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五十三章夜見
雷雨夜下,就在各方禁軍在皇城內外四處搜索時,城門校尉衙署中,段煨迎來了一個年輕的客人。
「小侄拜見段世叔,見過段世兄。」
年輕人看著上首的段煨和他的兒子段謹,瞇著眼睛微笑,舉止彬彬有禮。
段煨看著眼前的青年,那神情姿態與他的父親一般無二,他本是凝肅的臉上露出溫和的笑容:「賢侄,吾與汝父世交也,何須多禮,許久未見,不知文和在河東可好?」
來的青年正是賈璣,軍師將軍賈詡的幼子。賈詡與段煨是世交,作為涼州人中僅餘的兩個將領,二人關係很是不錯,賈璣也多次拜見過段煨,與段煨的兒子段謹也有交往。
聽到段煨詢問父親賈詡,賈璣當即正色道:「有勞世叔垂詢,河東民富文盛,家父多有閒適,養氣潤身,心寬體胖,一切皆好。」
「好一個養氣潤身,心寬體胖,看來文和果然過得不錯。」
段煨不由失笑,從賈璣的回答,他就能想像出賈文和那個想來低調的傢伙過得多麼悠閒滋潤。
隨機段煨神色轉肅:「如此夤夜,雷霆不息,不知賢侄冒雨前來,所為何事?」
賈璣目光炯炯的看著段煨,神情也變得肅然,開門見山的道:「世叔,小侄要從皇城中接走幾個人。」
「唔?」段煨一怔,隨機神色大變,霎時間站起身來,目光凌厲的看著賈璣,神情凜然:「賢侄,莫非刺駕之事,乃汝等所為?」
段煨知道賈璣所代表的是大將軍張遼,他口中的汝等說的含糊,但實際上問的是大將軍張遼,他心中其實對今夜的事,但不知究竟,而賈璣顯然是知道實情的,如果真是大將軍派人刺駕,那……一場暴風驟雨圖恐怕要降臨雒陽了,比這天降雷雨更加兇猛!
面對段煨的凜然詢問,賈璣不慌不忙,沒有回答,反而朗聲問道:「世叔可知奸佞董承謀害大將軍,意圖顛覆朝廷之事?」
好傢伙,竟然直接把國舅董承定性為顛覆朝廷的奸佞!
段煨臉頰抽搐了下,面對賈璣炯炯直視的目光,氣勢竟然不知不覺弱了下來,臉上露出一副詫異的神色:「竟有此事,吾竟不知?」
賈璣緊跟著問道:「董承那姦賊謀害大將軍,已派兵連夜攻打大將軍府,不知世叔是要繼續跟隨大將軍,還是投靠姦賊董承?」
段煨臉頰又抽搐了下,你一口一個姦賊,還問我投靠誰?
不過他知道這看似是賈璣這小子逼著自己表態,實際上未必不是大將軍一方的意思,如果自己這個時候打了馬虎眼,那以後絕對會遊離於大將軍派系之外,甚至落個淒慘下場。
段煨深吸了口氣,面色沉肅:「吾自是遵從大將軍之命,只是大將軍亦不可行刺駕之事……」
賈璣昂然道:「世叔此言差矣,大將軍忠心輔佐朝廷,行事磊落,豈會刺殺天子與皇后,更何況大將軍向來與伏家交好。」
段煨鬆了口氣,事實上他也不相信張遼會刺殺天子與皇后,不由皺眉:「然則真相卻是如何?」
賈璣嘆道:「皆是奸賊董承所為,董承為了替女兒董貴人謀取後位,達成不可告人的目的,已經三番兩次暗害皇后,幸得皇后警惕,大將軍得知後,擔憂董承再下毒手,皇后見害,小人猖獗,在出征前派侍女入宮保護皇后,不想董承喪心病狂,竟設計誣陷皇后巫蠱之事,以致天子驚怒,誤殺皇后,怕事情傳出,又追殺大將軍侍女。」
「竟是如此!」段煨神情滿是震驚,一旁的段謹神情也滿是愕然。
他們萬萬沒想到今夜之事竟然是這麼一個真相,一時間也是無言。
賈璣躬身一禮,懇聲道:「眼下情勢緊急,還望世叔相助大將軍。」
段煨沉吟了一下,道:「賢侄放心,吾這便安排。」
他說罷看向一旁的兒子段謹,吩咐道:「慎行,汝持為父符令,將上西門守將調去巡城,由賈世侄帶人接管城防。」
賈璣聞言大喜,他沒想到段煨竟然能夠如此支持!
事實上,如今大將軍不在京師,各方形勢不明,他今夜來見段煨是冒了風險的。只是他記得父親賈詡曾對段煨做過評價,似寬而多疑,勇猛而慎行,多疑的性格讓他絕不會輕易投靠姦賊董承,最多暫時保持中立,慎行的性格讓他更不敢得罪大將軍,所以他來了。
不過沒想到今夜多疑的段煨會如此豪氣,隨機他明白過來,自己之所以能輕易說服段煨,根本還在於大將軍的威望太高了,自己是狐假虎威了。
這時段煨又道:「賢侄先去準備人手,吾這便將符令交於吾兒去上西門傳令。」
「多謝世叔。」賈璣再次道謝:「小侄這就去安排人馬。 」
賈璣離開後,段煨取了符令交給兒子段謹。
段謹忍不住問了句:「大將軍與左將軍相爭未見分曉,父親緣何違詔相助大將軍,豈非太早?」
段煨沒有回答,反而問道:「我兒以為大將軍與董承誰勝誰負?」
段謹想了想:「董承不如大將軍。」
段煨呵呵一笑,又彷彿回憶一般道:「昔日關中生亂,李傕郭汜尚猖獗,局勢未明,賈文和來見為父,只道了一句,張文遠不世之才也,武能安邦,文能治國,安天下者必其也,又不輕視涼州人,可投之。為父聽從文和之言,跟了張文遠,直至如今,昔日李傕、郭汜、楊定諸涼州將領皆已化黃土,唯有投靠張文遠者,如為父、文和、文優、樊稠,甚至田儀,皆得重用,未曾見棄,庸碌如牛輔者亦做了富家翁,得償所願,張文遠待我涼州人可謂不薄,他人所不及也。」
說到這裡,段煨冷笑一聲:「至於董承,與大將軍相比,猶如寒鴉之比鸞鳳,螢火之比皓月,無論聲望、氣量、遠見、能力,皆弗如遠甚,便是比之曹操、劉備也遠遠不如,與虎謀皮耳,又豈能與大將軍爭?雖有天子為助,然吾料其必敗也!」
說罷,段煨語氣轉為敬畏,又有些慨嘆:「將軍太可怕了,不知其深不知其遠,行事令人敬服,賈文和眼光更是獨到,是以為父此番還隨賈文和吧……只是沒想到賈璣這小子也令人刮目相看哪,慎行,汝以後要多與他來往,快些去吧。」
段謹點了點頭,當即手持符令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