶著卷卷一起去吃飯。卷捲起先有些害怕,害怕小爸要丟下他了,蘇復柔聲哄了一會兒,告訴他自己是去拿些東西放到新家去,晚上就帶他一起去佈置一下新家,卷卷這才慢慢放心下來,乖乖地跟著兩個阿姨去吃飯。
蘇復獨自開車去了賀家,他不帶著卷卷,是因為他害怕,他害怕賀家會把卷卷搶走。他以前以為賀母不喜歡卷卷,肯定不會要卷卷的撫養權,但是上次賀紹齊半威脅的話到底還是威脅到蘇復了。卷卷的撫養權在賀家手裡,賀紹齊不放人,他無可奈何。
車開往賀家的路上,蘇復的思緒百轉千回,他在想,會不會,有什麼辦法,能讓自己得到卷卷的撫養權?他照顧卷卷太久了,卷卷也最依賴他,賀家又不愛卷卷,他根本沒辦法把卷卷留給賀家,他捨不得,也怕卷卷受不了。
車開還沒到賀家公寓樓下,遠遠的,蘇復就看見賀紹齊在樓下等著了。蘇復有些心酸,這些年,賀紹齊很少會等他了,他好像永遠有忙不完的事,也沒再有那樣的耐心去等待。沒想到,現在分開了,他彷彿又回到了當初的模樣。
因為馬上就走,車就停在了小區路邊。蘇復深吸一口氣,平緩了一下自己的心情,賀紹齊就迎了上來。
「小復,吃午飯了嗎?」賀紹齊問著,帶著難得的溫柔笑容。
蘇復開門下了車,還沒回答,賀紹齊又道:「我讓媽做了桌你愛吃的菜,先上樓吃飯吧。」
心裡一陣失望,蘇復並沒有因為這一桌飯菜而高興,只是想著,看,他還是沒變,他總是想替自己做決定。
「不吃了,我拿了東西就走,時間不多,下午還有課。」
「吃個飯又花不了多少時間,我媽親自做的,做了很久呢,浪費她的一番苦心不好吧?」賀紹齊皺了眉,他不喜歡蘇復現在這種不願與自己多呆一會兒的感覺,讓他有種掌控不了的無力感。
蘇復看了他一眼,心裡無奈,又是因為他媽,因為是他媽親自做的,他就不能拒絕了嗎?雖說作為小輩,長輩做了飯招待,理應應承下來,但他的確沒那麼多時間,而且他確實也不想再應付他們家的人了。
轉身去後備箱裡拿了兩盒月餅和兩盒補品,蘇復道:「明天是中秋了,這是給伯父伯母的。」
蘇復的貼心讓賀紹齊的心情又好轉了起來,他覺得蘇復既然還這麼用心地為父母準備中秋禮,可見他還是把自己當賀家人的。這麼一想,賀紹齊稍微放心了一些,他和蘇復畢竟是有近十年感情的,他很有信心,分開半年不算什麼,蘇復心裡還有自己,他們半年後依然會在一起的。
「小復最有孝心,連我這個親兒子都比不上,爸媽一定會高興的,走吧,一起上去。」賀紹齊笑著,替蘇復拿了兩盒月餅,另一隻手想去牽蘇復的手,蘇復偏了偏,讓開了。
「紹齊,我們分手了。」蘇復無奈地說著,他是容易心軟的人,但也是做了決定不會後悔的人。
賀紹齊這樣的舉動在蘇復看來,就是拿分手當玩笑呢。
而且,之前都很少牽他手的,現在牽又有什麼意義呢?
賀紹齊腳步一滯,嘆息道:「好,分手了,但是你不要忘了我們的半年之約。」
「我沒忘。」
「沒忘就好,小復,我相信我們半年後還會在一起的,這半年裡,我們都不許找別人,好不好?」
蘇復微微皺眉,他剛從一段長達十年的感情裡出來,哪有那心思繼續一段新的?但是賀紹齊這麼要求,他就覺得心裡挺不舒服的。不管什麼約定不約定,分手是事實,為什麼分手了還要干涉對方?何況,在一起的時候賀紹齊外面就有人,現在分手了卻要求大家都不找別人,不是很諷刺嗎?
