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章身影
張遼見董璜這番色厲內荏的表現,嘴角忍不住露出一絲笑意,自己倒是高看了這傢伙,他高聲道:“本司馬前往陝縣督察百姓遷徙之事。”
董璜惱羞成怒,厲聲道:“滿朝公卿大臣、北軍羽林皆在陝縣,何用你一個小小的司馬多事!”
張遼也沉吟起來,自己要去了陝縣,怕是還有麻煩事,只是不去的話,實在是心中難安。
這時,董璜左側那中年武將回馬道:“張司馬且放心,陝縣有本將在,自會安頓妥當。”
張遼看那人言語溫和,頗是有禮,忙抱拳道:“未知閣下是?”
那武將撫須道:“吾乃中郎將段煨,奉相國之命鎮守弘農。”
“原來是段中郎。”張遼忙下馬行禮:“末將久聞段中郎大名,今日一見,三生有幸。”
他對段煨還是比較尊重的,此人與師父賈詡是老鄉,出身武威段氏,乃涼州三明之一、故太尉段颎的族弟,論輩分比賈詡還要高一輩,也是董卓麾下少有的仁將,對百姓頗是愛護。
“呵呵,張司馬可曾放心?”段煨看張遼神情恭謹,截然不同於對待董璜,不由撫須而笑。他素來愛民,得知張遼近日行為,大感志同道合,心生親近之意。
張遼忙道:“有段中郎在,自然不用末將班門弄斧。”
董璜看段煨溫言對待張遼,不由看了他一眼,卻是連段煨也恨上了。但段煨何許人也,雖在董卓麾下,不過武威段氏名震涼州,便是董卓也很是忌憚,又豈會在意一個董璜。
段煨又指著方才在董璜右側的文士,道:“此乃北軍中候劉景升,張司馬想必聽過他的大名,有吾二人,張司馬更可放心。”
原來另一人竟是大名鼎鼎的劉表!漢室宗親,名列八駿,在歷史上曾單槍匹馬平定荊州,安定荊州十多年。便是他此時的職務北軍中候,監管北軍五營,權力也不小。
張遼忙抱拳道:“八俊賢名,末將聞之久矣,不想近日得見尊顏。”
“張司馬有禮。”劉表回禮,看向張遼的眼神卻滿是讚許。
“既有段中郎和劉中候在,末將便不去陝縣了。”
劉表和段煨同時點了點頭,他們素來也喜歡提攜後輩,又不與董卓同心,看到張遼如此之才,心生惜才之意,也不想他再進陝縣與董璜衝突下去,免得驚擾天子,看到張遼知機而退,都大感滿意。
只有董璜心中憋著一股怒火,難以發洩。
回到陝縣後,董璜在屋裡又是一番發洩,而後命董六回雒陽去見董卓和長史劉艾。
……
春雨淅淅瀝瀝,直到第三天還沒有停,而遷徙百姓的問題卻越來越嚴重。
張遼先前忽視了弘農郡一個條件,那就是人口的承受力。
司隸校尉州的七郡之中,關中三輔連年戰亂,人口不足,所以董卓才要將百姓遷往關中。而其餘四郡之中,河萳尹有百萬人口,河內郡有八十萬,河東郡有六十萬,而弘農郡卻不足二十萬,只因弘農郡處於崤函與黃河之間,地勢狹長,難以容納那麼多人口。
因此張遼先前提出向本地居民借房屋的想法,只解決了十多萬遷徙百姓的避雨問題,其餘四十多萬百姓仍在風雨之中。
婦孺老弱先得到了照顧,但隨著雨勢不停,一些中年青壯也受不住了,形勢漸漸惡劣。
對此張遼自然不會束手待斃,他只有想辦法的時候,還從來沒有認慫的時候。
好在他先前便讓史阿發動遊俠,從雒陽搜來各種擋雨物資,這些遊俠趕到後,帶來了蓑衣,油布,幹桐葉,甚至有門板,大大緩解了情況。
與此同時,張遼又發動士兵、遊俠和青壯,借助樹木或崖壁土垣搭建簡易廬棚,將那些門板全部用上,又在土壁挖洞生火,讓受凍的百姓得到了緩和。
在與蔡琰的一次交談中,聽蔡琰談及泰山羊氏,張遼腦子一動,想到了羊湯,羊湯最是御寒。於是他又召集各官吏,從各處搜買羔羊,然後以肉和骨頭大鍋熬湯,加入蔥薑各種料和一些藥材,發給百姓,不但能驅寒暖身,而且味道極美,令百姓無不稱道,連那些公卿朝臣家眷也忍不住加入了領湯隊伍。
下雨的第三日黃昏,在張遼和一眾士兵遊俠的日夜搭建下,從新垵到澠池,數百里地盡是廬棚,被百姓呼為“文遠廬”,其後也為路上行人遮風擋雨,成為崤函道上一景。
此時大多數百姓都有了避雨之處,但醫廬卻忙了起來,接連幾日吹風淋雨,受寒生病的人多了起來。
蔡琰這幾日也是忙前忙後,來來回回送蓑衣,熬薑湯,發物資,忙的渾身疲累,但精神卻仍是很好,多年的奔波早磨練的她從來就不是嬌嬌女公子。
發完了一波薑湯,鍋裡最後還剩下半碗,她舀了出來,優雅的捶了捶有些發困的柳腰,坐下來正要喝湯,抬頭正好看到張遼熟悉的身影。
他正在雨中抱著一個孩子趕往醫廬那邊,那副蓑衣披在孩子身上,顯得很大,而張遼的衣衫早已濕透。
蔡琰放下薑湯,輕咬嘴唇,眼睛微微濕潤,這一幕她不知見過多少次了,這幾日張遼往來新垵與澠池,數百里路程不知走了多少遍,督查大小官吏,幫助搭棚救人,幾乎是一刻也沒休息,眼下也是剛從新垵回來罷,又過來這邊忙活,也不知這人哪來的這般精力。
單只張遼身上的蓑衣,就換了不知多少次,那些士兵和百姓看到他沒蓑衣,便將自己的讓給他,然後轉眼沒多久,這蓑衣便又披到了他人身上。
這幾日來,一切都不用張遼下了什麼令,他用自己的行動,感染和帶動著那些士兵與遊俠夜以繼日、風風火火的忙碌著,那些本來油滑的官吏也沒有絲毫怠慢,連那些本地和遷徙百姓中的青壯,也都紛紛效仿,自發的去幫助別人。
蔡琰感到,張遼以自己的行動和魅力,帶動了一股無形的氛圍,籠罩著新垵與澠池數百里地,讓所有人的情緒和精神都處於振奮和高昂狀態,這至今不曾不停息的冷風寒雨似乎也不算什麼了。
張暴虎的呼喊再也沒有了,現在誰敢喊一聲張暴虎,都會被眾人指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