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這天晚上，敘煥奕想到了許多從前的事。

　　　小的時候，父王雖然疼他，可對娘親似乎有些冷淡。雖然在人前，父王隱藏的很好，可是，小孩子總是比較敏銳，是不是真的好，總能感知一二。

　　　娘親也是真的疼愛他，可是，有時候看他的目光卻總覺得有些複雜。長大後，他自己追問過，可是，娘親什麼都沒有說過。

　　　還記得娘親在臨死之前曾對他說，他是一個幸運的人，也是一個幸福的人，要把握好自己的幸福和幸運，人生就能順隨。

　　　他曾經一度不明白這句話的意思，如今……卻是彷彿有些明白了。可是，如若真的是那樣……那麼自己一直以來的認為，又算什麼呢！

　　　這天晚上的敘煥奕並未上床睡覺，而是一直坐在輪椅之上……如此一直持續到天明。

　　　從床上起身，柳晨醒本能的朝著身旁看去，空蕩蕩的位置，真是讓他有些不習慣。

　　　從床上爬起之後，下了地，柳晨醒走了兩步，發現今天的精神比昨天又好了一些，這時，敲門聲響起。

　　　「柳少爺醒了嗎？」冷清風的聲音從外邊傳來。

　　　柳晨醒走了過去，把門打開。「冷大夫早。」

　　　冷清風微微笑了笑，「柳少爺起的也挺早，需要沐浴了。你是自己來，還是等王爺回來再說。」

　　　柳晨醒有些不解的看了對方一眼，「沐浴而已，我自己來就行，無需等他。」

　　　冷清風聞言似笑非笑了一下，倒是也沒說什麼。

　　　很快，下人就準備好了浴湧。冷清風將所有的藥量全都放下，「你這體內的毒吧，如果有人用內力給你疏導一下，好的會更快一些，奈何……」冷清風聳了聳肩膀，「王爺好像不太願意。」

　　　柳晨醒一愣，然後笑了。「是嗎？他拒絕你了。」

　　　冷清風細細的打量了一下柳晨醒，覺得對方的笑容有些古怪，自己都表達出王爺不太在意他的意思了，怎麼還笑得出來！

　　　當然，冷清風會這麼說，不是他想背後挑撥離間什麼的。而是，這事，敘煥奕可沒讓他不准說！既然如此，也怪不得他不是嗎？

　　　「是呀，王爺氣絕我了，怎麼瞧著柳少爺還這麼高興？」

　　　柳晨醒微微笑了笑，卻並沒有回答對方的疑惑。

　　　冷清風眯了眯眼睛，覺得這一對夫夫著實古怪。隨後，他像是又想到什麼，道：「今日最好也得有人用內力為你稍微疏導一下，昨天承擔著工作的是王爺，他似乎並不喜歡外人看了你的身子……」說到這裡，冷清風臉上似笑非笑的表情更濃厚了一些，本就張揚的那張臉，更顯得邪魅無比。

　　　敘煥奕一大早回來，直接進入房中，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幕。

　　　敘煥奕的神色微微冷了一分。

　　　房間裡的兩人倒是都沒想到敘煥奕會忽然進來，尤其是冷清風，這種剛剛有點做了壞事，卻被抓住的感覺實在不太美妙。

　　　柳晨醒倒是沒多想，他轉頭看去，看到敘煥奕回來，本能的驚喜了一下。

　　　「你回來了？」

　　　敘煥奕轉動著輪椅走了過去，神色淡淡。「你們在做什麼？」

　　　柳晨醒略有點訝異這種問法，但是也沒深想，笑道：「準備沐浴了，剛從王府回來的？」

　　　敘煥奕點了點頭，眼角的餘光掃向了冷清風，那裡面的冷冽讓冷清風的面頰不自覺的僵硬了一下。他握了握拳，放在唇下咳嗽了一下。「藥材已經放好了，還跟昨天一樣就行，我先出去了，你們慢慢來。」

　　　說完，冷清風頗有一點落荒而逃的意味。同時，他對於敘煥奕的內力也有了更清晰的認知。方才，他根本沒有感覺對方的靠近！尤其，那人根本不是走路，還是轉動著輪椅，可見對方的內力高達怎樣的程度！

