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討好
「……是在下說錯話了嗎?」林書謙看到蘇合的表情,有些猶豫,但還是猜測道,「嗯公是否極不願與顧天鉞為伍?與他在一起實是被迫之舉……如是這樣的話,書謙願效犬馬之勞,助恩公脫離顧天鉞的控制。」
如果林書謙早幾日對他說這一翻話,蘇合想此刻只怕是另一番光景了。
只是與顧天鉞有約在先,不說君子是否一諾千金,而是和跟著顧天鉞的車隊走,或許能夠找到他這一次入世的樂趣。
要知道現在天下太平,蘇合雖然最中意的是亂世,所學的也是亂世之道,他卻只想做那終結亂世之臣,而不是背負了霍亂天下之名的罪人。
因師門之規,不得不入世時,蘇合期待的是在他下山之時,天下早已大亂。那他便能穿插的各勢力之間,玩一手陰謀詭計,賞天下各路英雄,翻雲覆雨,擇一明主,或許是林書謙也說不定,然後平定天下。
而現在跟著顧天鉞看遍天下山水,偶爾與世間奇人鬥一鬥智勇,也不失為一件有趣之事。
就像現在遇到的平峰山水淹剿匪大軍一事很有趣不是嗎?要是他走了,這平峰山之局由誰來破?
想到這裡,蘇合不由長嘆一聲,問道,「你說你先前多方打聽,是何時知道我藏身於車隊中?」
「這說來實在慚愧。」林書謙微微垂下眼,沒說破蘇合故意錯開話題之事,「顧天鉞行蹤飄忽不定,我於十日之前,在青雲城裡才打聽到顧天鉞的消息。」
「青雲城?」蘇合訝異,那不是他們之前所經之地?只是十日前他們剛出狼邪山,倒與林書謙的時間對不上。
誰知林書謙卻繼續道,「我得知青雲城裡出現藏寶圖的消息,由此打探到顧天鉞的行蹤,一路追趕,才在三日前遇上恩公……」
蘇合沒想到他只問了一句,林書謙不只是有問必答,還一溜說了許多,不過聽到他的話,神色一動,「藏寶圖?原來在林中偷襲的是你。」
林書謙小心翼翼地觀察著蘇合的神色,見他並無動怒,但還是低下頭道,「此次前來還有一事,便是向恩公請罪的。追上顧天鉞時發現恩公想要逃跑而布下了一個八卦陣,身……身邊謀士覺得這是一個可趁之機,只需加以利用,便能順利讓顧天鉞交出藏寶圖。當時實屬無奈之舉,我更沒有讓恩公身陷險境之意,還請恩公見諒。」
蘇合目光一冷,「是樹林中站在你身旁的那人?那個尖銳的聲音也是他說的?」林書謙那一身天藍色的衣服十分好認,可他旁邊的人……
「那是厲寒。」對著蘇合,林書謙一點也不隱瞞,「在離開朱雀鎮之後,我未與親兵匯合,又遭到一次殺手暗殺,那時體內劇毒還未清除,雖然逃離了殺手追捕,但也身受重傷。碰巧遇到了厲寒,厲寒懂得巫蠱之術,又識得藥性,是他幫我把體內餘毒清除。」
「巫蠱之術?還會陣法……」蘇合摸著下巴,喃喃自語。復而他又似笑非笑道,「我救了你的命,他也救了你的命,他不也是你救命恩人?」
「這不一樣。」林書謙心中急跳,欲要辯解,卻說不出什麼來,只好道,「雖然士兵們有襲擊顧天鉞,但我早已下令,命他們不許傷及恩公一絲一發。還好到最後恩公沒有受傷,即是如此,我也應當與恩公道明一切。」
蘇合站得久了,就轉身往長廊上一坐,林書謙恭恭敬敬站在他面前,還低著頭。蘇合審視地看著他,目光冷靜,點頭道,「我相信你,你的笛聲一響,那些原先那些用箭射我的士兵們也停止了攻擊。」
「太好了。」林書謙一鬆,緊崩的臉上露出笑容,「嗯公的救命之恩林書謙永誌不忘……」
「行了。」蘇合打斷道。看著林書謙一臉小心翼翼陪不是的樣子,蘇合還真氣不起來,但那話題觸到了他的逆鱗。
