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六章 牛輔遭劫
初平三年正月初二,右扶風傳來訊息,郿塢被一群匪寇攻佔,其中糧草、財物尚未來得及運出,全部落於匪寇之手。天籟2右扶風王巨集躲過一劫,有人傳言,襲擊郿塢的正是馬騰與韓遂暗中所派士兵。
王允震怒,幾乎要立時派人去質問馬騰與韓遂,卻被人勸止。
同日,騎都尉李肅率一千兵馬追擊張遼,遭遇伏擊,被擊敗,李肅僥倖逃得一命,被令王允大怒。
董卓身死的訊息也很快傳到弘農,駐紮在弘農一帶的董卓舊部無不惶然,中郎將段煨暗中上表歸順朝廷,中郎將牛輔全無動靜,而董卓委任替代賈詡的河東太守董越在進入河東時,被河東兵斬殺於中條山之中,牛輔成為弘農郡董卓舊部的第一將領。
初四,奮威將軍呂布又命李肅帶兵去攻打陝縣牛輔。
與此同時,張遼活著的訊息也傳遍了長安城,無數百姓為其歡喜雀躍,但隨即朝廷不赦張遼的訊息傳開,又令眾人愕然。
很快又有訊息傳開,只因張遼救了被下獄的蔡中郎和曾經在董卓面前救過他的小女孩渭陽君後,眾人就更同情小張司馬了,對不赦免他的司徒王允頗有異議。
這就是輿論的引導,若張遼救蔡邕倒沒什麼,反而會落個美名,但救董白恐怕會引起不少人的異議,只因董白是董卓孫女,更曾享受封渭陽君的無上榮耀。
對此,張遼自然有手段,他讓暗影將輿論引向董白無辜小女孩的身份和對他有救命之恩之事,如此一來,張遼救董白變成了有恩必報的大丈夫了,而董白善良的性格也會讓人把她和董卓區別開來,引得人們同情。
除此之外,還有一個訊息開始到處傳播,據說司徒王允當初為了拉攏張遼,曾乞求將義女送給張遼做妾,卻又反悔,食言背諾,反而追殺張遼。
一個乞求二字,令得知訊息的王允勃然大怒,但他卻又難以反駁,以他的性情還無法做出賴賬不認的行為,連環計的莫名失敗也讓他無顏說出此事。
看呂布消極怠慢,王允得知張遼的方向是河東,當即又命左馮翊宋翼帶兵阻斷路途,誅殺張遼。同時王允又任命尚書楊瓚為河東太守,想要絕了張遼的退路。但正因為張遼去的是河東,王允反而沒懷疑郿塢之事是他所為。
初七,李肅領兵在弘農與牛輔接戰,再敗,隻身而回。呂布怒而斬殺李肅,自此幷州兵完全被他掌控。王允本想通過李肅制衡呂布,但面對如此結果,也無話可說,只因為呂布有假節之權,完全有斬殺李肅的權力。
初十,天子劉協率文武百官至長安東郊祭天,大赦天下。董卓舊部除卻牛輔、董越、張遼之外,全部赦免。此時他們還不知道董越已經死於河東。
同日,朝廷遣使節張種出關撫慰關東。
……
正月十三,夜裡,弘農郡陝縣,縣城外軍營之側的一處堡塢之中,牛輔坐在廳堂中,形貌頹喪,雙目無神。
董卓的死對他的打擊極大,倒不是說他對董卓有多深的感情,關鍵是郿塢裡還有他的妻兒,恐怕也被害了。而且是董卓的死一下子讓他失去了主心骨,他沒有董卓那般魄力與雄心,根本沒想過替代董卓的角色,他眼下最擔憂的是怕軍隊失控。
他手下的大多士兵都是來自邊地的羌胡兵,桀驁不馴,唯利是圖,當初靠的就是董卓在涼州的威名懾服,而且也是因為董卓能給他們帶來利益,他們才跟隨。
但如今董卓死去的訊息傳開,牛輔難以預料這些羌胡兵生什麼變故。而他一向倚重的李傕、郭汜、樊稠、張濟還在關東未回,便是這些人回來,還會聽他的嗎?
一念及此,牛輔心中就有些焦躁不安,不由起身徘徊。
他看向一旁的巫祝,詢問道:“董公身死,人心惶惶,羌胡兵凶殘寡義,一個不慎就會生譁變,眼下情況,卻該當如何?”
巫祝哪有什麼辦法,不過她身為巫祝,最是擅長應對,不急不慢的道:“將軍命相尊貴,自有貴人相助,莫非忘了張使君乎?可去河東避難。”
牛輔面色微變,隨即嘆道:“董公與文遠決裂,險些殺了他,雖然聽說他還活著,但必然心恨董公,豈能助我?”
巫祝道:“張使君乃重情義之人,將軍與他交好,他必然會助將軍。”
牛輔面色連變,沉吟起來,他如今心中惶然,誰也不敢相信,本是可以相信好友張遼,但有董卓險些殺死張遼之事在前,他心中也沒底了。
巫祝看牛輔猶疑不決,又道:“將軍與賈中郎也頗有交情,聽聞他正在澠池,何不派人問詢於他?”
“不錯!可以問文和。”牛輔眼睛一亮,正要下令,突然外面有人急報:“將軍,大事不好,營中生叛亂。”
“叛亂?!”牛輔登時面色大變.
