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賈狐狸
張遼口中這「三杖九斬」一出,底下士兵無不色變,尤其是那八百羌胡兵,更是一陣騷動,以他們平日的作風而言,「三杖」早已犯了無數次,便是「九斬」也有不少觸犯的。
張遼冷哼一聲,目光掃過,那些騷動的羌胡兵立刻靜了下來,如果沒有張遼先前與王方一戰,這些羌胡兵根本不懼他,但張遼這一戰表現出的戰鬥力太震撼了,兩百斤的人隨意拋上天空,直如天神下凡,令那些向來尊崇勇士的涼州兵心驚膽戰,又佩服不已。
所以他此時發出軍紀禁令,正當其時,令那些羌胡兵震懾不敢反駁,而張遼兼任軍紀官,令這些一向跋扈桀驁的羌胡兵也心生畏懼。
看著那些懾服不敢多言的羌胡兵,張遼心中一動,從先前一戰,到任命軍紀官,到宣佈禁令,到全軍懾服,這其中似乎都有賈詡在有意無意、借助自己、因勢利導的推動著,這老狐狸的手段還真是無聲無息,高明之極。
無論如何,通過今日,賈詡算是打壓了王方的氣焰,同時也在部隊中樹立了威信,因為張遼這個軍紀官和禁令都是賈詡任命和發佈的,張遼又對賈詡極為尊敬,張遼的威懾,也就是賈詡的威懾。
總之,張遼和賈詡雙贏了,王方悲催了。
張遼腦海裡瞬間轉過許多念頭,他看向眾士兵,沉聲道:「我等將士,食祿於百姓,百姓是我等衣食父母,是以保民伐罪,守護一方安定,乃是本分!若是不守軍紀,貽害無窮,與流寇何異!是以九斬第一條,就是不得欺凌百姓!還望諸位謹記,否則莫怪本司馬軍法無情!」
說罷,他指著校場左側立著的一塊平整的石頭,沉聲道:「本司馬會請賈都尉親筆將『三杖九斬』的禁令書寫在這塊石頭上,刻製成碑,讓眾將士每日觀摩謹記,若是誰違反了禁令,便在此碑下行刑,砍了頭,便埋在這石碑下,令諸位引以為戒!」
他這話一出,眾軍士無不色變,便是并州兵眼裡也露出懼意,便是一旁的賈璣也打了個哆嗦,看向張遼的眼神也變了。
這塊石頭是大將軍何進當初修建小平津關留下的余料,擱置在這裡,本身並不算什麼。問題是他們每日操練都能看到,若是真有同袍士兵違紀被斬殺埋在此石下,每日都對著他們,那是何等詭異。
這些士兵出身尋常百姓家,大多都比較迷信,尤其是羌胡兵,更是崇信鬼神,此時聽聞張遼這麼一說,想到那個結果,都不禁感到一陣森寒湧上心頭,看向張遼的目光也有些畏懼,他們投身軍旅,大多數人都不畏死,但是一想到死後埋在這裡,被這麼多同袍每日看著,那是何等的可怕。
此時幾乎所有的將士都下決心嚴守軍紀了,否則若是被這個可怕的張司馬斬殺了,那死也不能瞑目啊。
張遼看自己威懾的夠了,面色稍緩,和聲道:「當然,若是大家謹守軍紀,諸位將士便是賈都尉好士兵,本司馬的同袍好兄弟!不論是涼州兵還是羌胡兵,有什麼困難,只要不違紀違法,儘管找本司馬,本司馬定當全力以赴相助!解決不了的,還有賈都尉在上。」
賈詡笑瞇瞇的點了點頭:「不錯,眾將士若有困難,本都尉責無旁貸。」
眾將士看向張遼和賈詡的目光稍微柔和了一些,包括哪些羌胡兵,甚至不少人露出感動之色,不過經過張遼一番威懾,整體氣氛還是有些沉重。
看來震懾的狠了……張遼正想著怎麼緩和一下,前列的楊漢突然大聲道:「張司馬,給不給找婆娘啊?」
張遼暗讚楊漢機靈,嘿嘿笑道:「找婆娘沒問題,不過哪個沒出息的要是找了婆娘後欺負婆娘,被本司馬知道了,那就休怪本司馬軍杖無情。」
「哈哈哈哈!」眾士兵聞言不由大笑,神情放鬆了許多。
便是賈詡也不禁莞爾,看向張遼的眼神更增了讚許之色。
隨後,張遼便帶著士兵們操練陣戰,包括那八百羌胡兵也在被操練之列,賈詡並沒有離開,張遼知道賈詡精通兵法戰術,便請賈詡講解和指揮。
賈詡系統的學過兵法,並且學的很深,遠不是張遼和王方能比的,他指出的陣戰、兵種和戰術的多種配合,令張遼大開眼界。
一直操練了一個多時辰,看操練上了正軌,賈詡讓張遼自己指揮,他則帶著賈璣和四個親衛離開了校場。
校場之外,賈璣低聲問賈詡:「父親,如今王方不在,正是樹立威信的大好時機,為何不等將士操練完畢再離開?」
賈詡搖了搖頭:「操練之法,吾已教給張文遠,自有他帶兵操練,吾留在此處無用。」
賈璣急忙道:「父親若是與士兵一道操練,豈非更增威望,更令士兵親近?」
賈詡淡淡的道:「吾略知兵法陣戰,但衝鋒陷陣,非吾所長,只消用好將領,便足以成事,何必事事親力親為。」
賈璣身子一震,沉默起來,似乎一下子學到了很多。
直到接近大帳,賈璣才回過神來,看向父親的神情更增了幾分崇拜,他想了想,又問了一句:「父親,今日王方若是不主動挑釁張文遠,則該當如何?那些軍律,豈非難以下達?」
賈詡淡淡的笑道:「王方嘛,他會挑釁的。」
看到父親笑瞇瞇的神情,賈璣瞬間明白了,即便王方不主動挑釁,父親也會設法讓他挑釁,對於王方那種性格,父親只需隻言片語便能讓他失去理智。同樣,父親對王方的性格也看的很準,根本不用挑撥,王方便主動挑釁了,而父親的一切計劃都順勢進行了。
想了想,賈璣又問了一句:「若是王方勝了,則該當如何?」
賈詡微笑道:「若是他勝了,讓他監察軍紀便是。」
「監察軍紀?」賈璣敏銳的察覺到了父親口中的「監察」二字,突然又想起父親對張遼任命似乎是「監管」,一個監察,一個監管,他咀嚼了一番,眼睛不由越來越亮,對父親更加敬服。
一個監察,一個監管,權力的大小截然不同,若是監察,那處置權還在賈詡手裡,而張遼監管,則權力大了很多,有了自主處置權。因此,無論王方勝出還是失敗,今日一切的主動權始終掌控在賈詡手中。
這就是賈詡的手段,而張遼尊敬賈詡,幾番厚著臉皮要拜師,拉近了二人關係,無疑也見了效果,得了監管的處置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