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方宜臻醒過來的時候,發現自己睡在一間華麗奢靡的房間內,觸目可及的都是金碧輝煌,他幾乎快以為自己是在無意識的狀態下到了下一個世界了——畢竟這樣奢侈的擺設用度,放在百分之九十五以上的人類都擔驚受怕挨餓受凍的末世,違和感不是一般地重。
很快,他就知道自己還在這個世界裡,因為江亭打開門進來了。
看到方宜臻坐著,江亭臉上浮現一絲笑意,連語氣也是柔和的:「爸爸,你醒了。」
「嗯。」方宜臻摁了摁眉心:「這是哪裡?我睡了很久?」
「我們已經到總部了哦。」
方宜臻一愣,按原定計畫,他們還得半個多月才能到總部,期間要繞過很多喪屍密集地,還有不少要徒步前進的路線,難道他一覺睡了半個多月?——這顯然是不可能的,他看著江亭那張蕩漾著又輕又軟的笑容的臉,不知為何,沒有將這怪異之處詢問出口,而是問道:「羅行他們呢?」
江亭浸過冰水般晶亮的黑眸中光芒微微一閃,笑容不變:「羅叔叔他們已經離開了,因為以後有我保護爸爸了,就不必麻煩羅叔叔他們了,對嗎?」
方宜臻盯著江亭不斷開合的嘴唇,蒼白的、透著幾乎不可查見的青色,他突然出神地想著,小崽子的臉色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差了,皮膚呈現一種沒有生命力的灰白,近乎透明,連表皮下的暗紫色血管都隱約可見。
但那雙眼睛卻比以前更為有神,目光灼灼,似乎隨時都會有什麼熾熱的情緒迸發出來一般,這使得他蒼淡的臉孔多了一絲生氣。
「也好。」方宜臻翻身下床,江亭輕輕按住他的肩膀:「爸爸,等等。」
「怎麼了?」
江亭走到衣櫃前,拿出一套整潔的白色禮服:「現在大廳中正在舉辦宴會,爸爸,你這樣出去有些不合適呢。」
宴會?這些除了權勢和錢財,什麼都沒有的人,還真懂得享受。
「爸爸,這是我專門為你挑的,你試試看吧,給我看看,好不好?」
方宜臻嗯了聲,把身上穿的T恤脫了下來,江亭的眼珠子至始至終都黏在他的身上,在看到他毫不避諱地脫衣之後,喉結不由自主地上下滾動了一下。
江澤就是典型的白斬雞身材,剛好方宜臻也懶得鍛鍊,導致他的身材雖然算不上入不了眼,但肯定沒有八塊肌肉人魚線這種美妙的東西。只不過他腰細皮膚白,肌理也勻稱,在白晃晃的燈光下,倒像是鍍了層光暈,柔和地令江亭有些移不開眼。
爸爸……真漂亮。
每一寸肌膚,每一塊骨肉,都很好看。讓人很想摸一摸呢,那觸感一定很棒。
江亭腳尖躁動般地往前挪了挪,直到方宜臻朝他伸手要衣服,他被某種灼熱的東西填充滿了的大腦才恢復一點清明:「爸爸,我幫你穿吧,這扣子有點難扣呢。」
方宜臻怪異地瞅他一眼,總覺得醒來之後,怎麼看小崽子都有種微妙的違和感。「嗯,那你來吧。」
江亭的手終於如願撫上了那細膩的肌膚。
一如想像中的,溫熱柔韌。
他喉間溢出一絲滿足般的低嘆,與此同時,方宜臻卻是倒抽了口氣,一把抓住他的手,在手心裡握著:「你的手怎麼這麼冰?」方宜臻記得小崽子以前可是個小火爐,抱著他睡覺的時候就跟抱了個熱水袋一樣。
江亭一點點收攏手指,低啞道:「沒什麼——一直這樣,三年了。」
「我自己穿吧,你去倒杯熱水暖暖手。」
他飛快地套好衣服。
禮服非常地合體,簡直為他量身定做一般。
穿好鞋後,方宜臻走到試衣鏡前看了眼,比平日穿白大褂的樣子要挺拔有神。
江亭默默在他身後看著,目光幽森森的,片刻後,半邊嘴角挑了起來:「爸爸,這三年,你沒怎麼變呢。」
方宜臻嗯了一聲:「你變化挺大的。長高了。」
江亭從後面走近,下巴靠在他肩膀上,兩手虛虛扶著他的腰。這個姿勢非常曖昧,但方宜臻只當小崽子又在撒嬌了,就沒掙開。
「但是爸爸還是第一眼就認出我了。我好高興。」
方宜臻抬手摸了摸他頭髮:「好了,我去大廳了。」
江亭嗯了一聲,領著他往大廳走,他本以為送到門前,江亭就會回房了,畢竟這種宴會出場的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然而金色巨門被緩緩推開,侍者彎腰恭恭敬敬地喊他江首長的時候,方宜臻瞪圓了眼。
江亭對外都是一副冷若冰霜的面孔,再加上他眸色深濃,面色蒼白,無形之中就令人心生惴然,退避三尺不敢直視,也許就感覺到了身邊人的驚異目光,一瞬之間他就換上一副溫和淺笑的樣子:「很驚訝嗎爸爸?」
方宜臻點了點頭:「你什麼時候成首長了?」話一出口,他腦中靈光一閃:「Z基地難道是……」
江亭眼中的笑意加濃:「是的。爸爸,那是我們的新家,我是來接你回家的。——當然,這裡的環境和條件比Z基地要好得多,那裡有太多髒東西,可能爸爸不想見到,所以如果你更喜歡總部的話,也可以哦,只要是你想要的,都會是你的。」
方宜臻突然覺得……自家小崽子簡直屌爆了。
這種天涼王破的即視感是怎麼回事?
