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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靜王冠》第282章
第二百七十七章鴿子就是這麼大!

  陰暗的地下室中,披著紅色祭服的知更鳥走進其中,兜帽之下的眼眸冷淡。

  水池中,濃鬱的血漿翻滾,赤裸的納貝里士從其中走出,周身皮膚不斷地衰敗重生,褪去原本略顯蒼老的姿態之後,竟然再度恢復年輕。

  傷患不再。

  他踏上石板,前行兩步,黑暗如衣包裹了他,幻化成黑色的禮服。

  「我還是真是等了好久。」他笑眯眯地看向知更鳥:「有什麼事情脫不開身嗎?」

  「與你無關。」

  知更鳥掃了他一眼:「我不是說過了,沒有必要,不要跟我聯絡嗎?」

  「事實上,我也不想看你的臉色啊。」納貝里士無奈地嘆著氣:「沒辦法,伊麗莎白塔的禁制破解出了點問題。」

  知更鳥皺起眉頭:「那個結界原本當年就是紫枝學派參與建造的,有了核心傳承,難道英格瑪的能力就連逆向破解都做不到?」

  「不是能力……」

  納貝里士聳了聳肩,指了指腦袋:「是這裡。」

  說著,他拉開暗門,在前面引路。在通道的盡頭是另一扇門,門前面,佝僂的蒼老女人坐在椅子上,對著昏暗的燈光打著瞌睡。

  看到他們到來,也沒有說話,只是起身讓開。

  「他吃了藥了嗎?」納貝里士問。

  老女人點頭,指了指牆角散發著惡臭的銅釜:「剛吃完,過一會就安靜點了。」

  納貝里士滿意地點頭。示意知更鳥不要做聲。然後推開門。

  在門後,寬闊的房間中灑滿了各色圖紙。有的圖紙上標注滿了音符,一絲不苟,有的圖紙上寫著潦草的破解思路,有的圖紙上推演著煉金儀式的過程。

  而更多的圖紙上……則畫滿了各種令人完全無法理解的奇怪塗鴉。像是各種人慘死的樣子——依稀能夠分辨出有一個獨臂的男人被萬箭穿心,一個大頭的娃娃頭髮被塗成白色,五馬分屍。還有一個被劈成碎片的金髮男人……

  就在那一堆圖紙之中,一個頭髮斑白男人跪在地上,正認真地抓著一隻蠟筆在白紙上瞎塗抹著什麼。

  那病態消瘦的樣子和狂熱的眼神令人心裡發毛。

  納貝里士站在他旁邊,彎下腰,輕聲呼喚:

  「英格瑪同學~英格瑪同學。」

  那個原本名為英格瑪的人依舊埋頭畫著,置若罔聞。納貝里士伸手拿起那一張圖紙:「你在畫什麼呢?讓叔叔看看好不好?來,乖,讓叔叔看一看!」

  他廢了好大的勁兒才從英格瑪的手裡拽出那一張破紙。沒了破紙,英格瑪就不動了。只是呆呆地坐在地上,嘴裡嘟噥著什麼難解的話。

  知更鳥接過了圖紙,皺起眉頭分辨著上面潦草的筆跡,許久之後抬起頭:

  「這是……鴿子?」

  聽到他說『鴿子』,納貝里士的神情頓時一變,可是話說已經說出口。來不及阻擋。地上的英格瑪像是犯病一般地痙攣起來。驚聲尖叫,滿地亂爬著。

  到最後,無處可去的他只能蜷縮在牆角,努力地拿起地上的碎紙蓋住自己,口中囁嚅著,眼神恐懼又茫然。

  「鴿子、鴿子、鴿子……」

  他重複地嘟噥著,忽然咯咯地笑了起來,樂不可支地看向納貝里士:「你說鴿子為什麼這麼大呢? 好大的一隻鴿子……飛啦!」

  沒有人理他,他就抓起了地上的廢紙,丟到空中。興奮地歡呼:「飛啦!飛啦!鴿子飛啦! 可是鴿子為什麼這麼大?」

  「……」

  知更鳥沉默地看著納貝里士,等待一個解釋。

  「沒辦法,心音破碎的後遺症。」

  納貝里士嘆氣,「血壓飆升,被搶救回來的時候腦子都快壞了——哪怕改造成黑樂師也救不會來。我沒想到六十年來我第一次給聖神發展的信徒,竟然是個傻子……嘿嘿。」

  他們離開房間,關上門。

  「現在在他面前不能提任何古代文獻解譯的事情,也不能提伏尼契手稿。運氣好的話,他有時候一整天都清醒,運氣不好的話……那就難說了。」

  納貝里士嘆氣:「這種狀態,根本沒辦法進行解譯。」

  「我們可沒有時間給他發瘋。」

  知更鳥冷然說道,「注射『曼荼羅』,提高劑量,用『枯花藥劑』的配方。注射到他清醒為止。」

  「死了怎麼辦?」

  知更鳥看了他一眼,「只要結果能出來,他活著和死了對我們有區別嗎?」

  「好吧,這事兒交給我。現在沒幾個黑樂師敢說藥劑學比我強。」納貝里士點頭,話鋒一轉:

