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三十三章雒陽暗流
就在張遼與袁術在豫州、揚州展開全面大戰之時,雒陽暗流洶湧,一些張遼料到的和難以料到的事情在發生著。
清晨,後宮之中,劉協去看望董貴人,卻發現董貴人在哭泣。
劉協見狀,心中一慌,忙上前問道:「愛妃,因何哭泣?莫傷了胎氣。」
董貴人掩面哀聲泣道:「賤妾父親為凶人重傷,賤妾心痛,卻不便看望,是以心中難受,不想驚了陛下,賤妾有罪。」
劉協立時道:「朕本要去看望國舅,如今正好,愛妃便隨朕一道前往。」
董貴人面露喜色,忙施禮道:「多謝陛下。」
劉協忙扶住她:「愛妃有孕在身,無須多禮,朕這邊讓人備車駕。」
半個時辰後,左將軍府大開中門,此時董府已經得知天子、董貴人要來看望左將軍董承,董府之內一片歡天喜地,禦駕親臨,護衛、侍女無不與有榮焉。
不多時,劉協與董貴人進來,禮節過後,劉協與董貴人便到後堂看臥在榻上的董承,須臾,董貴人退開,又屏退下人,堂中只留劉協和董承君臣密議。
「陛下,」下人一退走,董承便伏拜在榻,聲音哽咽:「陛下,臣有罪。」
劉協一愣,忙去扶董承:「國舅何出此言?又何罪之有?」
董承抬起頭來,已是涕泗橫流:「陛下今已加冠禮,本當君臨天下,乾綱獨斷,掌禦四海,而今朝堂卻落於權臣之手,臣每思之,夙夜難寐,痛心不已,然無能為力,不能為陛下分憂,是以有罪。」
言罷,淚落如雨。
劉協聞言,身軀一顫,神情有了幾分慌張,下意識的看了左右,顫聲道:「國舅,何出此言……朕並無……並無……」
董承聲音悲切,打斷了劉協的話:「陛下,朝廷落於權臣之手,自董卓、李傕、郭汜,至張遼,天下誰人不知,只是委屈了陛下。」
劉協面色連變,強笑道:「大將軍非董卓、李傕可比,他是忠貞之臣。」
董承嘆道:「董卓入京之初,重用黨人,誰不言其中興之臣?然結果如何?」
劉協默然。
董承又道:「陛下,董卓、李傕、郭汜與張遼同,皆來自邊鄙之地,不服教化,不知綱常,張遼自挾朝廷以來,言辭之間對陛下並無敬畏之意,不知陛下可曾察覺?臣記得陛下剛到河東時,張遼無視朝廷,帶陛下奔走縣鄉,可曾將陛下當作至尊?」
「這……」劉協遲疑道:「大將軍待人如此,並非…… 」
事實上張遼對劉協除了在朝堂上禮節到位外,平時言語和行為上更多的是把他當作兄弟或朋友來看待,不像其他朝臣那樣經常擺出一些謙卑和惶恐,這一點劉協在河東時就體會到了,那時候他感覺張遼更像一個兄長,教給他很多東西。
當時劉協在董卓和李傕手下受盡了驚嚇和恐懼,面對張遼如此姿態,很是激動和安穩,但遷都到雒陽後,隨著朝廷逐步恢復,朝臣越來越多,劉協有時候便在自問這種情況對不對,因為很多時候,劉協感覺自己就像張遼的小弟,各方面都不如,面對張遼的建議或詢問,他會考慮很多,顧慮很多,而且面對朝堂上那麼多朝臣跟隨張遼,他心中越來越多的出現擔憂。
「陛下。」董承看到劉協神情遲疑,眼珠一轉,趁機道:「張遼實比董卓與李傕更陰險,更可怕。」
劉協面色一變:「國舅,這……」
董承看著劉協,道:「董卓、李傕兇殘跋扈,固然霸道,卻是獨夫,不得朝臣支持,一旦心懷異志,滿朝忠貞之士皆會反對,然張遼不同,他掌控兵權,又禮賢下士,結黨營私,得眾多朝臣擁護,讓臣想到了一個人。」
劉協面色有些不好看:「不知國舅想到了何人?」
董承吐出兩個字:「王莽。」