　　　冷清風出去之後，柳晨醒看向敘煥奕，「我怎麼瞧著你的臉色不太好，是昨晚上休息的不好？」

　　　敘煥奕深深的看了一眼對面的人，緩緩搖頭。「還好。沐浴吧，今日還要去姑姑那裡。」

　　　柳晨本覺得今天早上的敘煥奕好像怪怪的，可又不知所以然，自己應該沒有得罪他吧？

　　　柳晨醒有心詢問清楚，敘煥奕卻避開了他的目光。他無奈，只得先做藥浴再說。

　　　敘煥奕在進行內力疏導的時候，柳晨醒覺得全身舒服，只是，他更憂心。「這樣耗費內力，你沒事嗎？」

　　　「這般耗費，只需打坐片刻就能恢復，跟真正損耗是不一樣的。」

　　　柳晨醒確定對方說的是真的，這才放心。

　　　整整一個時辰之後，藥浴終於結束。柳晨醒從浴桶裡爬出來的時候，渾身都是濕透的，這種汗濕並非是被水浸濕，而是從內而外的排毒，身上十分粘膩。

　　　於是，藥浴拿出去倒掉之後很快又換上了乾淨的清水。柳晨醒在其中又浸泡了好一會兒，之後才起身……

　　　當重新整理好自己之時，柳晨醒頗覺神清氣爽。這時，外邊影衛來報，說是柳寒生終於到了。

　　　「既然堂弟過來了，煥奕，我們一起去看看吧！」

　　　敘煥奕點了點頭，自是不反對。

　　　兩人一起往外走，柳晨醒推著敘煥奕，雖然對方表情依然冷淡，可是看得出來心情好像比剛才一回來的時候好上許多。此時也沒有時間多問，柳晨醒決定到晚上再說。

　　　到了外面院子就聽說柳寒生現在在柳國公那處，於是，柳晨醒推著敘煥奕直接往那去。

　　　「哈哈，你這皮猴，就你會說話。」

　　　柳晨醒剛到那裡，就聽到了裡面傳來的笑聲。於是，他自己嘴角也不由得勾起。活潑也有活潑的好處，自己這堂弟的到來，興許能讓爺爺心情愉快好幾分。

　　　「還沒進門就聽到你們在說笑，這是在說什麼呢，這麼好笑。」柳晨醒一邊出聲，然後一邊往裡邊走去。

　　　柳國公和柳寒重都往這邊看了過來，尤其是柳寒重，他的臉上閃過一抹訝異之色。他是知道的，自己這位堂哥，跟他好像一直都不算太對付，就算沒有鬧過矛盾，可是也不親暱，現在對方這樣自然而然的說話……總覺得和以前不太一樣。

　　　柳國公哈哈一笑，「小三子在說他闖蕩江湖的事呢，這小皮猴，簡直無法無天。」

　　　「小三子？」柳晨醒挑了一下眉頭，頓時笑了。

　　　柳寒重大鬧，「爺爺，都說過多少次了我早就長大了，不能再叫什麼小三子，這名字多俗氣呀！」

　　　「你排行老三，叫你小三子怎麼了，我覺得反覆挺好。」柳國公不以為然。

　　　柳晨醒在一旁煽風點火，並且連連點頭。「爺爺說得對，小三子，這名字挺好聽，一家人叫起來，也挺親密的，不錯，不錯。」

　　　柳寒重嘴角直接抽搐了一下，「堂哥，我可沒有對不起你，你怎麼能這麼陷害我。」

　　　啪！柳國公在柳寒重的腦門上重重的敲了一下，「沒大沒小，怎麼跟你堂哥說話呢！什麼陷害你，你堂哥哪裡說的不對，小三子很好聽！」

　　　爺爺，您偏心偏的這麼明顯，難道我是大街上撿來的嗎？柳寒重簡直無言以對。

　　　敘煥奕聞言都不由得略微勾了勾嘴角。

　　　柳晨醒更是直接哈哈一笑，「是呀，小三子，多好聽，對吧？」

　　　這邊祖孫三個笑鬧了一陣，柳國公畢竟精神不濟，不多會就困了。於是，柳晨醒他們便不再打擾，轉身離開。

　　　到了外面之後，柳寒重神色一肅。「堂哥，爺爺到底怎麼回事？我瞧著他的身體實在不對，找大夫瞧過了嗎？」

　　　柳晨醒抿了一下嘴角，輕輕道：「此事說來有些複雜，到我房中再說吧，這段時日，發生了許多事。」

　　　柳寒重心中一凝，只得跟著點了點頭，卻也沒忘向敘煥奕行禮。

　　　到了柳晨醒房中之後，對方將這些天來發生的事情都簡要的說了一下。因為是對著自己人，所以許多事都沒有隱瞞，包括雲煙之事，自然也就帶出了齊家。

　　　柳寒重神色越來越冷，這些事情讓他幾乎無法消化。本以為只是替父親送一趟家書，並且來看望一下爺爺，這裡卻發生這麼多的大事！他還死了一個姑姑，雖然那個姑姑死有餘辜！

　　　「承醒哥，我真是沒有想到，竟然發生了這麼多的事，爺爺身體變成這樣，我一定得讓父親早些過來。」

　　　「不可。」柳晨醒阻止了對方，「一開始，我也有意讓大伯過來，只是爺爺不准。這樣吧，你修書一封給大伯，將這裡的事情詳細告知，究竟如何拿主意，相信大伯比我們有分寸。」

　　　柳寒重皺了皺眉頭，片刻之後，只得答應下來。「好，我會將這裡的事情都告訴父親，只是，姑姑那裡……」

　　　「就算是為了做給外人看，我們也得去，人死燈滅，我們做小輩的總要到場。」柳晨醒淡淡的。

　　　柳寒重忽然覺得，一段時日沒見，自己這位堂哥變化很多，連思想都成熟了許多。以前，自己的這位堂哥棱角分明，喜歡和厭惡表達清晰，甚至不願有半絲掩蓋，可是如今卻能如此收斂，雖是好事，卻又讓人覺得有些心酸。

　　　「既然如此，那麼堂哥，待我修書完畢我們就過去吧！」

　　　柳晨醒點了點頭。

　　　柳歡嫻下葬當日並沒有多少人觀禮，柳國公並沒有到場。所有人都知道他病了，帝王也派太醫前來問候過，柳國公並不避諱讓太醫給他把脈，於是沒過多久，康成帝就知道柳國公命不久矣。

　　　康成帝是有些唏噓的，他是真的沒想到，這個老匹夫竟會死在他的前面！

　　　許多大臣也都知道柳國公生病的消息，紛紛前去探望，但是，都沒能見到柳國公的人，說是需要靜養。

　　　張繼鷹在眾人眼中已經是一個死人，所以，送葬的只有一個張繼秀。雖然去的人並不多，可也並非沒有。柳家宗族這邊就去了好幾個，張繼秀一路哭，惹人愛憐。

　　　柳歡嫻下葬之後，柳家一名族老找上了柳晨醒。

　　　「柳氏就這麼去了，兒子雖然不成器，可是丫頭卻是無辜的。不知對於她的婚事，你怎麼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