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五章逼迫
酸棗縣中,唐婉所在的那處宅院大門外,守衛著二十個執戈披甲的士兵。
宅院之中,正中的堂屋裡,一盞燈燭嗶波,頭戴林宗巾的豫州刺史孔伷與唐翔對坐而談,但氣氛卻有些緊張,他們二人中間的案台上放著一副白絹,上面血字清秀端正,正是唐婉寫的那副。
“唐老弟,再斟酌斟酌罷。”孔伷撫著鬍鬚,枯瘦的臉上已經滿是不悅。
唐翔的臉色更是難看,搖頭道:“要捨妹在萬軍之前誓師絕無可能,如此深夜,舍妹抱病在身,怎能外出受涼,況舍妹身份尊貴,豈能於萬軍之前拋頭露面,徒令人笑!”
孔伷一張老臉徹底拉了下來,眼裡閃過慍怒之色,拍著案台叱道:“唐老弟也曾為丹楊太守,何以如此冥頑固執,不顧大局!”
看唐翔只是搖頭不語,孔伷怒哼一聲,瞥了一眼案台上的血字白絹,道:“也罷,帝后可以不必親自戴孝於全軍前誓師,但是這血書須要重寫!此書事關重大!不容有差!”
唐翔沉聲道:“精血為人之根本,舍妹這幾日有恙在身,寫此血書,已是虛弱不堪,不可再寫。”
孔伷指著唐翔,大怒道:“不過再寫一副血書而已,修養數日便是,此事關乎酸棗七萬大軍!關於討伐董賊大計!關乎天下安危!關乎大漢社稷!吾等能以性命相付,帝后為天下之母,何惜一碗血乎!”
晦暗的燭光下,唐翔震驚的看著面目猙獰的孔伷,似乎不敢相信自己這個至交還有如此虛偽的一面!
若不是張遼在小平津的點醒,他恐怕就真相信孔伷這番話了,如今他卻只覺得可笑之極!
說什麼性命相付?說什麼討伐董賊為了大漢社稷?這些諸侯一個個心懷叵測,貪生怕死,帶著萬數兵馬連潁川和酸棗也不敢出,居然還能堂而皇之、毫不知羞的放此大言!
唐翔此時心中只悔得無以復加,他跟著孔伷前來酸棗,本是要為唐家正名,沒想到居然遇到這番事!孔伷這堂堂一州刺史,不思以兵馬抗衡董卓,居然連出損招,將注意打到了小妹一個弱女子身上!
如此也罷,小妹已經不顧病體虛弱寫出了血書,沒想到孔伷方才又突然趕來,不但要小妹於萬軍之前戴孝誓師,更要小妹再寫一副血書,污衊張遼夥同董璜弒帝!
別的唐翔不敢說,單要讓小妹去污衊張遼,唐翔知道,此事絕無可能!
堂屋後面,唐婉坐在榻椅上,聽著外面孔伷的咆哮聲,面色蒼白,貝齒緊咬著嘴唇,兩隻小拳頭握得發白。
此時她的心中有一種前所未有的憤怒,她早已不是什麼弘農王妃,只是一介女子,以她的性子本不該來酸棗縣拋頭露面。
她之所以肯留在這裡又寫血書,只有一個原因,就是給夫君洗脫弒帝的惡名!當初孔伷也是這麼說的,但沒想到今日孔伷突然反口,更要讓她再寫血書誣陷夫君,這怎麼可能!
聽到外面孔伷還在咄咄逼迫兄長,讓自己寫污衊夫君的血書,唐婉忍不住了,當即便拉著古採英走了出去。
孔伷正以大義逼迫唐翔,突然聽到腳步聲,轉頭看去,卻見兩個女子走了出來,其中一個正是帝后,不過她此時蒼白的臉色與身邊那個婦人一樣的冰冷。
“唐皇后。”孔伷沒想到唐婉會出來,不由愕然,一時之間竟不知道該如何行禮,畢竟在他們心中,實未將這個女子真正當作帝后看待。一者天子已死,二者便是天子生前唐氏也未曾被正式立後。他們稱帝后也只是因為需要罷了。
唐婉沒理會孔伷的糾結和失禮,冷著小臉道:“陛下是被董璜所害,董卓指使,與他人無干,妾身絕不會無中生有,構陷他人!孔刺史請回吧。”
孔伷不料唐婉如此不留情面,老臉抽搐了下,突然伏倒在地,大哭道:“唐皇后,而今董卓賊兵東來,酸棗十萬義士危在旦夕,若無皇后血書為憑,士氣不振,何以為戰,還請皇后憐惜酸棗十萬義士的性命哪。”
“孔伷!無恥之尤!”唐翔看到方才還咄咄逼人的孔伷轉眼之間便做出這番令人作嘔的虛偽之態,又口口聲聲將十萬人的生死壓在小妹頭上,不由大怒!
一旁的古採英也忍不住斥道:“老傢伙,莫要惺惺作態!十萬無辜?哼!興兵作亂,誰為無辜?既是投身行伍,殺人奪功,又何來無辜!”
唐婉冷冷的看著孔伷作態,此人污衊張遼的行為突破了她的底線,她對此人可謂厭惡之極,無論他說什麼都是不信的。
“妾身血書已交予孔刺史,何必再要污衊他人,行此卑劣之事,若被天下所知,諸位郡守刺史何以見人?”唐婉的言辭難得的鋒利。
孔伷不由停下了假哭,面色漲紅,辯解道:“張遼為董卓鷹犬,焉知他沒有戕害陛下。”
唐婉淡淡的道:“孔刺史莫非連妾身也信不過麽?那又何必來索要血書。”
孔伷神情一滯,這才想起張遼未曾弒帝正是眼前女子所說,他眼睛一轉,又道:“陛下為董璜所害,但元兇歸根結底還是為董卓,董卓麾下諸將則為幫兇,助紂為虐,而張遼更是董卓親信,此次他與徐榮帶兵殺來,我等以血書彰其罪惡,縱有誇大,也在常理。”
“啊?夫張要來? ”唐婉只聽到了那句話,登時怔在那裡,俏臉上冷色盡失,一時間憂喜交加,心中只有一個念頭,夫君要來了麽?
她此時幾乎站不住身子了,心中既擔憂張遼的安危,又歡喜的無以復加。
孔伷看唐婉的神情,微微有些奇怪,卻繼續鼓動他那噓枯吹生的三寸不爛之舌:“要說張遼此獠,可謂董卓麾下第一走狗,戕害忠良,擄掠婦女,無惡不作,十惡不赦!想袁車騎為關東盟主,天下人望,張遼卻以卑劣手段偷襲袁車騎,乃使天下人痛哭,天下人無不欲食其肉,寢其皮,喝其血啊喲!”
孔伷正說得咬牙切齒,慷慨激揚,猛然一件物甚砸了過來,正中額頭,他腦袋一痛,不由一聲慘叫,慷慨的言辭戛然而止!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