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撩妹
「天氣太熱了。」
徐令琛「唰」地一下打開扇子,裝模作樣地搖了幾下。
等到冰盆送來,他深深吸了幾口氣,把腦中那亂七八糟的想法壓了下去,這才重新去看紀清漪。
而此時,三個人都已經做好了插花了。
陳寶靈做的是垂直型的盤花,顏色青翠的蒲昌是第一主枝、白色的百合花被修剪成小小的幾朵,做成第二主枝,馬蹄蓮熱情似火,也被修剪成小朵,花束被固定在青花瓷盤底,直直地向上生長,沒有任何彎曲,盤中放了水,整個作品端莊穩健又富有勃勃生機。
曲先生很是滿意:「寶靈小姐精進了不少,馬蹄蓮色彩鮮麗又不喧賓奪主,乃畫龍點睛之筆。」
陳寶靈就沖紀清漪一揚下巴,眼中俱是高興與得意。
接下來是黎月澄的作品,她做的是傾斜型的盤花,白色冰裂紋花盤中添了水,粉色的百合與紫色的石斛蘭,固定在花盤的一邊,花枝從頭部傾斜到另外一邊,既有臨水照花的清雅,又不失輕盈飄逸。
曲先生點了點道:「線條流暢動感,花姿活潑自然,澄姑娘今天表現的也非常好,就是不知澄姑娘是想透過作品表達什麼意思呢?」
黎月澄暗呼糟糕!
主題是夏,她本來是想採荷花的,是因為時間來不及,她就選了同是粉色大花的百合,只顧著把插花做出來,卻忘記去想個主題了。
可剛才陳寶靈也沒有主題啊。
若是剛才曲先生問陳寶靈,她倒是可以思考一二。可現在猛然問起來,她就是想隨口說也說不出來。
萬一說錯了,豈不是更惹人嗤笑?
她真是倒了八輩子的楣,怎麼會貪上這樣厚此薄彼的先生,若是顧娘子還在,她又怎麼會屢屢吃虧?
黎月澄心裡惱怒,面上卻強自忍著,做出不卑不亢的樣子道:「這是我隨心之作,並沒有什麼主題。」
曲先生就板了臉教訓道:「插花並不是簡單的花材組合,除了要造型優美,賞心悅目之外,更重要的是借花喻人,以花言志,舒展心懷,人花合一,否則便是虛有圖表卻無內涵的繡花枕頭。」
曲先生的聲音非常的嚴格:「這個道理在我第一天上課的時候就說過了,我今天當著太夫人、世子殿下的面再說一次,澄姑娘可要記住了,免得別人說我沒教好。」
什麼沒教好,她根本就只教紀清漪跟陳寶靈,連教沒有教過教自己!
黎月澄氣得直哆嗦,卻忍氣吞聲道:「多謝先生教誨,月澄記住了。」
本來她做的插花比陳寶靈做的漂亮的,卻因為曲先生這一問,她沒錯也有錯了,只能淪為虛有圖表沒有內涵的末等作品。
眾人又去看紀清漪做的插花。
豆綠色的花瓶與青翠欲滴的竹枝融為一體,讓人分不清哪是花瓶,哪是竹子。又輔以比竹子顏色更綠的扁竹蘭葉,一眼望去雖然都是綠色,卻因為顏色濃度不同而形成美妙的層次感。
在最前面擺放了兩朵紅艷艷的紅掌花,巴掌大的花朵被修剪的只有平時的一半大小,好像兩顆火紅的心。
「大小姐與澄姑娘選的是可以裝水的花盤,紀表小姐卻選了花瓶,又用竹子做主枝,是怎麼想的呢?」
「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涼風冬有雪,夏季炎熱,能有涼風習習,便是人間美事。」紀清漪不急不躁,緩緩道來:「風過竹雖是無意,只要認真體會便能感悟真心。」
「甚好,甚好!」曲先生臉上露出與有榮焉的神色:「竹之瀟灑飄逸,扁竹蘭的生機勃勃,紅掌花兩朵做心,別具一格,匠心獨運,又將自己的情感巧妙地傾注到作品之中,堪為佳作。」
徐令琛也起身道:「不想紀小姐竟然於插花方面有如此天分,看來今年芳華女子學院又要多一位插花高徒了。」
