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三章 抉擇
張遼帶著幾女趕回新宅的途中,小平津的將士已經結束了上午的操練,有一曲數百士兵出來幫鄉裏的孤寡老人擔水做飯,灑掃庭除。
這是張遼製定的規矩,每天有一曲士兵出來幫助附近鄉裏老弱做事,軍民如水絕對比軍民如仇要好百倍,不但能建立牢固的根基,收攏民心,而且還有一些其他的好處。
這個規矩出來後,起初士兵們還不願意去做,或者羞於去做,隻是攝於黑煞神的威望而不得不去做。而一些百姓對這些士兵進家也是擔憂重重,防備處處。
但隨著張遼幾次親自帶將士深入百姓家幫忙做事,士兵們也都放下了架子和麵子,連黑煞神都做了,他們還有什麼不能做?
隨後將士們便感受到了好處,那些被他們幫過的百姓漸漸改變了態度,對他們噓寒問暖,親若子弟,雖然張遼嚴禁他們收取任何報酬和禮物,但那些感激和關心已令這些士兵感受到了一種全新的精神享受,產生了一種四海皆家的歸屬感,到現在許多士兵不去幫忙反而不自在。
軍中的這種氛圍已經初步形成,這種相互關心幫助的魚水之情也極大的緩解了將士每日操練的疲勞和枯燥,甚至對他們的戰場綜合征也有很大幫助,令將士守護百姓安定的信念更加堅定,軍魂在逐漸衍生,這卻是張遼始料未及的。
“拜見張司馬!恭喜張司馬!”一路上凡是遇到張遼的士兵無不恭敬的行禮,對於他身邊的女眷卻連看也不敢看。
“將士們辛苦了。”
每到這時,張遼便點頭回禮,他聲音溫和,眼神平和,但那些士兵卻如同感受到了無上威嚴,個個大氣也不敢多喘,眼裏又滿是敬慕和崇拜之色,隻令唐婉、尹氏和蘇嫿幾女大感驚異。
她們對張遼在軍中的威望頓時有了直觀的認識,心中驕傲,與有榮焉。
而唐婉這兩日看到的都是張遼溫和風趣的一麵,本還想著以後是否規勸他在外場合注意威儀,雖然她也喜歡張遼的溫和與風趣,但她知道時下的世家和名士都很注重威儀的,不過此時看到眼下這一幕,她立時什麼也不想了。
這個夫君的行止每每都能出乎她的意料,仿佛能夠適應各種場合,卻又是那麼自然得體,看他手下這些士兵深入民居,不是劫掠,而是幫助百姓,看他們與百姓的親和關係,是她前所未聞的,而這他們卻都是她這個夫君訓練出來的士兵。
她這個大家出身的,知道有不少潁川名士,但論行止,論品德,論能力,也未必能有幾個比得上這個夫君的。
張遼回到新宅,院子裏已經有多人等候,張健、高順、張郃都在,除了他們,李儒也沒走。
唐婉看到李儒神色複雜,李儒曾擔任弘農王郎中令,相當於劉辯的大管家,她又怎能不認得這個多次為難他們的惡人。不過殺害劉辯的並不是這個惡人,所以她心中也沒什麼仇恨,隻是不喜歡而已。
張遼安頓女眷去了後院布置房間,他則親自招待李儒和眾將。隨後本地的鄉有秩、縣丞也先後先後上門祝賀,不過縣令卻沒過來。
不多時,眾將回了軍營,張遼則親自送了李儒一程。
途中,他想起昨夜唐婉提到的弘農二字,便突襲詢問李儒:“她的前夫可是弘農楊氏子弟?”
“啊?”李儒一怔,隨即連連點頭:“正是,正是,不過以文遠豪氣,何懼楊氏?”
張遼沒有說話,心中的疑惑卻更大了,他剛才分明看到李儒的身子抖了一抖,再想到昨夜唐婉的神情,這弘農二字顯然不是他猜測的弘農楊氏那麼簡單!
送走了李儒,張遼帶著疑惑回到新宅,一路回味著弘農二字,思索著弘農郡到底有什麼奇怪,有什麼人物,卻見蘇嫿正指揮著一眾胡姬收拾房間,尹氏和唐婉不知去了哪裏。
張遼跟蘇嫿打了個招呼,隨口問了句:“老板娘,你見多識廣,可知道弘農有什麼特別的?”