這時,遠處響起了腳步聲,聽那聲音正漸漸靠近此處。
蘇合神色一變,道,「話已說完,地事不適久留,你走吧。」
林書謙臉色一白,卻執意不走,而話音說得有些急了,還更低了,「聽那腳步或許武功較弱於我……如果恩公現在想走,還來得及。」
蘇合目光沉靜似水,看不出波瀾,「此事與你無關。」
「顧天鉞這人狡詐多變,與他相處實在危險。恩公不妨考慮一下。」林書謙見蘇合不為所動,黯淡下來的眼神漸漸轉為一抹堅定。如果……趁著還有時間,把蘇合打暈的話……
蘇合一見林書謙目光閃爍不停,心念一動,猜到他的用意,不由怒道,「林書謙,你敢強行帶走我試試?!」
林書謙堅定的目光不由一散,「可是……」
「我知道立場不同,你有許多無奈,也知你有君子之德,利用我的陣法偷襲不是你自願的。只是伯人應我受難,此事蘇合銘記於心,我不惱你,但是你回去後請轉告那個叫厲寒的人,利用之恨,如下次遇到,蘇合必回報之。」蘇合很公平,誰做的事便由誰來擔,然而他冷冷一笑,「林書謙,你作為主上卻讓底下謀士為所欲為,你……還是管好你的手下吧。」
林書謙臉色不由死灰一片,遠處的腳步聲已經很近了,只要轉過這個拐角便能發現他們。最終,他還是輕輕地留下一句,「如恩公他日想要離開,便告之我一聲,我定當全力以赴。」
「誰在那裡!」來的是兩名護衛,見到光天化日下一個身穿夜行衣的人在那裡,連忙拔出腰間武器。
林書謙用黑布重新蒙上臉,留戀地看了一眼蘇合那張精美之極的臉,似要把他印入心底深處一般。直到兩名護衛跑到身邊三丈的距離,才運起輕功離開。
一名護衛連忙追去,另一名護衛守在原地。他見蘇合斜靠在長廊上,神色安然,應該沒有受到傷害,但還是不放心問了一句,「你沒事吧?」
「沒事。」蘇合搖頭。
那護衛又道,「那黑衣人沒對你做什麼?」
想是他和林書謙的話音隱約傳到護衛耳朵,雖然聽不清,但也知道是有人說話。蘇合知道瞞不了,不如大方承認,「說了一會兒話。」
護衛一愣,「你認識他?他是誰?」
蘇合又搖了搖頭,但說的是,「不知道。」
「……」對於蘇合油鹽不進的態度,護衛無措。
當然,蘇合在偏僻之地遇見黑衣人的事,最終護衛報告給了顧天鉞知道。
還有那一句唯一聽清楚的話,「他日想要離開,便告之我一聲,我定當全力以赴。」
等到護衛轉述完後,顧天鉞手中的捏著的一支筆斷成了兩截。
顧天鉞正借用衙府內裡書房處理朝中事物,不由往書桌上一拍。兩截斷了的毛筆陷入書桌裡,顧天鉞也不管了,轉身走出書房。
那個轉述的護衛愣了愣,「王爺怎麼如此大的火氣?」
顧非墨卻搖搖頭,收拾顧天鉞留下的爛攤子。
顧天鉞很生氣,怒氣衝衝地走到蘇合房門前,卻發現怒氣發不出來,反而心中隱隱生出一種憂慮。
蘇合房門敞開著,一面銅鏡擺在桌子上,他正對照著銅鏡反覆看自己的手。
他好像猜到顧天鉞會來似的,顧天鉞一到門口,蘇合就轉頭對顧天鉞道,「我沒有離開。」
顧天鉞始終沉著的臉色終於恢復了一點,但還是確認道,「想也不許。」
「放心,等到我完成約定,才會功成身退。」蘇合的心思一直在自己的手上,才沒發現顧天鉞的話中那獨斷專行的意思。
可那個找到治理天下之人的約定,是顧天鉞的懷柔手段啊。顧天鉞默了默,見蘇合心神不在此,只能問道,「你在看什麼?」
蘇合眉頭微蹙,轉頭道,「你能分別出每個人的手的細微差別,只看一個人的手,就認出他的身份嗎?就跟看臉一樣。」
