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零六章 陰招
張泛一下子皺起了眉頭。
雒陽這幾年並非全無人煙,也有一些南陽或其他地方大族趁著亂世之際在雒陽周邊建起了堡塢,住了下來,並佔據大片良田。
朝廷在此屯田後,勒令這些大戶退出良田,安排屯戶種植,彼此就產生了矛盾,他們不敢幹預朝廷政令,卻能想其他辦法使陰招。
張泛在此管理一片屯田後,附近一個豪強就盯上了他,自稱有身後有貴人,讓張泛剝削屯民兩成收入交給他。
張泛自是不肯,那豪強就怨恨上了他,前兩天新來巡查的宋督郵巡查到他這裡,那豪強趁機上告剋扣屯民糧米,又暗中收買屯民舉報他,幸好他平時人氣還不錯,有屯民偷偷告訴了他。
但這宋督郵卻盯上了他,幾番作難,此時聽到這督郵再來,張泛便不想再躲,看看這傢伙究竟能幹出些什麼事,沒想到四周屯民聽到督郵來找張泛麻煩,紛紛勸他先回家躲避。
張泛看著這些熱心的屯民,礙不過人情,便決定再躲一次,他當即收拾了工具,匆匆離開田頭,一路向家中走出。
不想快到家門口時,一旁突然衝出來二十多人,將他圍了起來,一個白面中年人走了過來,張泛認得他,正是巡查的宋督郵,這二十人卻是督郵的隨行護衛。
宋督郵的身後還有一個大胖子,卻是那個幾番作難他的豪強。
「張屯長。」宋督郵看了他一眼,指著面前的宅院,陰陽怪氣的道:「這是汝的住處?」
張泛點頭道:「正是。」
宋督郵哼道:「汝區區一個屯長,何來如此豪華的宅院,想必是剋扣屯民糧米所得吧?」
張泛看著冷笑的宋督郵,沉聲道:「宋督郵,問罪也要證據,此宅是我弟所贈,絕非我剋扣糧米。」
「汝弟?」那豪強嗤笑道:「且將汝弟帶來拜見宋督郵,方見分曉。」
張泛看了一眼他們二人:「我弟很忙,沒空見汝等。」
「放肆!」那豪強立時大喝:「督郵巡查,豈敢怠慢!今日不帶汝弟前來,便將汝下獄!」
宋督郵聽到張泛那句我弟很忙,臉色也難看起來,哼道:「本督郵倒要看看汝弟是何方神聖,忙的不可開交,竟連見本督郵一面都無暇。」
「這……我弟在雒陽城中……」張泛正要再說,忽然家門打開,一個婦人出來,正是他的妻子李氏,李氏性子頗強,看到張泛被人圍起來,怒斥道:「爾等何人,為何圍困我夫?」
她急步出來,又朝張泛道:「良人,小叔來了,正在家中。」
「二弟怎麼來了?」張泛面露喜色,忙向宋督郵道:「我弟來了,汝等快些退去,免得惹了麻煩。」
他不說還好,一說那宋督郵反而更加慍怒了,哼道:「本督郵今日倒要看看,汝弟是何人!」
自張遼加強監察官吏的權柄後,刺史和督郵都變得很有底氣,何況這宋督郵更是心有所恃,全無忌憚。
張泛搖搖頭:「汝等莫要自討苦吃。」
「放肆!」那豪強在一旁又大叫起來。
就在這時,院子裡突然衝出來五六個布衣漢子,殺氣騰騰,二話不說就衝上來,轉瞬之間就將圍困張泛的二十個護衛全部擊倒,恭敬的護著張泛出來。
宋督郵看到如此殺氣的布衣漢子,立時知道張泛的兄弟不簡單了,面色微微凝重,不過他仍是心有所恃,何況在他向來,張泛三旬之人也不過一個微不足道的屯長,想必他的兄弟也不會是什麼大員,當即擺出一副凜然的姿態喝道:「督郵巡查,爾等何人,安敢襲擊督郵護衛?」
那五六個布衣漢子看也不看他,逕自護著張泛走向宅院。
宋督郵見狀,大怒道:「爾等如此目無法紀,吾當報於司隸……」
這時,院子裡一個低沉的聲音傳來:「把他們都帶進來吧。」
宋督郵還沒反應過來,那幾個布衣漢子瞬間就重來過來,將他挾住,他身後的那個豪強見勢不妙想要退走,剛轉身,就被一個漢子拎住了脖子,急忙大叫放手,卻全無用處。
「吾乃驃騎將軍張遼族親,汝等安敢害我!」那豪強突然大叫了一聲。