太夫人聞言眼睛就是一亮:「殿下此言當真嗎?」
因南康郡主性子潑辣又樹敵無數,連帶著陳寶靈陳家女孩兒的品性都被人懷疑,太夫人一直希望平陽侯府能培養出一個德才兼備的女孩子走出去給眾人瞧一瞧。
紀清漪插花做的很好,人長得很漂亮,太夫人越發覺得她比黎月澄、陳寶靈更適合做陳家的代言人。
但這也不過是在心裡想想而已,畢竟紀清漪只是跟黎月澄、陳寶靈比而已,她已經多年沒有教養女孩兒了,對於外面的情況不如從前那般敏感。
徐令琛的話給了她非常大的信心。
「當然是真的,紀小姐的這個作品立意新穎,獨具匠心,的確是上乘之作。就以她的年紀、閱歷來說,是非常非常難得的。」徐令琛語氣中有著毫不掩飾的欣賞:「我已經很久沒見到這麼符合心意的插花了,不知紀小姐能否割愛,將此插花送給我呢?」
當然不行!
紀清漪很想脫口而出拒絕徐令琛,可看到太夫人那一臉欣慰鼓勵的樣子,話到嘴邊就改了口:「能得殿下賞識,清漪深感榮幸。作品拙劣,不敢污殿下耳目。」
她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他若是知情識趣,就該就此放手才是。
「紀小姐何必過謙,這插花我非常喜歡。」徐令琛雲淡風輕道:「我今日來,一則是給清泰送輪椅,二則是請紀小姐去幫我看看那盆蘭花怎麼突然枯萎了,沒想到還收穫了這般高雅的插花作品,實在是意外之喜。」
給清泰送輪椅!
紀清漪霍然抬頭,不敢置信地看著徐令琛。
他說他今天來是為了給清泰送輪椅。
他沒有食言,沒有因為她而遷怒清泰,他言而有信,說到做到了。
她還以為他生氣,還以為因為她的原因要讓清泰失望了。
沒想到事情跟她想的一點也不一樣,他今天親自送了輪椅過來。
可她卻小人之心,之前那樣揣度他……
驚喜、高興、愧疚……種種滋味一起湧上心頭,紀清漪一時間真說不上來心裡是個什麼感覺。
直到杜嬤嬤推著清泰進來,他聲音響亮地喊她「姐姐」,她才反應過來。
「姐姐,你看,這輪椅好漂亮。」清泰黑葡萄一般的圓眼睛彎成了月牙,臉上笑開了花:「我就說世子哥哥說到做到,不會騙我的。」
陳寶靈誇張地叫道:「哇!上次見還非常普通呢,不過上了幾種顏色,輪椅就變得這麼漂亮精緻了。哇,竟然是玉石的坐墊與靠背,這個桿子可以用來撐傘,這前面的擋板可以翻過來當桌子用,比上次添了好多功能,真好……」
陳寶靈摸摸這裡,摸摸那裡,一臉的羨慕。
眾人被她的樣子逗樂,正想說她,她卻突然推著清泰在花廳轉圈圈,直把眾人驚得魂飛天外。
杜嬤嬤更是追在她身後,氣喘吁吁地叫:「大小姐,慢點,慢點,當心嚇著表少爺。」
紀清泰向來安靜,卻在被陳寶靈逗得哈哈大笑:「寶靈姐姐,快一些,再快一些。」
兩人嘻嘻哈哈,像兩隻快樂的小鳥。
陳寶靈玩了好一會,方意猶未盡地跑過來對徐令琛道:「琛表哥,你能跟那個岳師傅說,讓他幫我也做一個嗎?」
「胡說八道!」不待徐令琛回答,太夫人就拉了臉道:「你想要也可以,讓我先打斷你的腿。」
陳寶靈摸著鼻子嘟噥道:「我就是說說而已。」
徐令琛就站起來告辭:「紀小姐今天方便嗎?那盆蘭花突然枯萎,我怕再耽擱幾天就回天乏術了。」
他說話的時候,眉頭就輕輕皺了起來,一副憂心忡忡的樣子。
紀清漪就急了:「怎麼會突然枯萎呢?是沒有澆水嗎?是放在外面太陽曬得太厲害了嗎?是不是挪了花盆了?」
那是她親手從山谷中挖回來的蘭花,是她親自澆水施肥日日照顧的蘭花,他二話不說就搶了去。當初他不是信誓旦旦地說會好好照顧的嗎?不是說會用心灌溉的嗎?怎麼現在花都枯萎了才發現,早怎麼不來告訴她呢?