而且這樣「打下總部做據地」的拉滿仇恨值的話也敢在這種場合說!指不定下一瞬間就被當成活靶子了。不得不說,戰鬥力點滿的人就是比戰五渣有底氣。
大廳內衣香鬢影觥籌交錯,水晶歐式吊燈大的掉下來能砸死一片,折射的光芒照亮了整個大廳,處處都亮如白晝,空氣中浮動著美酒與美食的香氣,讓人恍惚有種末世從未降臨的錯覺。然而這到底只是錯覺,這些所謂的權貴上層,都是踩踏在無數的鮮血與痛苦之上,把酒言歡醉生夢死,替麻木的自己、替這個腐爛的世界,遮上一塊自欺欺人的美麗而虛假的面紗。
很快,就有不少人端著細高的香檳酒杯朝這對父子走來。
方宜臻穿著得體又明亮的白禮服,襯得他越發溫文爾雅,看似好相處,卻與所有人都保持距離,直接用肢體語言拒絕了旁人的搭訕和靠近。而站在他身旁的江亭則是一身暗色系禮服,愈發顯出他的膚色奇異地透明青白,整個人冰冷蒼淡地與宴會中的所有人都格格不入。
父子兩都不太想跟他們過多接觸呢。
但是他們一個是名動世界,萬千錢財權勢也求不得一面的科研鬼才,很有可能把握著這個世界最後的希望和生機;另外一個則是在短短三年間聚集了無數勢力,已然有了跟總部首領平起平坐的滔天權力的全系異能者——或者可以稱之為末日終結者。
即使上流們再不樂意熱臉貼冷屁股,也得擠出討好的笑,往前湊。
方宜臻一看到那些涎著臉貼上來的人,就一陣不耐煩,他一直拒絕總部的邀請,就是懶得應付這種場面,比起這些,他更願意待在實驗室。
而江亭更是乾脆無視了這些人。他的眼永遠都只看著他的爸爸。
這時,一名穿著純白色晚禮服的姑娘被她滿眼都寫滿勢利兩字的父親推了出來,硬生生地推到了江亭的跟前。
「江首長,這是我女兒,你們年紀相仿,應該有很多話題,不如讓我女兒陪你聊聊?」
那姑娘的面龐清純動人,只化了淡妝,卻是螓首蛾眉,兩側臉頰泛起了羞怯和尷尬的粉紅,目光也不停忽閃著不敢看江亭,看起來越發令人心動。
江亭沒有任何表示,方宜臻倒是觀察起了這個姑娘。
看面相,是個不錯的,小崽子十八歲了,差不多到春心萌動的時候了吧?這個姑娘還是挺合適的。
畢竟他是個開明的父親啊~
不過老爸在邊上看著,應該會害羞吧?方宜臻輕咳了一聲,打算走開幾步,讓他們小年輕一塊兒玩去,於是對江亭道:「我去跟總統問個好,你不用陪我了,過一會兒我回來找你。」
江亭眉心微蹙,似是對方宜臻不要他跟著有些不太高興,但是他很快就掩飾了過去:「那爸爸要快點回來。」
見不到爸爸,他會很焦躁的。
「知道了。」方宜臻揮揮手就深藏功與名地走了。
江亭的目光一直追著他的背影,直到看不見了,才緩緩地垂下了眼簾,有些倦怠無聊般地搖晃著杯中散發著醉人芳香的酒液。
那姑娘呆呆地站在他身邊,張了張嘴,非常想開口於他講話。
她在第一眼,就被眼前的青年迷住了魂。
冰冷地仿若冰霜、沒有一絲生氣的臉孔在那雙熠熠生輝的眼睛下,竟有種迷幻般的蠱惑力,讓人看一眼,就像墜入某種用黑甜氣息包裹纏繞起來的網一樣,不想掙脫,也掙脫不了。
也許是江亭的神情擺明了不想跟任何人說話,眾人也不敢惹怒他,只得散了,於是他的身邊就只剩下了那姑娘一個。
江亭半垂著眼皮,然後仰頭喝了半口酒。
爸爸離開他的視線已經半分鐘了。
啊,好想他,滿腦子都是他,眼睛只想看到他一個人,要去找他嗎?
可是爸爸說了很快就會回來的,他要不要相信爸爸?
酒液堆在他的嘴角,給那雙薄涼的、蒼白的嘴唇染上了晶亮的色彩,在光芒之下,竟炫目地令人眼冒金星。
姑娘近乎痴迷地看著他,倏然的,與他那低垂下來的,不含一絲情緒的目光對撞,她像是被下了什麼失魂咒一樣,脫口而出:「首、首長,我喜歡你!」