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八章 賈詡之謀
長安城中,李傕和郭汜看到樊稠回來,得知張遼已經退兵,不由大是鬆了口氣,一連數日大亂,城中涼州人也是亂成一團,唯有賈詡坐鎮的未央宮最是安定,
二人與樊稠、張濟當即整頓兵馬,卻發現這數日之間,他們竟然先後折了不下三萬人,有半數傷亡,其餘的不是被徐榮拉攏走,就是潰散逃走,一去不回,而戰馬更是損失了兩萬匹有餘,他們的實力幾乎減了一半!
二人深恨張遼,卻又心懷恐懼。
不過令他們愕然的是,楊定居然頑強的活了下來,那日在章臺大街之戰中,楊定詐死逃過一劫,亂兵中竟然沒有人發現,實在是命大。
隨後李傕、郭汜得知屯兵右扶風的馬騰與韓遂並無動靜,不由鬆了口氣,不過馬騰與韓遂足有十萬大軍,二人擔憂馬騰、韓遂心懷叵測,便以天子的名義派出使者,封韓遂為鎮西將軍,遣回涼州金城,封馬騰為徵西將軍,屯駐郿縣。
不過一眾涼州人都是軍旅出身,不懂治理朝政,而且他們的名望畢竟低下,要運作朝廷,處理政務,不得不倚仗文臣與名士,在賈詡的建議下,他們學董卓當初一樣,拉攏名士,不過董卓拉攏的多半是關東名士,而李傕、郭汜拉攏的則大半是關涼名士。
他們以馬日磾為太傅,錄尚書事,又以皇甫嵩為太尉,趙謙為司徒,所用之人皆是出身關涼世家。
不過李傕和郭汜二人也沒薄待自己,李傕實力最強,為車騎將軍、開府、領司隸校尉、假節、封池陽侯,郭汜為後將軍、封美陽侯,樊稠為右將軍、封萬年侯,張濟為鎮東將軍,封平陽侯。
尚書檯中,李傕、郭汜、賈詡三人皆在,樊稠看著堂內書卷,大聲道:“朝廷政事,繁瑣不堪,非人所為也,虧得賈中郎出計,任用儒士,否則我等可要受不住了。”
李傕點了點頭,看向賈詡:“文和,此番我等起兵,涼州人得救,皆賴中郎之計也,吾欲上表天子,以中郎為右扶風,更封縣侯,如何?”
賈詡搖頭道:“救命之計,何功之有?”
李傕想了想,又道:“如此,文和便擔任尚書僕射,協助馬太傅處理政務,我等也可放心。”
賈詡仍是搖頭:“尚書僕射,官之師長,天下所望,詡名不素重,非所以服人也。”
李傕、郭汜二人看到賈詡推辭不任重職,心中不由肅然,更多了幾分敬重,他們是貪權之人,反倒敬重賈詡這般不居功的名士。他們並非不知道賈詡過去曾是張遼的上司,但賈詡一直為涼州人著想,而且此番長安大亂,賈詡謹守天子,未曾有差池,更未迎張遼,是以二人心中並無懷疑。
“如此,”李傕道:“文和便擔任尚書罷。”
賈詡點了點頭,這次沒有拒絕,不過卻緩緩開口道:“二位將軍既然總領朝政,便當安撫四方州郡,使之來朝,朝廷方有威嚴。”
李傕與郭汜聞言,對視了一眼,李傕道:“便令馬太傅杖節鎮撫關東。”
賈詡點了點頭:“除卻關東,還有一人,不可小覷。”
李傕與郭汜幾乎同時想到一人,面色有些難看,須臾,李傕道:“文和可是說張遼?”
“不錯。”賈詡神情自若,道:“張文遠有數萬精兵,實力在關東諸侯之上,更近長安,不得不妥善處置。”
李傕沉默片刻,道:“如何處置?奈何張遼善戰,更兼麾下猛將如雲,不可力敵。”二人想起典韋與趙雲之勇,猶自心寒,那兩人幾乎都有呂布之勇,更有精銳為輔,令他們望而生畏。
賈詡看了一眼二人,緩緩道:“不能敗之,便只能安撫,否則二位將軍寢食難安。”
郭汜大聲道:“此人與我等有大仇,豈可安撫!”