真是怕什麼來什麼,要知道如今正是夜裡,一旦生譁變,那後果將是極為可怕的,尤其是那些軍紀敗壞的羌胡兵,恐怕會不分敵我亂砍亂殺。
“立時喚來胡赤兒!”牛輔毫不猶豫的下令。
他又看向巫祝:“立時收拾財物,準備逃走。”
“將軍,”巫祝還想要勸說。
牛輔面色蒼白,渾身顫抖,卻斷然道:“夜間營變,最是可怕,一個不好,我等皆化為齏粉,而今唯有儘快逃走,先去河東,再回涼州。”
巫祝不懂軍事,聽了牛輔所說,也懼怕起來,二人當即帶著幾個婢女收拾堡塢中的金銀珠玉等貴重物品。
包好了幾個包裹,牛輔最信任的勇士支胡赤兒帶人趕來。
支胡赤兒是月支胡人,從西域而來,不屬羌胡,頗有勇力,牛輔一向引為心腹。
“赤兒,”牛輔急聲道:“營中譁變,情勢凶險,帶勇士五人,連夜護送我去河東。”
支胡赤兒看過牛輔塞滿金銀珠玉幾個箱子和包裹,眼裡閃過貪婪之色,卻拍著胸膛大聲道:“將軍儘可放心,只管隨小人離開便是。”
牛輔沒看到支胡赤兒眼中的貪婪之色,聞言喜道:“到了河東,必有重賞。”
支胡赤兒當即去趕來一輛車,帶著五個壯漢將箱子和包裹裝上車,趁著這個機會,巫祝低聲朝牛輔道:“將軍,還記得張使君曾說過的一句話嗎?”
牛輔一愣:“什麼話?”
巫祝指著正忙碌的支胡赤兒,低聲道:“張使君曾說此人腦後有反骨,要將軍小心防範。”
牛輔心中一個咯噔,也想起了此事,他臉上閃過狐疑之色:“反骨之事,真可信乎?此行是吉是凶?”
巫祝道:“吉凶難測,將軍還是小心防範為是。”
這時,支胡赤兒那邊已經裝好了車,大聲道:“將軍,可行。”
“且稍等片刻,”牛輔應了一聲,急忙到內室穿了內甲,又從屋中取了長劍掛在了腰上。
堡塢距離軍營還有一段距離,牛輔與支胡赤兒幾人出了堡塢,遠遠就聽到軍營方向一片混亂,喊殺聲不絕。
他們當即轉了方向,朝北面疾行。
軲轆!軲轆!
走出數里路之後,四周靜了下來,只有車輪聲響動,天空一彎斜月,光芒有限,四面一片漆黑,只有支胡赤兒幾人點著的火把。
坐在車上的牛輔心中一直繃著一根弦,張遼那句“此人腦後有反骨”一直在他腦海中響著,當時他大權在握不以為意,但此時此刻他心中卻生出忐忑不安,連帶覺得四周也是影影憧憧,彷彿有人在跟隨。
就在這時,馬車突然停了下來。
牛輔一驚,下意識問了一句:“赤兒,因何停下?”
“哈哈哈哈。”支胡赤兒突然出大笑聲:“牛將軍,我等實在窮困,想討點錢財。”
看這火把照耀下支胡赤兒猙獰而猖狂的面容,還有那令人寒的大笑,牛輔心中一沉,他強擠出笑容:“赤兒想要錢財,本將軍到了河東分汝一半便是。”
“哈哈哈哈!”支胡赤兒大笑:“一半?不夠,我們全要!”
牛輔色變,下意識的握緊了腰間長劍:“到了河東,全給爾等便是。”
“小人卻怕將軍報復,所以,還要將軍的命!”支胡赤兒說到這裡,鏗的拔出腰間彎刀,與那幾個護衛逼了上來。
牛輔見狀,面色慘白,顫聲道:“赤兒,我平日待爾等不薄……”
“哼!你們漢人,向來就瞧不起我們胡人,將我們當作奴僕一般使喚,還敢說不薄。”支胡赤兒嘿聲道:“如今董太師死了,大禍臨頭,小人卻要將軍的人頭去向大漢朝廷換取富貴,且納命來吧。”
支胡赤兒拔刀便向牛輔砍來,牛輔慌忙要拔劍,但驚惶之下卻怎麼也拔不出來,不由驚呼道:“饒命!”
火光下,支胡赤兒獰笑著,彎刀直劈向他的脖頸,與此同時,其他幾個胡人也砍向跟隨的巫祝,巫祝一聲尖叫。
看到彎刀轉眼就劈到脖子,牛輔心中極度恐懼,駭得的閉上了眼睛,只能絕望的等死,他腦海裡只響著張遼曾說過的那句話“此人腦後有反骨”,他心中悔恨莫及,只恨當初自己為什麼不在意張遼的話,否則哪有今日。
“啊!”牛輔失聲慘叫。
幾乎同時,他似乎聽到了支胡赤兒的慘叫:“啊!”
而後是哐啷一聲,彎刀落在馬車上的聲音。
牛輔還以為自己聽錯了,但很快又聽到幾聲慘叫,他急忙睜眼,只看到胡赤兒一張猙獰的臉趴在他面前,瞳孔擴散,一支弩箭從他的脖子側部穿透而過。
“啊!”牛輔嚇得一聲驚叫,滾下了馬車,卻被一個臂膀扶起,牛輔身子一抖,渾身駭的軟無力,幾欲癱倒,他此時根本不知道生了什麼事,腦海裡一片混亂和驚恐,耳邊卻聽到一個熟悉而溫和的聲音:“牛兄,還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