那幾個布衣漢子瞬間齊刷刷的看向了他,雙目如電,張泛和李氏也看向這胖子,神情古怪,李氏低聲問道:「良人認得他麼?」
張泛點點頭:「自然認得,他這些日子一直找我麻煩。」
李氏忍不住噗嗤一笑。
恰在這時,那宋督郵也厲聲道:「他確實驃騎將軍族弟,汝等豈敢放肆!」
族弟?張泛看了一眼宋督郵,又看了一眼胖子,琢磨著自己什麼時候多了這麼一個「族弟」。
那些布衣護衛看了一眼張泛,見他搖頭,便毫不猶豫將宋督郵和那胖子全部帶進了院子。
院子裡,兩人正坐在那裡喝茶,一個青年,一個中年,李氏進來後忙上前倒茶,青年阻攔道:「嫂子,莫要如此折煞小弟。」
那中年人也呵呵笑道:「弟妹不必客氣。」
李氏嫣然一笑,卻堅持給中年人倒上茶,道:「鮑將軍是客,豈能失禮。」
宋督郵和那豪強被帶進來時,青年和中年人同時看了過來,與此同時,宋督郵也看清了兩人的相貌,尤其是那個青年,霎時間面色大變,再急忙轉頭看了一眼與那青年有幾分相似的張泛,霎時間面無人色,身子都微微顫抖起來。
那個胖子豪強猶自在朝二人大叫:「汝等何人,吾乃驃騎將軍張遼族親!」
中年人古怪的看了一眼青年:「文遠,汝該去認親否?」
青年掃了一眼胖子,又看了一眼宋督郵:「宋明,怎麼回事?我聽汝在外喊著要見我。」
「將……將軍……」宋督郵一下子跪倒在地,顫聲道:「小人……小人……」
他急忙一指那豪強:「是他誣陷張……屯長,小人才過來一看。」
這青年自然是張遼,他神情平淡:「如今汝知道我兄長是冤枉的?未曾受賄?」
「這個自然!」宋明大汗如雨,幾乎哭出來:「小人著實不知張屯長是將軍兄長,否則絕不會……」
「宋明。」張遼失望的搖搖頭:「如果汝進來後還像剛才在外面那樣義正辭嚴,我倒要高看汝幾分……」
「將軍……」宋明忙要辯解。
張遼突然道:「有人舉報,汝前些日子收了董府錢財。」
宋明一下子癱倒在地,牙齒咯咯作響:「小人,小人絕沒有……」
張遼又道:「還聽說汝與李芳這些日子彈劾了不少屯長、司馬……」
宋明這次根本說不出話來了,張遼又看向那個面色發白的豪強:「汝與宋明早認識吧?四處玩陰招,脅迫了不少屯長,可惜卻栽贓到我兄長的頭上。」
「小人……」那豪強此時哪還不知道張遼的身份,嚇得連連磕頭:「小人……」
張遼搖搖頭道:「汝等這般作派,是要破壞屯田?破壞政令?還是要壞我名聲?董承這些見不得人的手段太下作,只會讓我鄙視。」
不過張遼也不得不承認,董承這廝是很狡詐的,正是因為他這些手段太小,所以張遼才難以將他直接干倒,天子絕不會因為這點小事就允許張遼除掉董承。
他只是失望的看了一眼宋明:「本將下招賢令,不拘一格招攬四方賢才,乃是不計過往,給予人才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卻不是縱容繼續胡作非為,本將在將汝等召來之時就曾說過這句話,可惜汝讓本將失望了。」
「將軍!」宋明連忙起身磕頭求饒:「請將軍再給小人一個機會。」
張遼擺了擺手,吩咐身旁司隸:「交予廷尉處置罷。」
宋明一下子又癱倒在地,還要求饒,已經被一旁司隸拖了出去,至於那個豪強就更不必說了。
「允誠。」張遼看著宋明出去,嘆了口氣,看向身旁鮑信:「混朝廷大不易哪,比戰場累多了。」
鮑信呵呵笑道:「文遠在戰場上能將敵人斬盡殺絕,在朝廷卻不行,朝廷有朝廷的規則,不過某素來以為,文遠狡詐,朝廷誰人能敵?不過是沒破了文遠的底線而已。」
張遼呵呵一笑,正要說話,忽然一個侍衛匆匆進來:「稟將軍,尚書檯傳來消息,朝廷召曹操入京。」
曹操?張遼不由看向鮑信,鮑信神色微變:「多半是董承進言天子,孟德非比他人,文遠須要小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