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八章郭跑跑
日暉西斜,陽翟城東五六里外的一處民宅之中,一個神情灑然、眼睛明亮的年輕文士在靠在那裡看著一紙書,口中嘖嘖稱道。
他便是上午堪堪躲過張遼尋找的郭嘉,溜之大吉後邊跑到了娘家,手中看的自然是張遼留下的書信。
一個容貌清秀的妙齡婦人端著一碗溫酒進來,放在案台上,正是郭嘉的妻子寧氏。寧氏看到郭嘉的神情,忍不住笑道:“郎君,莫非是哪位好友寄來的書信,看的這般興致?”
郭嘉將書信放在案台上,忙迫不及待的取過酒壺,自斟一杯,細細而品,看寧氏嗔怪的神情,不由訕訕一笑,忙轉移話題,接著寧氏的詢問呵呵道:“你沒現這書法不錯麽,很是難得。”
寧氏抿嘴一笑:“妾身可以看麽?”
“有何不可?”郭嘉將書信給了寧氏。若是尋常名士,自然不會將這些給妻子看,但郭嘉向來性情率真,並不在乎這些,夫婦之間平日里常談些見解,頗是和洽。
寧氏家境比郭嘉還要好些,雖是女子,卻頗通文墨,她接過後,只看一眼,便忍不住驚異的道:“咦?真是好字!嗯……是來招攬郎君的,很是有眼光呢……咯咯……”
寧氏放下書信,忍不住輕笑起來:“郎君,妾身失禮了……這人好生有趣,未見君面而神交久矣,念哉奉孝,思哉奉孝,想死吾也……妾身從未見過如此直白的書信,這人的性情倒與郎君頗是相似呢,不過他身份應該不低吧,很有志向和遠見呢,與郎君倒是所見略同。”
郭嘉指了指後面的落款:“沒看到這個名字麽?張遼,張文遠。”
“張遼?”寧氏方才為了避嫌,並未看後面的落款,此時聽郭嘉一說,不由面色微變,驚呼道:“莫非是弒帝的惡賊?”
“此流言也,不足為信。”郭嘉不以為然的搖搖頭,道: “董卓要殺弘農王,使弘農王郎中令李儒與侍中董璜皆可,何用遠調張文遠。”
寧氏聞言,螓輕點:“郎君所言甚是,此人言風諧趣,心存大志,當不會做出如此大惡之事。”
郭嘉點點頭:“張文遠此人不可小覷,袁本初兵敗後,我曾了解過此人生平,他本為丁原麾下,出身不高但年方二十便獨自領兵,董卓入京前外出募兵,回來後董卓已然掌控大局,無奈依附,此時於董卓而言不值一提,居然得到重用,可見他手段不凡,而後更在河內以少擊多,大敗王公節、袁本初兩萬兵馬,令關東諸侯群雄無,大受挫折。”
寧氏低呼道:“如此看來,他用兵很是厲害。”
“豈止如此,”郭嘉面色難得的凝重起來:“我從陳國歸來時剛得到消息,就在這幾日間,張文遠與駐守成皋的徐榮配合,率精銳夜襲酸棗,擊潰了駐紮在酸棗的關東七萬大軍,而後馬不停蹄,當夜便率大約四五千士卒南下,一舉攻占長社、密縣與陽翟,孔公緒萬數兵馬全部被俘,如今半數潁川都在他的控制之下了。”
啊?寧氏不由驚呼:“陽翟被攻陷了?為何……大家竟沒有察覺?”
郭嘉讚道:“人皆言并州兵與羌胡兵軍紀最差,慣於劫掠,但此人麾下將士的軍紀卻極為嚴明,未曾擾亂郡縣百姓分毫,在董卓麾下算是獨具一格了,看來他書中所言安撫百姓也並非一句虛話,確有大志在胸,所圖甚遠。”
說罷,又不禁拿過那封書信,讚道:“張文遠出身微寒,卻擅長用兵,審時度勢,精於奇襲,勢如雷霆,又有遠見大識,亦奇人也。”
看到郭嘉對張遼頗是讚許的樣子,寧氏道:“郎君是要應他的招攬了?”
不想郭嘉卻搖頭道:“智者審於量主,故百舉百全而功名可立也,張文遠有思才攬才之心,但畢竟年方弱冠,卻不知他是否知用人之機?譬如董卓,亦擅長用兵,又平復黨人,招攬名士,然則如何?徒好愛才之名而不知用人之機,所任郡守刺史甫到任便招兵買馬,反向討之,乃至如今亂勢,此足以為戒。”
寧氏點點頭:“郎君所言甚是,而今世道太亂,是非難明,一切還要小心。”
郭嘉將杯中美酒一飲而盡,眼睛更加明亮,悠哉道:“不急不急,眼下諸侯並起之勢已成,而張文遠尚在董卓麾下,前途難料,且先躲避著罷,否則上了這條賊船便難下了,吾聞袁本初天下豪傑,待時局稍定,先去冀州走一趟,再作計較。”
寧氏卻有些擔憂道:“如今陽翟被張文遠攻占,他要尋郎君,郎君怕是躲不過。”
郭嘉嘿聲道:“張文遠在陽翟呆不過明日,否則便會四面交困,插翅難飛。”
寧氏道:“就怕他暗中留下人,一旦現郎君,便會動手搶人。”
“以張文遠的行事作風來看,他還真不是個按規矩來的主。”郭嘉頗有些鬱悶的道:“所以我來尋你,張文遠一兩日要走,多半還要尋找,城南、城外兩處家宅都不能住了,外舅這裡也不穩當,今日公則為導從,郭家也不可去,我二人須要另尋住處,隱居一年半載。”
“又要隱居麽?”寧氏白了他一眼:“家中可沒多少資財了。”郭嘉的家境不算好,但也足以自給,只是郭嘉好酒,又常求學訪友,花費不少,加上如今城南故居和城外茅廬都不能住了,要另尋他處,就有些拮据了。
郭嘉將酒一飲而盡,道:“無妨,我與唐子正頗有交情,聽聞他已從丹陽回來,著他暫尋個地方,借住一陣便是。”
“只能如此了。”寧氏無奈的點了點頭。
郭嘉道:“眼下情勢急切,我趁著黃昏便去尋唐子正,此不過萬一之計耳,張文遠本以為我求學未歸,不會細尋,此番定然無事。”
看寧氏還是有些擔憂,郭嘉灑然道:“阿君不必擔憂,風雨常有,但遲早會是天晴。何況便是被張文遠捉住也沒什麼,不過是為他出謀劃策而已,他用,我便留。不用,我尋機便走,繼續遊歷四方,另尋明主,如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