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母子
六皇子一早便憑皇牌進宮,直接去儲秀宮裡給趙嬪請安。
趙嬪才剛洗漱好,見兒子肩頭還有露水,忙吩咐宮女去拿替換的衣服來,便給他脫去外衣便嗔道:「什麼事非要趕在這時候進宮?此時天早寒冷,你又不用上早朝,等太陽出來將霧驅盡再出門嘛……」
「母妃,兒臣昨夜做了噩夢……」
趙嬪忙把宮人們都遣下,大家只隱約聽到六皇子繼續道:「我,我害怕……」
「出什麼事了?」趙嬪等人一退下就抓住他的手問。
「母妃,您還記得黎太醫嗎?」
趙嬪歎氣,惋惜的道:「怎麼不記得,就是他救了我們母子,當年蘭貴妃獨霸皇宮,容不得他人再孕育龍子……」
「黎家的後人找來了,」六皇子再度打斷她的話,道:「昨晚上我見到了黎太醫的孫女。」
趙嬪臉色微變,戒備的問道:「她說了什麼?可是問你要好處?」
趙嬪攏眉道:「你給她一些錢打發了她去吧,別讓四皇子的人知道,不然又是一場官司。」
「母妃,她說您和外祖一家曾答應過黎太醫,若他能為您接生,不論結局如何都會保他妻兒安全。」
趙嬪臉色大變。
六皇子看著沉默的母妃確定了心中猜想,他低頭想了想道:「母妃,黎太醫的孫女讓我們為黎家平反。」
趙嬪眼中閃過寒光,「她威脅吾兒?」
「算是吧,」六皇子垂下眼眸道:「她手中似乎有不利於我們的東西,說我們若不主動為黎太醫作證,她也有辦法讓我們出面。」
趙嬪腦中快速的篩選起來,當年黎博到底能掌握什麼不利於她的事。
身在皇宮中,趙嬪當然不是乾淨的,這些年即使被冷落她也做過許多事,所以她還真沒把握黎博到底掌握了什麼。
一瞬間,趙嬪心中起了殺心。
「母妃,黎太醫的孫女似有奇遇,學了一身的高深武功,來無影,去無蹤,昨晚我只將幕僚送到門口,身邊還有兩個暗衛潛伏,但她卻能帶著一個人悄無聲息的進入我的書房。」六皇子道:「我一開始還以為會武功的是顧景雲……您想殺她是不可能的,而且他們現在是太子的人。殺了她相當於與太子為敵,兒子被四皇兄打壓已經夠艱難的了,絕對不能再得罪太子。」
趙嬪一怔,「她不是罪民嗎,怎麼認識的太子?」
六皇子歎息,「也合該黎家命不該絕,她嫁給了顧家新認回來的三房嫡長子顧景雲,轉了良籍。那顧景雲是秦信芳的外甥,又從小被秦信芳教養長大,自然也是太子一系的人。」
「他一回京太子就替他遞了請安的折子,前日父皇召見他了,他當即提出黎家的事,父皇已經答應,只要他能夠拿出證據證明黎太醫當時是被冤枉的就為他平反。」六皇子看著趙嬪認真的道:「而最好的證據就是母妃你,當年誤診的人是誰,有心想要謀害皇嗣的人是誰,沒有誰比您,比您身邊的嬤嬤和宮女更清楚的了。」
趙嬪驚訝,「你想讓我出面作證?」
「母妃,兒子過了年就及冠了,父皇的兒子中只我一人還未封爵,更沒有娶妻。母妃,我的親事你做不了主兒,而我們又很難見到父皇,這事我們若不提,您覺得父皇會想起來嗎?」
趙嬪臉色鐵青。
「母妃,兒子不想一輩子躲著四皇兄,不想一輩子窩窩囊囊的活著,也不想一輩子只有妾室,連個側妃都沒有。」六皇子握住她的手道:「雖然他們威脅我有些可惡,但他們說的也沒錯,這也是我的機遇。」
「蘭貴妃雖然不如前,但勢力依然深厚……」趙嬪猶豫不決,「我們這樣明著與她作對,只怕……」
「娘,顧景雲承諾我會保護好我們的。」
趙嬪抿嘴,「你竟信他一個小孩。」
「可他這個小孩卻深得太子與太孫的信任,」六皇子低聲道:「現在掌宮權的是皇后娘娘,母妃您只看到蘭貴妃獨寵二十多年,獨攬宮權十幾年,卻不見她即使盛寵後宮也沒能擠下皇后,太子的地位雖然岌岌可危,但他卻一直是太子。前朝依然有近半的勢力或明或暗的支持太子……」
趙嬪心臟劇跳,「皇兒,你,你是想……」
「不錯,」六皇子眼中似燃起勃勃烈火,野心勃勃的道:「我不想只做個軟弱無能的皇子,等待父皇有一日想起我時丟給我一個可憐的爵位,我想擁有從龍之功,我也想建一番事業。」
「顧景雲承諾了我,只要我們為黎家平反,他會讓皇后在宮裡護著您,也會把我引薦給太孫,為我謀些公事,可以逐漸參與政事。」
作為太孫的叔叔,六皇子還需要顧景雲這個外人為他引薦,聽著很可笑諷刺,但在皇家一切不正常的事都是正常的。
六皇子在皇宮裡就是個透明人,宮裡人都知道他出生時的那場風波讓蘭貴妃恨死了他,因此對他皆敬而遠之。
一開始太子對這個弟弟還有三分憐惜,雖然不會特別關照他,但只要見到或碰見總會照顧他一些。
但太子的境遇越來越差,趙嬪哪裡敢與他扯上關係,每次見到都是避得遠遠的,更是對六皇子耳提面命,不准接近太子,最好連話都不要說。
一次兩次,次數多了太子也明白過來,他又不是受虐狂,而且他也不想連累對方,便敬而遠之了。
他們雖是兄弟,但除了一些重大的節日平日還真沒怎麼見過面,在大街上碰到,不仔細看可能都會錯過。
所以在六皇子漸漸長大,境遇竟比太子還要難過時,他想要投靠過去也不可能了。
因為沒人會相信他。
連他自己設身處地的想都不會相信,畢竟他避太子如蛇蠍避了十多年,突然找上門去說願意為哥哥效勞,為他爭皇位,打量誰是傻瓜呢?
