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九十一章古怪的劫匪
廬江郡西部,有桐柏、大別群山,分江淮而隔荊揚,在群山以東,有皖縣,依傍景色優美的皖山,環繞清澈流淌的皖水。
皖縣北部,沿著皖水有一條道路從北向南,自朝廷討伐袁術以來,就有不少人向南遷徙,這條路上多有人行走。
此時的道路上,一行十餘人向南面皖縣方向行進,前面一個二十多歲的錦袍青年騎著馬,顯然是隊伍的領頭者。
馬車後面跟著幾個家丁,護著兩輛拉著東西的牛車。
隊伍中間是一輛馬車,馬車上坐著兩個女子,從衣著上看,一白一青,顯然是一主一婢。
兩個女子年齡大約都在十五六,青衣婢女容貌頗是秀麗,遠勝一般女子,而她身旁的白衣女子更是宛若天人,肌膚如雪,小嘴櫻紅,明眸皓齒,眉目如畫,百般難描,兼有一種大家閨秀的氣質。
豔陽高照,八月的天氣還有幾分炎熱,馬上錦袍青年看到前面不遠處岔道口有幾棵大樹,茂密的樹冠遮出樹蔭一片,而岔道不遠就是皖水,正適合休息,便回頭吩咐道:「到前面樹蔭下休息片刻,飲水進食,要趕在天黑前趕回皖縣。」
「唯。」
一路困頓勞累,幾個家丁聽到能休息,皆是面露喜色。
錦袍青年又來到馬車前,笑道:「蘭芝,累了吧?前面岔道離河邊不遠,河水清澈,正好洗洗塵土。」
白衣女子蘭芝點點頭:「兄長自安排就是。」
到了樹蔭底下,安頓好了車輛和行禮,留下兩個家丁看守,其他幾個家丁牽著牛馬去河邊飲水,錦袍青年也領著妹妹和小婢去河邊洗塵。
不想一行人剛到河邊,突然從下游草叢裡衝出一匹馬來,嚇了眾人一跳。
但見這馬通體栗黑色,高大雄駿,肩高將近八尺,體長足有一丈,四肢肌腱暴起,膝骨圓張,蹄大如海碗,特別是打量眾人的目光很是有神。
錦袍青年忍不住讚了聲:「好一匹駿馬!卻不知從哪裡來?」
再細看不由一驚,但見駿馬栗黑色的身上有數道傷口,頗顯猙獰可怕。
青衣小婢忍不住道:「它怎麼受傷了,好可憐。」
錦袍青年卻是神色突變,一揮手,沉聲道:「這應該是一匹戰馬,此地或非久留之地,速速飲飽了牛馬離開!」
眾人一聽,不由面色發白的後退幾步,如同躲避瘟疫一樣急忙就要遠離這駿馬,他們從舒縣趕來皖縣,本就是為了躲避戰亂,眼見這匹戰馬就是從戰場上剛下來,他們哪能不怕,哪敢沾上一二。
蘭芝和小婢看著受傷的駿馬,眼裡閃過憐惜之色,錦袍青年卻是急忙帶著妹妹就走:「蘭芝,且去那邊,洗了手臉就走。」
蘭芝看了一眼正盯著她看的駿馬,猶豫了下,道:「兄長,要不把它帶回去吧,受傷了怕是會死在這裡。」
錦袍青年擺擺手:「這是戰馬,附近很可能會有亂兵,仁慈不得,休要招來大禍。」
說罷不待妹妹分辨,就拉著她離開。
不想剛走出十餘步,馬蹄聲噔噔,那受傷的駿馬竟追了過來,高大的軀體給人一種震懾的感覺。
一個家丁嚇得大叫一聲,轉身就跑:「咬人啦,跑啊!」
其他幾個家丁嚇了一個抖索,也跟著他一起逃跑。
錦袍青年急了,急忙拉著妹妹就走,小婢女緊緊跟上。
沒想到那駿馬幾個邁蹄就攔在了他們面前,微側著馬頭,碩大的馬眼盯著他們,錦袍青年心中發寒,頭皮發麻。
小婢女急忙擋在蘭芝身前,護住了主子。
「小寧。」蘭芝也緊緊攥住了婢女小寧的小手,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這馬似乎一直在盯著她看。
錦袍青年手下發汗,盯著駿馬,小心翼翼的拉著妹妹向一旁躲了躲,沒想到那駿馬又緊跟了過來。
這馬究竟怎麼回事?就盯上了他們!為什麼不攔家丁,偏偏就攔住了他們三個?
錦袍青年從來沒遇到過這種事,心中幾乎要崩潰了,眼看那幾個家丁跑出了數十步,越來越遠,不由怒氣衝天:「劉三!朱貴!好膽,竟敢棄主逃跑,還不快回來趕走這馬!」
「這是馬,不是虎狼!」錦袍青年幾乎是吼出來的。
那些家丁這才反應過來,是啊,不過是一匹馬,他們跑什麼?五六人急忙又趕回來,有兩個精明的家丁從自家牛馬上取了趕牛趕馬的鞭子衝了過來,還有一個見狀從旁邊草叢裡抄了一根木棍。
「抓住它!」
「趕走它!」
五六人七嘴八舌呼喊著,向駿馬圍了過來,感到剛才逃跑有些丟人,拿木棍的家丁衝到了最前面,朝著馬腿就打了過去。
錦袍青年拉著妹妹和小婢急忙後退了幾步,怕殃及池魚。
面對一群拿棒持鞭衝過來的家丁,受傷的駿馬一扭身,躲過了打過來的木棍,抬踢一踹,那個拿著木棍的家丁慘叫一聲,就被踢得飛出數丈,落在了草叢裡。
其他幾個家丁似乎嚇住了,駿馬又一個猛衝,對著兩個持鞭的家丁踹過去,通!通!兩個家丁慘叫著飛出。
餘下兩人嚇得呆住了,動也不敢動,大叫著「饒命」!