劉協身子一顫,董承毫不停息的道:「王莽禮賢下士,張遼亦如此,王莽推翻祖制,推行新政,張遼亦如此,王莽乃外戚,張遼亦與伏家結黨,若他有朝一日害陛下,而後與伏家聯結,扶立幼主,而後……」
「放肆!」
劉協忍不住面色鐵青,厲聲怒斥。
董承哽咽伏拜道:「臣一心為陛下,若陛下降罪,臣甘願受之。」
劉協此時心中大亂,面色變幻不定,咬牙道:「國舅,朕先回宮了。」
「陛下!」
董承一把拉住劉協的衣裳,急聲道:「機不可失,此番張遼出征,陛下正好削其權柄,否則待他得勝還朝,為時已晚哪!他功高震主,年不過三十,便已是大將軍,日後陛下更如何封賞?待他封公封王,滿朝大臣皆為其黨羽,臣恐陛下再無力主朝廷矣!處境更是兇險,臣為陛下安危憂矣!」
劉協身子一抖,回過頭來,神情陰鬱,眼裡又有幾分驚惶:「國舅……如之奈何,若動大將軍,只恐他……」
「陛下!」董承道:「當斷不斷,後悔莫及,而今四方未定,尚可謀也,待天下安定,再無機會也!」
劉協手臂都在顫抖,聲音有些沙啞:「如何……謀之?」
董承看到劉協終於心動,不由大喜,心道立先生所教果然厲害,當即急聲道:「臣聽聞張遼並未在關中,而是在揚州與袁術大戰,臧霸也出征在外,只有中護軍韓浩在京,此時張遼在京勢力最弱,正良機也!今朝廷忠貞之士尚有不少,更有可用之人。」
劉協眼裡終於露出期待之色:「國舅,敢問……誰人可用?」
董承道:「曹操、劉備,皆當世英雄也,曹操世代為朝廷之臣,劉備乃漢室宗親,此二人皆可用也,今張遼命曹操出征袁術,尚在陳留,陛下可趁著張遼與袁術大戰之時,將曹操召回,護衛陛下,則張遼必與袁術兩敗俱傷!還有劉備,其弟掌控虎賁與司隸,亦可為用。」
董承依照先前與立延所謀,滔滔不絕的道:「再有羽林中郎將張楊,雖與張遼同鄉,亦是其心腹,卻是懦弱無主見之輩,雖掌羽林,可詔令奪之,還有微臣,可召集忠於陛下 臣,集聚家兵,再暗中募兵,足以聚攏兩萬人,到時以陛下詔令再奪韓浩兵權,佔據雒陽八關,號令諸侯勤王,張遼無能為也矣!」
劉協震驚不能言。
董承又道:「張遼一去,曹操、劉備、張楊,兵馬不多,陛下皆可製衡,無張遼獨大,朝廷安矣,陛下安矣,以陛下之英明,必能平定四海,中興漢室,成武帝之業,文景之治!則臣死而無憾矣。」
「這……」劉協忍不住在堂中徘徊起來,神情變化萬端,反覆琢磨著,須臾,停下來看著董承:「國舅,大將軍於朝廷多有功勞,並未行李傕之惡舉……」
董承心知劉協已經心動,只是怕落了惡名,當即忙道:「陛下,此番只是匡正君權,並非要誅殺張遼,待陛下掌控朝廷,若張遼果真忠心,召他為臣有何不可。」
「如此正好。」
劉協這才舒了口氣,遲疑了下,又道:「只是張遼在關中、河東、並州皆有兵馬……」
不知不覺他對張遼已經改了稱呼,不再呼大將軍了,董承心知前番在朝堂上謀劃助推張遼為大司馬,雖不成,退而為大將軍,但無疑劉協心中已經有芥蒂了。
他心中一喜,急忙按照立延的交待,打消劉協最後一絲疑慮:「陛下勿憂,張遼在關中有兵馬,然正與馬騰、韓遂作戰,難以行動,並州有鮮卑、烏桓作亂,袁紹虎視眈眈,以難以調動,而張遼自己帶兵與袁術大戰,袁術有二十萬兵馬,張遼必然損失慘重,實不足為慮,千載良機也!」
劉協低頭默然片刻,突然道:「須要仔細謀劃,切不能出差錯,否則我等休矣。」
「陛下英明,必主天下!」
董承大喜,只要天子決定動張遼,那麼伏皇后就很容易謀劃了,可以趁亂行事,他眼裡閃過狠辣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