  「不過,福爾摩斯那裡的事情有些難搞。我有些擔心,他最近沒有再出現過了,暗地裡恐怕還在謀劃著什麼。」

  「你只要做好你該做的就好了。」知更鳥淡淡地說,「不要消極怠工,否則聖神再困你六十年也輕而易舉。」

  「不要說這麼恐怖的話,我已經很害怕啦。」納貝里士十足失望地感嘆:「本來我還想從你這裡聽一些鼓勵的話呢。只不過,萬一搞不定怎麼辦?」

  「我自有辦法。」

  知更鳥轉身離去,身影消融在黑暗中。

  -

  -

  三日之後,午後的碼頭,爛菜葉子從下水道的污水中留下,排入海洋。

  在魚腥味和叫賣聲之中,一艘來自遠方的貨船靠岸了,二副博寧指揮著兩個水手,將一具沉重的木箱搬到岸上。

  「終於到了。」

  三個日夜之間,晝夜行船。沿途一路上不斷有物件送入他的手中。直到抵達阿瓦隆時,那一具木箱中已經被塞滿了。

  那些東西被厚重的油紙包裹地嚴嚴實實,似是鋼鐵,令人分外好奇。

  但博寧卻遠遠沒有膽子將它們打開來看:從海上討生活這麼多年了,他已經見夠了不守規矩的傢伙是什麼下場。倘若是其他走私貨物還好,但薩滿想要的東西,沒有任何一個人膽敢動其他的心思。

  敢動心思的人都死了。

  況且……誰又知道這裡面究竟是什麼燙手的東西?有的時候。為了看一眼,丟掉自己的性命,未免太過愚蠢。

  作為一個小走私販子,博寧忽然被塞了這麼一樁燙手的差事,心裡未免會忐忑不安。幾天以來,他的腦子裡已經不知道腦補了多少可怕的陰謀和邪惡計畫。

  一路上,擔驚受怕就算了,現在終於到了阿瓦隆,他只祈禱趕快有人將這個東西取走。

  只是。為何聯絡人始終不見蹤影?難道……

  不知為何,他心裡忽然有些驚慌。明明在熾熱的陽光之下,他卻只覺得有一股惡寒纏繞著自己。

  老天保佑,難道自己真的捲入了什麼不該碰的麻煩裡了嗎?

  他吞了吐沫,膽顫心驚地看著四周的人群,開始猶豫自己究竟是不是應該繼續留在這裡了。

  「博寧?」在他耳邊。一個冷淡地聲音響起。

  他悚然而驚。猛然轉身,卻什麼都沒有看到。在人群中,有個模糊的人影遠遠地看著他。

  「來見我。」

  那個聲音說,他下意識地抬頭看去,只看到一雙淡漠的眼瞳。

  那眼瞳是漆黑色的,卻帶著琉璃一般地質感,深不見底,彷彿隱藏著無形的漩渦——只是看著,便令人覺得掙脫不開。

  當他回過神來的時候,自己已經站在了喧囂的市場之中。

  在市場的角落裡。他的面前,那個少年坐在台階上,靠著拐角的牆壁,似是曬著太陽。

  他眯著眼睛,愜意地哼著歌,那歌聲模糊又幽遠。

  在他身旁,商販們高聲叫賣著,水手佔據了每一個靠岸的地方搬運貨物,人來人往中,有脾氣粗魯地水手已經打起架來,一片喝彩和叫罵的聲音……

  可是不知為何,沒有一個人注意到身旁那個少年的身影,就像是他並不存在於這個世界上一樣。

  那,存在於此處的又是什麼?

  怨靈嗎?

  博寧的後頸上滲出細密地冷汗,雙股顫顫。

  可那少年只是將一張紙條丟進了他的懷中,指了指面前地空地,他如蒙大赦,將箱子丟下,頭也不回的逃走了。

  直到走了很遠之後,他才心有餘悸地回頭,看向人群之中:自始至終,那少年也未曾睜開眼睛,像是在午後地陽光中酣睡。

  他收回視線,不敢再看,逃向碼頭——不論如何,這一樁見鬼的活兒終於結束了。

  而過了很久之後,那少年終於從睡夢中驚醒了。

  他揉著臉從地上爬起來,一臉愁容:「怎麼又睡著了?早知道不通宵打牌了,還輸了那麼多,哎……但願大嬸不要生氣。」

  他低聲嘟噥著,小步奔跑著鑽進旁邊的麵包店裡,很快,店裡就傳來一陣怒斥聲。那少年點頭哈腰地抱著剛剛出爐的麵包送到街對面的旅館去了。

  而那一個箱子,不知何時已經被搬菜的工人順手丟上了馬車。

  馬車沿著街道急行,在一家家餐館門前停下,放下新鮮的蔬菜、肉類海產。夾雜在其中的木箱被幫工們扛下了馬車,分發到一家天竺移民開的餐廳門口。包著大頭巾的男人抽著水煙,指揮著著幾個小孩兒將東西搬進廚房裡去。

  「老闆,不是還有一箱嗎?」有個童工疑惑地問。

  「哪裡還有什麼一箱。」老闆撇了他一眼:「我們每天訂的菜就這麼多,那些安格魯吝嗇鬼怎麼捨得多送一箱來?不給你缺那麼十幾磅就已經很不錯了。」

  那小孩兒困惑地看了看原本的方向,躺在那裡的木箱已經不翼而飛了……

  就這麼,那個木箱一整個下午都陰差陽錯地在整個阿瓦隆運來送去。直到最後,被當做普通的郵包丟進郵車裡,送進了學院中。

  「三個小時二十分。」

  學校對面的咖啡店中,露天茶座裡,葉青玄按停了懷錶的計時,「雖然早已經計算好了,但依然有十分鐘的誤差。

  還有改良的餘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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