顧天鉞順著話的意思,看向蘇合的手。其實他早就發現蘇合的手長得非常漂亮,十指纖長,握起來的感覺很柔軟。但是蘇合的話很讓人莫名,顧天鉞疑惑道,「這是何意?」
「看不出來就算了。」蘇合不耐煩地揮揮手。
「……如果不看臉認人的話,本王看手是看不出來,不過其他的地方卻能。」不知想起了什麼,顧天鉞嘴角緩緩勾起,眼神流露出溫柔的神色。
蘇合不由呆了呆,暗暗轉過頭,不再看顧天鉞,撇了撇嘴道,「真能不看臉就可以?你怎麼看出來的?」
不過,顧天鉞卻沒說。而是深深地看了蘇合一眼,轉身走了。
留下蘇合繼續對著自己的手發呆。
顧天鉞對蘇合還不是十分放心,因為他可沒有忘記,有另一個男人想著幫蘇合離開。
只是,這是憑空做夢,還是能做得到,那就難說了。燭光之中,顧天鉞冷冷一笑。
「王爺,夜深了,怎麼還不睡?」一名婢女問道。因為蘇合不再是顧天鉞的小廝,伺候顧天鉞的重責重新擔到兩名婢女身上。
此時已到三更,顧天鉞端坐大半夜,卻還心緒不定。
「無事,你們去睡吧。」顧天鉞想了想道,「對了,把非墨叫來。」
「是。」婢女連忙往外走去。王爺有不睡的權力,更有不讓別人睡覺的權力。
還好,顧非墨還沒睡下去,剛剛收到一隻飛鴿傳書,聽到王爺召喚,看了看信上的內容,還是把信還了過去。
顧非墨走入房間,顧天鉞裡衣外披了一件深紫色的外袍,半躺在榻上,旁邊有婢女端上來的一盞茶。
「王爺,這裡有一封緊急信件。」顧非墨把信拿了出來,「事關藏寶圖線索。」
顧天鉞接過信,卻看也沒看就放到一邊,拿起旁邊的茶,喝了一口。顧非墨不由詫異,卻聽顧天鉞出聲道,「你說,蘇合有何愛好?」
顧非墨沒想到深更半夜叫他來只是為了問這個,但想是認真想了想,「蘇合好像喜聽劍聲?」
「本王同樣有這想法。」顧天鉞微微頷首,道,「你的沉虹刀聲清亮悅耳,與龍泉相比只差一籌。」
「……所以王爺是想?」顧非墨試探地問道。
顧天鉞卻又沉思起來,「你說他為何喜歡聽劍聲?」
顧非墨搖搖頭,「屬下不知。」
「本王也猜不出。」顧天鉞輕聲道,「非墨,以後早晨練武便來這院裡吧。」
顧非墨終於明白顧天鉞喚他來的用意,不由眼前發黑。
不過不等顧非墨說什麼,顧天鉞又自己搖頭否定,「不行,蘇合貪睡,清醒從不起來,把他吵醒就糟了。」
顧非墨深吸一口氣,道,「王爺,你為何要這麼做?」
「蘇合對我有防心,需得打消才行。」顧天鉞暗暗嘆了一聲。
「王爺是想依照他的喜好,收買人心?」顧非墨猜測道。
「不錯。」顧天鉞很滿意有個知事的下屬。
「這……蘇合喜歡聽劍,或許也愛名劍呢?」顧非墨提出建議。
「難道要為他網羅天下名劍?」顧天鉞摸著下巴,沉思道。不知怎麼的,他想到了古有妺喜愛聽綢裂之聲,如今他顧天鉞也要做一回為搏美人一笑,不惜千金一擲的人?
只是是名劍難求,就算有錢也是買不到的。
顧天鉞暗暗皺眉,突然,他又想到了與蘇合相處的一件事,一邊琢磨著道,「你說,蘇合買《花鳥趣志》這本書,除了鳥之外,會不會還因為花?」
顧非墨一愣,思想道,「王爺所言不錯,如果只為了養那隻靈鳥,為什麼不買單單關於鳥類的書籍呢?可是關於花的猜測屬下並無證明。」
「他不會做多餘之事。」顧天鉞微微一笑,果斷道,「派出影衛,尋集嘉州城中所有名花,明日一早,本王要見到結果。」
顧非墨連忙領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