駿馬卻不理會他們,又轉過來,踏踏踏朝錦袍青年和兩個女子走了過來。
錦袍青年吞了口唾液,擋在了妹妹身前,幾乎忘了馬是不能說話的,顫聲道:「汝要做什麼?」
駿馬的馬頭一擺,巨大的力氣將錦袍青年身子甩在一旁。
「妹妹小心!」
錦袍青年大叫一聲,急忙爬起來就要護著妹妹,不想竟看到了出乎意料的一幕,讓他呆在那裡。
只見那駿馬並沒有傷害蘭芝,而是低嘶了一聲,用馬頭輕輕的蹭了蹭蘭芝驚得有些發顫的身體。
這是怎麼回事?錦袍青年呆在那裡,一臉懵然。
「主子休要慌張,這馬蹭人是善意。」一個平時養馬的家丁看到這一幕,急忙呼喊。
蘭芝聞言,咬著嘴唇,小心翼翼的伸出潔白如玉的素手去嘗試著撫摸馬頭,駿馬並未反抗,讓眾人不由鬆了口氣。
蘭芝臉上也露出了笑容,看向錦袍青年:「兄長,帶它回去吧。」
不想耳邊只聽到眾人一聲驚呼,身子一緊,卻是駿馬咬住了她的衣袖,向前兩步,要帶著她走。
「妹妹!」
錦袍青年急忙上來就要阻止,卻見駿馬轉過頭來狠狠的打了個響鼻,嚇得錦袍青年後退了兩步。
駿馬又轉過頭去,再次咬住了蘭芝的衣袖,要拉著她向前走。
「放開阿姊!」
婢女小寧急忙上前伸出袖子要代替白衣女子,駿馬卻理也不理她,似乎只是認準了蘭芝。
蘭芝掙紮了下,看著駿馬,柔聲道:「馬兒,是要帶著我去看什麼麼?」
駿馬又低聲嘶叫了下,充斥著低落和哀傷,突然四腿一屈,側臥在了蘭芝身前,轉頭看著蘭芝,碩大的眼睛裡竟然透露出焦慮和哀求的神情。
這是怎麼樣的神情!
蘭芝一下子震驚了,下意識的俯身想要撫摸駿馬的眼睛:「馬兒,怎麼了?」
「主子。」那個養馬的家丁顫聲道:「戰馬很少臥下的,它是讓主子騎上它,一定是的。」
「妹妹,休要理會。」
錦袍青年大呼,心中更是大罵,這馬是劫匪嗎?硬的不行居然來軟的,難道摸準了妹妹的性子?
蘭芝卻是一咬牙,翻身上了馬背,低聲道:「帶我去,我相信你不會害我。」
駿馬歡快的嘶叫了一聲,抬蹄起身,從來時的草叢裡走了過去。
「阿姊!」
「妹妹!」
錦袍青年和婢女小寧趕緊跟上去,好在駿馬的速度並不快,只是穩穩的走著,從來沒騎過馬的蘭芝竟然也坐的很穩。
其他幾個家丁見狀,也急忙跟了上來。
駿馬只走出數十步,就在一處豐茂的草叢前停了下來。
「啊!有人!他受傷了……」
蘭芝高坐在馬背上,最先看到草叢裡躺著一人,不知死活,但衣裳卻幾乎被血水全部浸染了。
錦袍青年和幾個家丁聽到蘭芝的驚呼聲,急忙要上前幾步查看,卻被駿馬攔住,而後駿馬在草叢前臥了下來,讓蘭芝下馬。
蘭芝看了一眼駿馬,強忍著心中的畏懼,小心翼翼的走進草叢,來到那人面前,那人仰面躺著,頭髮散亂,遮住了大半個臉龐,隱隱看到緊閉著眼睛,還有慘白的臉色,最可怖的就是破爛的衣服,似乎都是刀劍留下的,那一身血水,連周圍的草叢也染紅了。
錦袍青年和小寧也跟了過來,卻被駿馬虎視眈眈的看著他們。
「啊!」小寧也看清了草叢裡躺著的人,嚇得摀住了眼睛:「這人死了麼?」
錦袍青年一顆心砰砰跳著,彎下腰身手放在那人的鼻子前,送了口氣:「還好,沒死,只是昏過去了。」
蘭芝舒了口氣,看著兄長:「救他回去吧。」
錦袍青年猶豫道:「這……也不知道他是好是壞,怕是會惹來麻煩。」
白衣女子咬唇:「救他!能有這麼一匹義馬,想必也不會是壞人。」
她有一句話沒說出來,透過散亂的頭髮隱隱看到這人的面孔,英武非凡,應該不是壞人。
錦袍青年看了看旁邊的駿馬,苦笑一聲:「這兇馬認準了你,我們怕是不救也不行了。」
蘭芝臉上露出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