賈詡看向郭汜:“然則將軍可敗之乎?若張文遠前來攻打長安,則又如何?”
郭汜語塞,他平時也自詡勇猛,但論單挑,卻先後敗在張遼和呂布手中,尤其是在張遼手下,無論單挑還是群戰,都沒有佔過任何便宜,反而損兵折將。
李傕聽賈詡這麼一說,也是面色難看,的確,他眼下最擔心的還是張遼前來攻打長安,他對張遼的手段著實怕了。前番之戰已經盡了全力,不計傷亡,但卻仍是慘敗,再戰下去,他還真沒有信心。
郭汜道:“可引馬騰、韓遂為援。”
賈詡搖頭道:“馬騰、韓遂,兵強馬壯,更勝於我等,若是他二人入朝,主客易位,二位將軍可願讓賢乎?”
李傕面色微變,他本也與郭汜同樣的想法,聽了賈詡所說,卻是息了這個念頭。
賈詡道:“二位將軍而今總攬朝政,位尊三公,便當有包容天子之心,方能使朝廷威望著於四海,而將軍權勢益重,否則被張文遠所制,只能據長安一城,縱稱將軍,也為天下所笑。故而赦免張遼,安撫其心,得利者乃二位將軍也。”
李傕和郭汜聽了,都不由陷入沉思,良久,李傕開口道:“吾卻恐張文遠不肯罷休也。”
賈詡垂目道:“如此,何不許以重職,彼總不服,亦可使天下人知二位將軍氣度也。”
李傕雙目炯炯看著賈詡:“可許何職?”
賈詡指了指北方:“徵北將軍、幷州牧。”
“徵北將軍?幷州牧?”李傕和郭汜幾乎齊聲道:“豈非太重乎?”
賈詡淡淡的道:“張文遠威脅二位將軍,以其近在長安之側也,何不將其發往幷州邊地?幷州之中,鮮卑、匈奴、羌氐已亂十餘年,朝廷不能掌控,更兼白波肆虐,黑山劫掠,人口稀缺,田地荒蕪,民風險惡,將張遼發往幷州,名為安撫重用,實則借異族之力以制之,使其陷入苦戰,實力日減,他日不足道也。此謂調虎離山,借刀殺人也。”
李傕聞言,眼睛一亮,拊掌大讚道:“好一個調虎離山、借刀殺人之計!”
“好,好!”郭汜也是大笑,隨即又面帶憂色:“就是怕那張遼心生畏懼,不敢去幷州險地。”
賈詡看了一眼二人,沉吟道:“此言倒是有理,張文遠頗有見解,恐識破我等之計。”
“如何才能令他接受?”李傕與郭汜看著賈詡,他們先前還不願意給張遼任重職,此時聽了賈詡所說,卻是唯恐張遼不接任命了。
賈詡靜思不語。
李傕道:“不若封侯?”
賈詡搖頭道:“封侯過也,或可令其開府。”
“開府?”李傕沉吟起來。
開府是有權力成立府署,自選僚屬,等同於大將軍、驃騎將軍、車騎將軍、衛將軍和三公待遇,擁有長史、司馬等屬吏。
賈詡看李傕沉吟不定,淡然道:“張文遠既為幷州牧,本有屬吏,令其開府,不過名分而已,若是封侯,反倒太重。”
“好!”郭汜大聲道:“如此便開府罷,左右也就是那麼回事,他遠在邊地,選屬吏與我等何干。”
李傕想了想,道:“也罷,開府便開府。”
賈詡卻道:“卻還需選一人為使,前去傳詔令,否則張文遠未必肯接受。”
李傕、郭汜又皺起眉頭來。他們卻沒有察覺,他們在一步步被賈詡引導,先前還不願意赦免張遼,如今卻唯恐張遼不接赦免和任命。
這固然是賈詡熟悉李郭二人,掐準了他們戰敗後的恐懼心思,但更主要的是張遼用實力打敗了二人,令賈詡才能從容而謀,一步步引發和擴大了他們心中的恐懼和擔憂,令他們不知不覺跟著賈詡的思路走。
加之賈詡此前一直未曾有任何輕動,一心為二人謀劃,反倒令二人對他極為信任,言聽計從。這才是老狐狸的手段,他們二人卻是完全玩不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