她一時情急,竟然忘記了上下尊卑,一句接一句地質問徐令琛。
怎麼能這麼大膽,這樣子跟寧王世子說話!
眾人臉色一變,緊張地看向徐令琛。
徐令琛並沒有生氣,反而認真地思索了一會:「我是交給下人照料的,澆水施肥的事情,我其實也不太知道,不過,我既然交代了他們,想來他們是會好好照料的吧。」
一聽就知道是個萬事不管的甩手掌櫃!
太夫人瞭然。
這些天潢貴胄雖然喜愛花草,卻從來都是喜歡了就看看,大部分時間卻都是丟給下人去打理的,怎麼可能會自己親手照料呢。
「好了清漪,你趕緊跟殿下走一趟吧。」太夫人道:「上次你去奉尚夫人家不是很快就找到問題了嗎?說不定這一次遇到的毛病也是一樣的。」
紀清漪點點頭,跟著徐令琛一起出門。
徐令琛走在前面,腳步輕快,恨不能一步跨出陳家的大門。
等到上了馬車,紀清漪還在想著那盆建蘭到底是乾枯所致,還是得了白絹病或者根腐病。
「也不知道究竟是怎麼回事?」紀清漪道:「我們出來的太匆忙了,連工具都沒有帶。」
「世子殿下既然也養花,想來平時的工具也一定會有的吧!」彩心隨手拎起桌上的茶壺,倒了一杯茶水出來,不由「咦」了一聲。
「竟然是小姐最喜歡喝的六安瓜片,竟然連蜂蜜都放好了。」彩心嘖嘖歎道:「怎麼這麼巧,小姐的口味竟然跟世子殿下的口味一樣。」
她的話音剛落,馬車突然就停了。
這才剛走沒多久啊!
二人正面面相覷,簾子一撩,徐令琛站在車廂門口。
紀清漪心頭一頓,突然就生出一股事情不妙的感覺。
她還未來得及開口問怎麼回事,徐令琛便一個貓腰,上了車,端端正正地坐在了紀清對面。
把紀清漪氣得咬牙切齒的。
她就知道徐令琛沒安好心!
彩心驚得眼珠子都要掉出來了,畢竟這是她頭一回離寧王世子這麼近。
徐令琛卻淡淡地瞥了她一眼道:「你下去,到前面那輛馬上去坐。」
這一回彩心沒有抵抗,毫不猶豫地下了馬車。
紀清漪想阻止彩心,可惜已經來不及了。
可若是讓她眼睜睜地看著彩心離去,自己跟徐令琛單獨在一個車廂裡待著,她也不能心甘情願,於是,她毫不猶豫地跟在彩心後面,想要下車,卻不料手腕一緊,已經被徐令琛死死地握住了。
他的手暖而乾燥,緊緊扣著她的手腕,那熾熱的體溫從手腕一路燙到了她的心窩窩,燙到了她的臉上。
紀清漪腦海中有片刻的空白。
她呆了一呆,方羞惱地回頭,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你放開!」
徐令琛好整以暇,眸中有點點的笑意:「不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