但顧景雲願意為他引薦。
顧景雲的身份在太子一系心中便是各潤滑劑,大家都知道他是不會害太子的。因為獨他與太子利益最一致。
六皇子眼巴巴的看著趙嬪。
看著年近弱冠卻還未娶妻,也從未參政議政的兒子,趙嬪一咬牙,心一狠,切齒道:「好,娘做。」
她眼裡閃過寒光,「就當是我還當年黎太醫的恩情。」
趙嬪轉進內室換了一身素白宮衣,臉色蒼白的道:「你先出宮去吧,我去給皇后請安。」
「母妃!」
「出宮去!」
六皇子咬了咬嘴唇,深深看了母親一眼,轉身便走。
趙嬪鬆了一口氣,揚聲道:「來人,去把晴姑姑她們找來。」
這些人都是當年在產房裡伺候她生產的人,雖然她內心深處知道惹不起蘭貴妃,卻依然下意識的保存下人證物證,只等著有一天這奸妃被清算時派上用場。
只沒想到最後用到她們的竟是自己。
趙嬪昂首挺胸的往坤寧宮而去時顧樂康剛從醫館裡出來,臉色青白的抓著一個藏青色荷包。
昨日顧景雲給他這些荷包時他便心生懷疑,他不敢多做停留全部拿來給醫館的大夫辨認。
荷包透著一股清新淡雅的香氣,大夫們聞著只隱隱覺得不對,但哪裡不對卻說不出來,只能一一檢測。
他便將荷包留下讓他們檢測,今早才拿到結果。
荷包是浸染過香料,但裡面還加了好些藥材浸泡,全部是不利於男子生育的藥材。
因為是浸泡布料,香氣會消散,所以一開始佩戴不會有什麼效果。
顧樂康想到他拿回來的那一堆荷包,臉色蒼白的問,「那若是每日都佩戴這樣的荷包,一天換一個新的會如何?」
老大夫摸著鬍子道:「那問題可就大了,輕則弱精難育,重則絕育無嗣,不過若佩戴之人年過二十五,那問題就更小了,這類男子精氣旺盛,陽氣足,即使日日佩戴也只會弱精而已。」
「那要是對方才十四歲呢?」顧樂康艱澀的問道。
老大夫同情的看著眼前的少年,「這才是最嚴重的,這個年紀的男孩正是發育的關鍵時候,若每日都佩戴這樣的荷包,」老大夫搖頭歎息道:「絕育無嗣還算輕的,重則只怕連命都丟了,要知道少年精氣變弱,那可是會直接影響壽命的。」
顧樂康渾渾噩噩的回到顧府,看到門前停了輛馬車,顧景雲正扶著黎寶璐從車裡出來,倆人手牽著手旁若無人的說說笑笑進府。
顧樂康便跌跌撞撞的跑過去攔住他們,青著臉問,「你是不是早知道了,所以讓我不要久戴?」
「四弟你在說啥?」
顧樂康只看著顧景雲。
顧景雲也微微蹙眉,直到看到他手裡拽著的荷包才明白他問的是什麼,這傻小子還真去找大夫驗證了。
他微微點頭道:「寶璐的祖父曾是太醫,黎家世代行醫,我們雖不知道上面的東西是什麼,卻知道不是好東西。怎麼,你查出來了?若不介意便告訴我一聲,也讓我知道這上面多了什麼有趣的東西。」
顧樂康臉色蒼白,轉身就跑。
他能怎麼說,難道要告訴他,我娘送的這些荷包會讓你絕育嗎?
顧樂康一口氣跑回母親的院子,直接闖了進去。
方氏正在落淚,看到兒子跑進來便扭過頭去,生氣的道:「你還來幹什麼,不是有了哥哥便忘了母親嗎?怎麼不去討好他,倒有閒心來我這兒了?」
顧樂康低下頭抖著手將荷包繫在自己的腰上,抬頭對母親笑道:「娘,我新得了一個荷包,你看漂不漂亮。」
「什麼好東西值得你特特來炫耀?」方氏扭過頭來,待看到他腰間掛的荷包時臉色大變,上前一把扯下,緊握住它厲聲問道:「這東西你哪來的?」
「從三哥那兒拿的,」顧樂康仔細地看著她道:「我看他那裡有那麼多的荷包就拿了幾個過來用,母親,你覺得我戴著好看嗎?」
「不好看,難看死了,以後你不許戴這種荷包,還有其他的呢,都交出來給我……」見兒子怔怔的看著她,以為是自己激動的樣子嚇到他了,方氏平復下來,扯了一抹笑道:「你要喜歡荷包娘給你做便是,幹嘛去搶你三哥的?他剛到家,什麼東西都缺,你不送他還罷,怎麼還去搶他的用?趕緊交出來,我叫人給他送回去,你喜歡什麼樣的荷包娘再給你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