「我一個人很好,沒你那麼多的需求。」蘇復忍不住嗆了賀紹齊一句,話裡也沒有說答不答應。
知道蘇復在說自己出軌的事,事實上賀紹齊並不覺得自己出軌,他愛的始終只有蘇復一個,只是蘇復在那方面得不到快感,自己為了照顧他,才在外面解決需求而已。
「小復,我知道那件事傷到你了,我保證以後不犯了,憋死也不去外面找了。」
蘇覆沒有應聲,他只是覺得賀紹齊保證得太晚了,他們都走到這一步了。
上了樓,走到門口的時候,賀紹齊又說了一句:「以後還要回來的,拿點平時用的就行了,其他的還是留著吧,搬來搬去也麻煩。」
「也就幾件衣服而已。」蘇復回。
對於賀紹齊始終堅信他們還會在一起這件事,他心裡也說不來是什麼感覺,有點密密的痠痛,有點迷茫,又有點可笑。未來的事誰也說不準,對此,蘇復只想一步一個腳印,先過好當下的生活,一切順其自然。
進了門,客廳裡,賀父賀母坐在沙發上看電視,見蘇復來了,賀母臉色又變得有些難看,但是能看出還是收斂了一些,不知道是不是賀紹齊和她說過什麼。
「伯父伯母,一點中秋小禮。」蘇復掛上溫和的微笑,將禮品放到茶几上。
看到禮品,賀母臉色好了許多,但語氣還是不怎麼好,「怎麼這麼慢,菜都涼了。」
蘇復扭頭看了眼餐桌上的菜,的確很豐盛,難得的待遇。
「伯母辛苦了,我就不吃了,下午還有課,我拿點東西就走,你們吃吧。」
「不吃了?怎麼不早說?我花了那麼多時間,全都白費了?」賀母不高興了。
半年之約雖然賀紹齊底氣滿滿,但終究這段分手的時間還是讓他有些不安,他也不希望母親的態度再火上澆油,連忙道:「媽,小復有事呢,你做的菜我全包了還不行嗎?不會浪費的!」
賀母這才臉色稍微好看點,輕哼了一聲也算過去了。
見蘇復要去拿東西,賀母又道:「不就是出去住幾個月嗎?拿幾件衣服就得了,別跟搬家似的,不知道的還以為我怎麼對你了。」
蘇復一愣,看了賀紹齊一眼,他這才知道,賀紹齊沒有和賀母說他們分手了。
房間裡,蘇復整理著自己的衣服。他在賀家也只有一些簡單日用罷了,其他的也沒什麼可帶走的。
賀紹齊在一旁看著,眼看著蘇復一件一件地從他們共同的衣櫃拿衣服,他心裡覺得不太舒服。
「爸媽那裡,我沒有說,你以後還要回來的,我怕現在說了分手,到時候媽又要說你。」
蘇復點點頭,沒說什麼。分手是他們的事,賀紹齊告不告訴賀父賀母他並不在乎,總之與他也沒什麼關係了。
兩人一直相對無話,直到蘇復把自己和卷卷的東西都收拾好,才微嘆一聲,看著賀紹齊道:「以後,好好照顧自己。早飯你媽不做的話,去外面買點,別餓著,中午儘量少吃快餐,工作是做不完的,抽點時間好好吃飯,晚上應酬少接一點,少喝點酒,喝了酒回來煮點醒酒湯吧,宿醉難受。天氣漸漸轉涼了,多穿點衣服,你還有件大衣在路邊那家洗衣店裡,票在抽屜裡,記得去拿……」
說著說著,蘇復覺得有好多要說,又覺得不知道說哪些好,停下來思索了一下。
賀紹齊愣愣地看著蘇復,忽然就上前把他攬進了懷裡,沒有說話,只是緊緊地抱著。他忽然才發現,自己之前的世界裡都是蘇復,可他卻習以為常地忽視了許多,現在聽蘇復一件件地說,才覺得心口鈍鈍地痛著。他忽然後悔了,他後悔答應分手,哪怕只是半年。
蘇復沉默地靠在他懷裡,心裡也是酸痠痛痛,只一遍遍想著,怎麼就走到這一步了呢?
兩人各懷心事,賀紹齊也沒有再說什麼話讓蘇復不高興,替蘇復拎著兩大袋東西,蘇復拖著一個行李箱,告別賀父賀母后,一起下了樓。
東西放到後備箱,蘇復坐到駕駛位,賀紹齊在車窗邊看了會兒,彎腰對蘇復道:「小復,我愛你,我等你回來。」
蘇復握了握方向盤,只微微笑了笑,沒有應承什麼,道了別之後開車離開了。
他微笑,是因為知道了賀紹齊還是愛自己的,他覺得此時此刻,也算滿足了,沒有遺憾了。
他沒有應承,是因為知道這十年到底還是結束了,以後會怎麼樣,他不做空口無謂的承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