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二章效命
唐府後園,亭閣之下,張遼與郭嘉對坐。不過二人中間的石台上,此時擺的是茶,而不是酒。
張遼看著郭嘉,神情暢快,端舉茶杯:“久慕奉孝大名,今日得見,只覺如同故友重逢,親近非常,酒逢知己千杯少,我知奉孝好酒,本當以酒款待!只是奉孝昨夜宿醉,這酒怕是不能喝了,且以茶代酒,敬奉孝一杯!”
郭嘉聽聞張遼說起他昨夜醉酒之事,不由苦笑一聲,端起茶杯,飲了一口,直覺清香沁脾,不由讚道:“將軍這茶不錯。”
“茶不錯,某自認人也不錯。”張遼大笑:“某與奉孝一見如故,便開門見山,某欲請奉孝出山相助,共圖大業,如何?”
郭嘉不料張遼如此直白,他呵呵一笑,反問道:“將軍手書,嘉已拜閱,卻再問將軍志向,欲為齊桓乎?欲為高祖乎?”
郭嘉這一問可謂凌厲之極,他話中的齊桓是輔佐之臣,如曹操那般挾天子以令諸侯,卻不會取而代之。而高祖則是取而代之,自立稱帝,兩者自然完全不同。
張遼迎著郭嘉看過來的炯炯目光,嘆了口氣,搖了搖頭:“如今某也不知。”
看著郭嘉愕然的神情,他神色轉為凝重:“大漢四百年至今,察舉為世家掌控,日益難制,豪強兼併田地,大家兼役小民,富者兼役貧民,乃至富者連田阡陌,貧者無立錐之地,積重難返,乃至張角一呼,百萬黃巾影從,而後朝廷放寬政令,豪強募兵納民,地方權柄日重,漢室威望日輕,人心思亂,亂勢洶洶,董卓縱然兵鋒強勁,卻無力收拾局勢,諸侯並起,戰亂不止,生靈塗炭,且日复嚴峻,某恐數年之後,大漢五千萬子民十不存一,中原白骨枕籍,十室九空,此實大禍,更勝秦末!某更懼百年之後,西北異族雄起,肆虐中原,漢民有存亡之難!”
聽到張遼所說,郭嘉臉上笑容退去,神色也凝重起來,時局混亂,他早有預料,但張遼竟然想到了百年之後,卻是他所料不及的。
“故而,”張遼站起身來,神情轉為堅毅:“某要招攬天下豪傑,齊心合力,外卻匈奴,內掃諸侯,重建秩序,重修政理,收地方兵權,總歸中樞,軍政分離,開科取士,廣納人才,不分世家寒門,不問出身,控制世家膨脹,打擊不法豪強,重新分配田地,還百姓一個期望,開一個四海清平、百姓安定的盛世!”
郭嘉身軀微震,細思琢磨張遼每一句話,眼裡不由露出讚許之色,張遼的志向很宏大,但又很真實,連策略也有,尤其是開科取士,不問出身,便是他也未曾想過的,足見張遼是個真正圖謀大業之主,不但有雄心,而且有政略。
張遼說到這裡,頓了頓,看向郭嘉,緩緩道:“此為某之志向,天子敢為,某便輔之,天子不敢為,某便自去為之。”
郭嘉沉默片刻,沒有再提齊桓高祖之事,反而問道:“如何開科取士?”
張遼道:“便是通過考試選拔官吏,應試者不問身份,皆可投牒自進,不必公卿大臣或州郡長官察舉,考試可分科進行,經義、論理、策問、算學、皆可囊括,以此招攬天下人才,打破世家察舉弊端。”
“開科取士,未料將軍竟有此法!”郭嘉先是眼睛一亮,而後又嘆道:“只是天下書籍,皆歸世家,寒門平民,無書可讀,縱然開科取士,仍是世家得之,寒門平民仍是無望,開科取士怕形同虛設。”
張遼呵呵笑道:“要開科取士,自非一日之功,必有一術輔之,方可大行。”
郭嘉眼睛不由一亮:“將軍快快道來。”
張遼笑道:“奉孝可知熹平石碑?可曾見眾儒生在碑上拓印文字?”
郭嘉點了點頭:“吾也曾前去拓印,只是頗為艱難,卻不知有何妙術?”
張遼呵呵笑道:“石碑巨大,故而拓印艱難,但若換做尺許木板,雕刻以文字,而後拓印,便可成書,百塊雕版,便可成冊,拓印百次,便成百冊書卷,此為調版印刷之術也,如此何愁書籍缺少,只要廣開學堂,五年之後,便可進行科舉,是以印刷、興學、科舉,三者並舉,方可見效。”
事實上這也是唐朝才興起科舉的原因,印刷術就是很大的一個關節,不普及書籍和文化,便是興科舉也沒用。
“雕版印刷……”郭嘉忍不住站起來,在亭閣下興奮的徘徊了數十圈,忍不住大笑:“妙術,真是妙術!”
他看向張遼,神情激動,長身一禮: “不想將軍竟有如此妙思,真令郭嘉佩服不已,此天下寒士之幸也!”
張遼扶起他:“如此,奉孝可願助某共圖大業?”
郭嘉看向張遼,眼中興奮之色平復,沉聲道:“若興科舉,必然招致世家反對,不知將軍如何處置世家?”
當今天下,世家的處置是最關鍵的一個問題,甚至決定成敗,郭嘉要看張遼在這方面的態度。
張遼沉聲道:“後漢以來,兩次黨錮之禍,乃使世家公心漸失,轉為自守,乃至家重於國,此亦常情,然則如今世家勢力日漸膨脹,於中樞把持干預朝政,於地方割據作亂,不可不制!”
張遼頓了頓,看著郭嘉,道:“不過世家亦是天下根基,於天下安定有大用,故而可控而不可滅,打擊不法而拉攏忠良,要世家與寒門兼用,否則迅速崛起之寒門,底蘊與修養不足,更容易失去控制。”
“好!好一個世家與寒門兼用,將軍真有胸襟與遠見也。”郭嘉拊掌大笑,灑然拜倒於地:“嘉原為將軍效命,任將軍驅馳。”
“好!好!”張遼看到郭嘉終於表態,樂得嘴巴都咧到腦後根了,急忙一把扶起郭嘉,哈哈大笑:“某得奉孝,如得神助也!”
郭嘉看到張遼神情,也頗是高興,張遼的看重也是他願意效命的一個重要原因。
二人重新坐下,張遼道:“某出身不高,依附董卓,方有今日,然而今某在董卓麾下,雖有庇護,亦不得伸展,不知奉孝可有妙計?”
郭嘉飲了一杯茶,悠然道:“董卓出身涼州,起自軍旅,一朝為卿相,總攬天下權柄而智術難及,性情殘暴而無遠見大略,雖有雄心而無雄主之姿,徒攬士人而不能收為己用,所用司徒王允,秉性剛烈,晦心暗謀!所信義子呂布,先殺丁原,何有忠心?而今遷都關中,半失天下,必陳重兵守崤函河東以拒關東,如此外實內虛,易為所趁,吾料其不過數年之間,必然死於不測!”
張遼聞言,心中不由佩服之極,果然是鬼才,果然是預言帝,對董卓的下場竟預料的絲毫不差!自己是知道歷史走向,但郭嘉可是完全根據情勢預測出來的,這絕對不是一個級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