“弘農?”蘇嫿俏臉一怔:“妾身也未曾去過弘農喲,不過前些日子弘農王死了,這文遠也知道喲……”
弘農王?弘農王!
張遼腦海裏霎時間一片空白。
弘農王!沒錯,他怎麼就沒想過弘農王!十四歲納妃,十四歲而亡,豈非正是弘農王!
張遼霎時間腦子裏明白了,唐氏的夫君竟然是弘農王!
難怪她會有那般憂鬱奇怪的神情!難怪董卓威壓逼迫自己!難怪李儒支吾不言!難怪師父賈詡諱莫如深!
去他娘的李文優!坑爹的李文優!一定是這狗狐狸的損主意!
張遼胸中激蕩,此時他知道了唐婉的身份,又怎能不知娶她的嚴重後果!這可是挑戰禮教,其後果不言而喻,如果是在涼州邊地還無所謂,但這是在中原,而他是要立誌像孫曹劉一樣做一方諸侯的,這一下影響尤為嚴重了。
張遼正心亂如麻之時,正好這時唐婉和尹氏走過來。張遼看向唐婉,試探的問了句:“弘農王?”
唐婉霎時間麵無血色!
見此情形,張遼哪還不知道自己的猜測正中真相!
他苦笑著朝這個端莊的女子點了點頭,一時之間也不知說什麼,轉身大步出了院子。
院子裏蘇嫿和尹氏都是一頭霧水,不約而同看向唐婉,唐婉麵色蒼白,幾乎站不住身子。
張遼出了院子,獨自登上了常去的一座山嶺,一個人佇立在那裏,眺望著茫茫冰河,久久不動。
戰國末期,楚懷王被秦王和張儀欺騙囚禁,客死秦國,楚人憐之,無不深恨秦國,是以有“楚雖三戶,亡秦必楚”之誓,乃至懷王身死百年之後,陳勝吳廣仍以“大楚”名義打響反秦第一仗,其後項羽、劉邦皆是借助楚人對秦的仇恨,尊楚號,擁立懷王之孫為新的懷王。
人心背向的力量乃至於此!
尤其是當它被有心人利用起來的時候,更是可怕!
如今的劉辯豈非就是如此,劉辯雖沒有楚懷王年輕時的功績,但也沒有楚懷王的昏庸,何況他尚未成年,剛剛即位,沒有任何錯誤就被董卓廢掉,而後毒死,便是張遼這個外來者也時常為這個少年天子的命運感到愴然,何況那些大漢子民。
所以關東諸侯以劉辯之名起兵,應者雲集,轉眼就聚攏十數萬兵馬。
娶帝妃,而且是一個冤死帝王的唯一妃子,張遼不知道自己會有怎樣的結局,但他必然會被當作董卓最親信的走狗,將來娶唐婉之事一旦被敵人利用,一個高呼討伐自己,恐怕就是應者雲集,就是今日董卓四麵皆敵的局麵。
而且他不知道那些以大義和忠正自詡的世家會如何反對自己,但自己以後招攬人才一定會更加艱難。
除非自己休了唐婉,與董卓決裂!
當風凜冽,張遼一動不動的站了半個多時辰,眼神陡然堅定,他拔出腰間長劍,狠狠插入地麵,大聲罵道:“李文優,李文優,你個算計朋友的混蛋,老子定要打斷你的狗腿!搶了你的女兒!……文優文優,優個屁,連我師父文和老狐狸的一根毛都不如!”
張遼痛快的罵了一頓,心中大感暢快,不由哈哈大笑。
“咳!”身後突然傳來一個熟悉的咳嗽聲,令張遼身子一僵。
他忙回過頭來,恭敬的道:“師父。”
來人正是賈詡,依舊是那一身文士裝,他看了一眼張遼,淡淡的道:“罵的不錯,不過有一些沒聽懂,什麼是老狐狸?”
張遼心中一個咯噔,忙一臉正色道:“善哉!狐也!夫狐者,天地之靈,智慧之長,五德俱佳,行止瀟灑,氣宇軒昂,學富五車,世之楷模……”
麵對這個無恥的弟子,賈詡也有些受不住,臉頰抽搐了下,打斷張遼:“你準備怎麼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