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零三章分合亂世
在接下來的數日里,整個東萊郡震動了。
先是東萊郡最強大的勢力之一管亥被滅了,萬數兵馬突然出現在東萊郡境內,縱橫諸縣。
很快,所有的東萊人都知道了,朝廷新任的青州牧張遼抵達青州,以東萊郡為治所,強勢橫掃了境內所有的黃巾和賊寇,搗毀了各處太平道神壇,沒有任何姑息,有妄圖頑抗的全部被斬殺!
整個東萊郡的賊寇和黃巾懵了,根本沒有想到這突如其來的滅頂之災,,往日里囂張劫掠的東萊郡賊寇要么被捕殺俘虜,要么逃到了大海之上或深山之中,在數日之內銷聲匿跡。
而東萊的百姓也一片嘩然,如果說他們對新任青州牧剿滅賊寇拍手稱快的話,那對搗毀太平道神壇就褒貶不一了。
廣平縣,管氏塢中,張遼看著從各縣傳來的戰報,旁邊是青州地形圖。
這幾日里,鮑信、關羽和張飛展開大掃蕩,鮑信兵強馬壯,關羽和張飛勇猛無匹,張遼將自己的親衛也給他們配了一些,加上連弩和陌刀進攻,威力更增。
與此同時,他的斥候和暗影也全部配合打探和傳遞情報,使行動更加順利,貂蟬女扮男裝,在一旁幫他整理情報。
這時,別駕趙戩疾步進來,抱拳作禮:“使君。”
趙戩是張遼此次來青州帶的唯一文臣,這幾日一直帶著人在下面縣鄉暗中查訪,了解東萊的民風,以及張遼搗毀神壇所造成的影響。
他少年時曾與叔父避難青州北海七八年,青州可以說就是他的第二故鄉,對這一帶的情況很是了解,也認得一些人,這幾日尋找了一些故友鄉親,行事比較方便。
張遼看了一眼趙戩,現他面帶憂色,不由笑道:“叔茂,情況如何?”
趙戩憂慮道:“剿滅賊寇,人心大快,但搗毀太平道神壇,令很多百姓痛哭流涕,暗中也有人詆毀使君,鼓動百姓,戩恐如此下去,會生亂子。”
“哦?果然有人暗中生亂。”張遼眼裡閃過厲色:“凡是蠱惑百姓作亂的,絕不姑息,告知祝平,全部捉住,反抗者殺,必須剎住東萊這股邪風!”
“使君三思。”趙戩忙道:“東萊郡信奉太平道的百姓太多了,只恐殺之不絕,引起大亂哪。”
張遼搖搖頭:“叔茂不必擔憂,我自有辦法。”
趙戩道:“此事不宜拖延,遲則出亂,使君在東萊將……”
“我在等不其山的消息。”張遼看向東南的不其山方向,那裡是青州東部的最高山,也是未來被道教譽為洞天福地的嶗山。
趙戩點了點頭,又嘆了口氣:“天下自中平元年以來,已亂有十年,而今卻不見靖平,反而四方日亂,有秦末逐鹿之勢,卻不知何時是頭。”
張遼來到窗前,感受著吹來的寒風,慨然道:“天下大勢,分久必合,合久必分,便是如此,大漢雖強盛四百年,卻也難逃衰亡之劫。”
“分久必合,合久必分……”趙戩玩味著這句話,喃喃道:“使君此言大有道理,細思之,自商周春秋戰國以來,大勢俱不離此言也。”
他看向張遼:“卻不知因何而如此分分合合?”
“勢因利分,一個利字而已。”張遼道。
“利?”趙戩有些不解。
人都有長短,趙戩為人正直,處理政事游刃有餘,但在遠見卓識方面卻差了些。
張遼解釋道:“此利非小利,乃群體之利,或為士大夫之利,或為豪族之利,或為庶民之利,所謂分有分利,合有合利,分利大則人心思分,合利大則人心思合。尋常百姓因小利而爭,天下大勢因大利而分,如此而已。”
趙戩凝眉沉思。
張遼手指輕敲著窗櫺:“以當世言之,大漢數百年太平治世,世家門閥鼎盛已極,內掌控官吏察舉,外掌控鹽鐵命脈乃至賦稅、土地與佃戶,利益層層密密難以打破,不過從來都是此消彼長,與世家豪強崛起相對的,則是中央皇權的衰落。當此之時,天子要維護權柄,故而結內宦而行黨錮之禁,本在製約士大夫,但宦官不堪任用,反而更亂。士大夫鄙棄宦官殘暴,故而結外戚而誅之,此亂之始也。
張遼聲音平淡,卻讓趙戩如聞雷霆:“亂局一開,從上到下,人心皆思分,皆思亂。
世家諸侯凡有野心者,無不窺視神器,欲奪取天下,更進一步,此世家思亂!
寒門與商賈小勢力者,久為世家壓制,亂世徵兆既顯,寒門諸小勢力者逐高低,角逐朝堂,取世家而代之,此寒門思亂!
百姓經歷數百年太平,久忘亂世之害,易為蠱惑,遇逢災年或壓迫,則為黃巾之流,至於安定郡縣,宗族鄉親、草莽市井,則易為州郡守牧所用,此百姓助亂!”
張遼的這番話聽得趙戩神色變幻不定,只感到匪夷所思,但心底又不得不承認張遼說的很有道理,一針見血,振聾聵。他本以為只要誅滅權臣,平定叛亂,天下就能安定,如今才知道不是這麼回事。
他神色沉重:“使君,這亂世又該如何平定?”
“自然是要重新劃分天下利益,有兩條道路。”張遼伸出兩根手指:“一條路如同秦末,項羽聚六國貴族,高祖以白身相爭,最終高祖勝出,貴族敗退,天下土地與權力重分,利益均衡,是以安定四百年;另一條道路便是世家勝出,繼續掌控土地與權柄,盛極一時,不過利益更加偏斜,盛不可久,禍根深伏,遲早會釀成更大禍患。”
趙戩神色更加沉重。
張遼聲音堅定:“所以,我們要做的,就是擊敗袁紹、袁術這些野心勃勃的世家勢力,打破世家對於朝堂的壟斷,給予寒門興起之機,更要度田編戶,重新劃分田地,為百姓謀一條生路,如此天下才能真正安定數百年。”
“原來如此。”趙戩長舒了口氣,恭謹的拜道:“屬下定當竭誠傾力,以助主公安定天下。”
張遼露出笑意,不說趙戩能力很強,而他更代表著關中的部分群體,他的真正效忠,必然會為自己帶來很大助力。
他又道:“權力的更替、利益的劃分,不是一時之功,需要時日,需要我們去殺開一條血路,而要達到這個目標,先還是要定人心,人心定才能天下定,人心思安才能天下安,否則若人心思亂,天下難安。而今我們在青州,就是要先定人心,人心有常,久靜思動,久動思靜,久安思亂,久亂思安。青州亂之久矣,百姓深受其苦,安人心比之他處更加容易。”
趙戩神色並不輕鬆,面帶憂色:“東萊素來敬鬼神,當因勢利導,緩緩圖之,此番主公搗毀神壇,百姓惶恐不安,更兼天平道暗中推波助瀾,主公要定人心,事倍功半,大為不易。”
張遼搖頭:“我們哪有時日去緩緩圖之,何況天平道在此紮根,時日已久,深入人心,必須以雷霆之勢下猛藥,才能收奇效。”
趙戩期待的問道:“主公有何妙法?”
張遼呵呵笑道:“既然他們崇信太平道,那便破了他們的信仰。”
“破信仰?”趙戩一怔,沉思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